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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走在桃樹下,起初因時間的間距,他們多少有些生疏和不自然,但短短兩分鐘,他們就能從對方身上感受到從前熟悉的氣息。 阮斐低眉望了眼地面散落的粉色花瓣,輕聲問:“裴家封身體好些了嗎?” 裴渡之答:“狀態(tài)還可以,傷勢在緩慢愈合,但因為傷處比較敏感,會繼續(xù)住院觀察?!?/br> 阮斐嗯了聲,她試探地挽住裴渡之臂彎:“你瘦了?!?/br> 彎彎唇,裴渡之順勢牽起她手:“是嗎?是不是變丑了?” 阮斐仔細凝望他深邃眉眼,眼底含著笑意:“沒有變丑,只是我更喜歡你原來的樣子。” 裴渡之也笑:“我身體扛得住,你別擔(dān)心?!?/br> 阮斐點點頭,想問什么,最終還是什么都沒提。 傍晚他們在附近餐館吃了頓飯,裴渡之便趕回醫(yī)院。 那頓飯他吃得很少。 因為阮斐在場,裴渡之甚至還勉強自己多吃了些。 阮斐當然看得出來,她想,裴家封與他的關(guān)系應(yīng)該還是沒得到緩解。 裴家封究竟希望得到些什么呢? 她同裴渡之在一起,就那么的不配得到原諒嗎? 如果裴家封一直懷著憤恨的態(tài)度,裴渡之這段日子該過得有多煎熬? 周六,阮斐回到簡秋家,她翻找食譜,親自開車去生鮮市場購買食材,在家做了幾道營養(yǎng)豐富的飯菜,用保溫盒一一裝好,再送去醫(yī)院。 阮斐是特地給裴渡之準備的。 如果她的猜想是真的,那么她要多給裴渡之一點愛與溫暖,才能給他能量去抵御另一面的心寒與悲涼。 不敢上樓,阮斐坐在醫(yī)院庭院的洞庭樹下,給裴渡之打電話。 初夏即將來臨,空中氣息仿佛都活潑了不少。 男人拾步走下臺階,他越過一株株盛放的粉色月季,笑著來到阮斐面前。 阮斐低眉將食盒打開,抽出銀筷遞給裴渡之,沖他甜笑:“這些飯菜都是我剛在家做的,我不太會做飯,但我嘗了嘗,雖然味道不怎么好,但也不難吃。你不用全部吃完,每樣挑揀著吃些就好?!?/br> 裴渡之目光略過桌上的一道道菜式,很顯然,阮斐認真查過,食材營養(yǎng)搭配的很均衡。 他喉口涌上幾分暖意,似乎把鼻子都堵住了。 接過銀筷,裴渡之坐到阮斐身旁,沉默地埋首吃飯。 阮斐看裴渡之兩眼,笑著給他盛了碗鯽魚湯放在一旁,再拿出手機翻看新買的幾本電子食譜,尋找明天的菜式。 后面幾天,阮斐都會給裴渡之送飯,或是中午,或是傍晚。 洞庭樹下仿佛成了他們的專屬地點,有次阮斐到時,一對頭發(fā)花白的老人已經(jīng)坐在了這兒,那位老奶奶瞅見阮斐,忙笑著攙扶老伴兒離開,似乎擔(dān)心阮斐不好意思,老奶奶還專門對阮斐說老頭子該回病房休息了。 阮斐道了聲謝,她目送那雙佝僂背影在霞光中越走越遠,嘴角不自覺翹起。 相互扶持一生,說來簡單,要做到卻很難。 她和裴渡之,會有那么一天嗎? 五月初,裴渡之吃完阮斐送來的午飯,對她說:“我送你回毓秀苑,順便回家拿些換洗衣物?!?/br> 氣溫漸漸升高,阮斐感受著撲面而來的暖風(fēng),下意識回頭望向駕駛座上的裴渡之,不知為何,就這么靜靜地看他,她心情突然變得無比平靜。 關(guān)于裴家封,她也曾有過許多忐忑,包括對自己的質(zhì)疑。 但原來只要裴渡之在她身邊,那些都會變得不再重要。 只有他,才是重要的。 廊道里,裴渡之刷卡推開房門,眉眼染著溫軟,他問阮斐:“側(cè)金盞花還是半月前澆的水,你要不要進來看看它?” 阮斐笑著頷首。 裴渡之換上拖鞋,轉(zhuǎn)角便走入裴家封臥室:“側(cè)金盞花放在我臥室陽臺,你先去,我?guī)图曳饽眯┮挛??!?/br> 阮斐哦了聲,獨自走進裴渡之房間。 她很少進裴渡之臥室,上次好像還是去年秋天。 拿起水壺,阮斐按比例兌了點營養(yǎng)液,正要澆灌,卻被床頭柜上的幾罐白色藥瓶吸引住目光。 阮斐手腕微顫,險些沒拿穩(wěn)水壺。 她麻木地走到床邊,拾起其中一瓶。 不難辨認,它們是強效安眠藥。 “阮斐——”裴渡之很快出現(xiàn)在門框邊,他聲音略急促,幾縷發(fā)絲零散地落在眉間。 視線盡頭,那抹淺藍色的纖細身影立在窗前,正認真灌溉著側(cè)金盞花,明媚光線落在她身上,勝過這世間所有的美好。 裴渡之松了口氣,他目光匆匆略過那些白色藥瓶,恨自己的粗心大意。 “怎么了?”阮斐回眸微微一笑,“你收拾好衣物了嗎?” “差不多,”裴渡之走進房間,他站到阮斐身旁,高大身軀能擋住她的部分視野,“澆好水了?” “嗯,側(cè)金盞花生長得很好?!?/br> “那我們走吧。” 阮斐回了聲好。 蔥蘢樹下,阮斐注視裴渡之的汽車駕離小區(qū)。 耳邊忽然傳來不知名的蟲鳥聲,阮斐仰頭往上看。 疏密葉間,漏出好多恰似鉆石的光斑,看得她眼睛刺疼。 默默折身上樓,阮斐無力地低垂著頭。 或許那些安眠藥是裴渡之數(shù)月前服用的,并不能說明他現(xiàn)在還在依靠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