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清縣匍匐在他們腳下。

    勵如桑深呼吸新鮮空氣：“借花獻(xiàn)佛。”

    趙也白笑笑：“嗯，跟你學(xué)的?！?/br>
    當(dāng)年他只來過一次這里，因為她跟著考古隊已經(jīng)一個星期沒回去過了，他借著幫廚娘的忙一起來送飯。

    也是他第一次見到她怎么工作的，那時候公路還沒修，只有一條專門直通墓葬區(qū)的土路，不需要攀爬巖壁。他得到允許進(jìn)入墓葬區(qū)，蹲在坑邊，看她從旁邊尚立著碑的洞里鉆出來，心里有點芥蒂，畢竟他那時候和一般人一樣揣的是傳統(tǒng)觀念，覺得和死人沾邊的東西都不吉利，何況她進(jìn)去的還是安置古人尸體的墳?zāi)埂?/br>
    她灰頭土臉得他差點沒認(rèn)出她。她發(fā)現(xiàn)他來，分外驚喜，開心地沖到他面前和他分享考古隊的最新發(fā)現(xiàn)。他一個字也聽不懂，可她的喜悅溢于言表，不妨礙他感受得明明白白。

    洗干凈手，她來取飯吃，說為了感謝他，也回贈他一份禮物，便是悄悄帶他到懸崖邊俯瞰整座清縣。她當(dāng)時就說，這是這座墓的主人精挑細(xì)選過的風(fēng)水，自然不會差，嘚瑟得仿佛屬于她一般。

    而之所以說悄悄帶她來，是因為沒有護(hù)欄，大人們曾再三叮囑不允許她往這邊跑。最后兩人還是被發(fā)現(xiàn)，一起挨了一頓罵。

    “景色很不一樣。”勵如桑頗為感慨。

    “嗯。這是現(xiàn)在的清縣。”

    勵如桑微微瞇眼：“鐘塔還是一清二楚?！?/br>
    清縣是十字形布局，十字交叉的位置是清縣的中心，政府斥巨資修建了一座鐘塔作為當(dāng)?shù)氐貥?biāo)，他們一起看風(fēng)景的那年剛落成。

    “是。鐘塔?！壁w也白含笑重復(fù)這倆字，不光因為回憶，更因為勵如桑默契地和他一樣注意到了，“我只見過一次，你應(yīng)該比我記得更清楚?！?/br>
    勵如桑閉上單只眼睛，伸出一只手臂，來回比劃視野的角度，好一會兒，扭頭朝左上方努嘴：“這邊。”

    趙也白馬上調(diào)整新方向，帶著她繼續(xù)前行。

    太陽下山得早，還沒到四點鐘便沒見蹤影，氣溫降下來，更加陰冷，而勵如桑將方位鎖定在某個范圍內(nèi)后，怎么也無法有突破。

    天色漸暗，考慮到客觀條件，趙也白提議做好標(biāo)記后先折返，明天再繼續(xù)。

    勵如桑聽從他的安排，當(dāng)即同意。

    下去卻并不比上來時容易，甚至更為艱難，沒一會兒勵如桑便打滑踩空，急急拽住繩索。誰曾想繩子竟是松的，重心登時往下落。

    趙也白的反應(yīng)快到勵如桑還沒反應(yīng)過來怎么回事就被拴牢掛緊在趙也白的手臂上。

    眼見繩索將趙也白的手臂勒得像縮水了一圈，勵如桑趕忙抓住一旁的樹干減輕趙也白的負(fù)擔(dān)，隨后一動不敢亂動安安靜靜等趙也白處理。

    檢查的結(jié)果是，兩人的繩索均被切斷，只不過趙也白習(xí)慣性在一段路程留結(jié)，所以他的繩索不至于一拉就松。

    最關(guān)鍵在于，是人為切斷。

    勵如桑頓時不知該將其歸于好消息還是壞消息，話在嘴邊盤旋片刻，還是尋思道：“就當(dāng)好消息?！碑吘苟阍诎堤幍娜擞蟹磻?yīng)，比之前一潭死水無人問津來得強。

    只不過，意思到底是她找對了地方，還是找錯了地方。

    趙也白將當(dāng)下的兩種選擇擺在她面前，第一，兩人暫時這么呆著，等待郎警官的救援，時長不定，這里如他們?nèi)珙A(yù)料的，信號難以接收；第二，以目前的情況，趙也白自己可以先下去，然后再回頭想辦法解救她。

    而實際上看似的兩種選擇，勵如桑并無法選擇第二種，因為繩索既然是人為切斷，說明勵如桑隨時有可能面臨新的危險，趙也白不可能離開她身邊。

    “那只能等著?！眲钊缟Ｐ膽B(tài)異常好，做好決定便撥開樹枝，用此時毫無信號的手機(jī)打開相機(jī)功能，拍攝這個角度的清縣。

    趙也白微微笑欣賞她的閑情逸致。

    勵如桑的手機(jī)鏡頭忽然轉(zhuǎn)向他：“留著以后如果還有機(jī)會尋人啟事的話用?！?/br>
    趙也白一時沒明白她的意思。

    勵如桑沒做解釋，拍完就收起自己的手機(jī)，抬頭后發(fā)現(xiàn)趙也白也掏出他的手機(jī)，鏡頭對準(zhǔn)她。

    她別開臉，叫停他：“別玩我。這會兒光線差?！?/br>
    趙也白挑眉。

    勵如桑也發(fā)現(xiàn)了自己話中的華點，笑著解釋：“你那兒的光線比我這兒的好?！?/br>
    趙也白沒勉強。

    而這一會兒的功夫，天空跟突然傾倒了整盒墨似的全黑了。

    勵如桑又一次撥開樹枝。

    家家戶戶的燈火和天上的星星似的，愈顯愈多。

    趙也白從腰包里摸出手電筒：“只剩這點家當(dāng)?！?/br>
    原本還有一個包，剛剛在支援勵如桑的過程中掉下去了。

    勵如桑覷著他的腰包打趣：“讓我猜猜，你的已經(jīng)失效的軍官證是不是還在里面?！?/br>
    趙也白笑著聳聳肩。

    勵如桑百無聊賴地沖著高空喊了幾聲“納瓦先生”，寄希望于能再有動靜。既然她和趙也白暫時被困在這里的話。

    無人回應(yīng)。

    連回聲都沒有。

    勵如桑又問趙也白餓不餓。

    “你餓了？”趙也白從腰包里掏壓縮餅干。

    勵如桑讓他收起來：“請你吃點東西?！?/br>
    說著她順過手電筒，照著山壁，扒拉了兩下，將兩顆白色的小果子遞到趙也白面前：“試試。雖然長得像超迷你版的蘿卜，但汁兒比蘿卜多得多?！?/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