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秦家往年的慣例, 十二月便要開始準(zhǔn)備過年的一應(yīng)事宜了, 不過往年這個時候秦易并不會回來幫忙，如今換了個身份她也沒學(xué)過管家, 自然還是裝糊涂不理會。

    對此，文璟晗沒說什么, 秦夫人也默認(rèn)了, 一應(yīng)事宜還是由著秦夫人自己打理。

    小兩口沒有插手內(nèi)宅準(zhǔn)備年節(jié)的事, 但接下來的日子過得也并不算輕松。因?yàn)槲呢┫嗯闪宋母＿^來幫忙，卻只有三個月的光景, 于是誰也沒有浪費(fèi)時間。

    回到秦家的當(dāng)天, 文璟晗問過秦易后便帶著文福去了書房，將所有的賬冊都取了出來。一邊給文福看賬，一邊細(xì)細(xì)的與他說秦家的那些糟心事, 如此三兩日，才將秦家如今的處境說了個清楚明白, 之后又說了她和秦易對將來的打算。

    聽完之后, 文福也只給了一個評價：“姑爺行事求穩(wěn), 這本沒什么差錯，但行事卻太過束手束腳了。秦家本是主家，主動權(quán)原就掌控在你手上，何必將自己置于如此被動之境呢？”

    這話在理，文璟晗自己也不是不明白, 可她到底歷事太少手段稚嫩，幾次側(cè)面交鋒也都沒在張管事等人面前討得好去。她想逼他們著急，逼著他們露出更多的破綻，可這些老狐貍卻是一個比一個沉得住氣，除非她有壯士斷腕的決心，否則想要輕易處置了他們便是不易。

    面對如此境況，文璟晗試探過后選擇了磨，選擇了等，算是將自己放在了被動的位置上見招拆招。可文福卻不同，他在文璟晗講解完秦家的境況，又動用了文府的人脈調(diào)查一番之后，便是直接出手了。

    秦家的這些糟心事，對于秦易，乃至于文璟晗來說，都是一樁麻煩。因?yàn)樗齻兘佑|的格局有限，手段也不夠，但若是放在文丞相那等人物眼里，就真是小兒科一樣的事情了。

    當(dāng)然，換做文福，也是一樣。

    從十二月初五開始，張管事等人便發(fā)現(xiàn)事情開始變得有些不對。這些日子他們依然抱著團(tuán)，依然沒有放松對秦家的警惕，依然三不五時就聚在一起，然而在一個多月的風(fēng)平浪靜之后，再聚首時十二個人卻已經(jīng)少了三人在座。

    郝管事陰沉著臉，神態(tài)之間滿是焦躁：“肯定是小少爺動的手，否則哪有這么巧的事？短短半個月時間，成管事的兒子輸光了家產(chǎn)，朱管事的馬車在大街上撞死了人，方管事更是直接被閣樓上的花盆砸得頭破血流昏迷不醒。再這樣下去，就該輪到我們了！”

    張管事的臉色也相當(dāng)難看，卻是實(shí)話實(shí)說道：“那你覺得，這些都能是小少爺?shù)氖侄危俊?/br>
    郝管事聞言頓時啞然，他是脾氣暴躁，卻不是個蠢的。秦易是什么樣的人，他們這些管事看著長大，心里自然還是有些數(shù)的。要說小少爺浪子回頭，在少夫人的幫助下開始整頓家業(yè)他們信，要說小少爺突然心狠手辣不把人命當(dāng)回事，他們卻是不信的，至少現(xiàn)在不信。

    于管事的臉色也不怎么好看，自從周啟彥月前被趕出秦家，秦家的這些管事便再不將他放在眼里了。偏是只有他，有把柄落在了那人手里，無法擺脫不說還被再三威脅，鬧得他這些日子簡直心力交瘁。眼下又出了這等事，他也懶得想了，就問張管事道：“不是小少爺?shù)氖侄?，那依張管事所見，該?dāng)如何？”

    郝管事當(dāng)即點(diǎn)頭附和道：“就是，若不是小少爺，難道這三樁事湊在一處都是巧合？”

    張管事瞥了他們二人一眼，神情卻是越發(fā)凝重起來：“你們莫不是忘了，如今小少爺?shù)目可绞钦l，秦家背后的又是誰？”

    這話一出口，在座的管事盡皆倒抽了一口涼氣，一個他們不敢相信更不想相信的答案呼之欲出——文家，在小少爺和少夫人折騰了兩個月后，文家終于還是出手了！

    念及此，哪怕是當(dāng)初叫囂得最厲害的郝管事也在一瞬間面如土色。

    ……

    秦家的管事們找不到背后之人出手的痕跡，只能靠猜的面前判斷。文璟晗同樣沒看出痕跡，卻能肯定這一切都是文福的手段。她突然有些害怕，因?yàn)槲母５氖侄翁苯右蔡攘?，這般冷酷狠厲的文福和她印象中的福叔簡直不是一個人。

    沒敢讓秦易知道這些，文璟晗私下又找了文福來談話。

    坐在書案后面，文璟晗雙手交握捏得有些緊，她抬頭看想文福的目光里滿是鄭重：“福叔，這樣的事今后還是別再做了。”

    文福站在文璟晗對面，目光在文璟晗交握的雙手上一掃而過，他語氣平淡：“哪樣的事？”

    文璟晗抿了抿唇，不是很想提那些血腥，可看著文福平靜的模樣，還是說道：“牽扯上人命的事，我不想再聽見了?！彼f完，頓了頓又道：“秦家失去的只是銀子，想要拿回來的也只是銀子?！?/br>
    文福依然不動聲色，聽完卻道：“那姑爺可知道被撞死的是什么人？”（請加君羊：壹壹零捌壹柒玖伍壹）

    文璟晗一愣，旋即老實(shí)搖頭道：“不知?！?/br>
    文福便說道：“那人是個地痞，十五歲爛賭，氣死了爹娘。十七歲毒死大哥，霸占了家產(chǎn)還把嫂嫂侄女一起賣去了勾欄院。十八歲開始拐賣女人孩子，盡是往青樓和小倌館里送，害過多少人我也不知道。到現(xiàn)在他二十五歲，姑爺您猜他又做了些什么？”

    文璟晗從未聽說過這種人這種事，臉色一時間有些發(fā)白。可聽完文福的話后她垂下眸子想了想，還是固執(zhí)道：“不必猜，這樣的人死不足惜?？伤辉撍涝谠蹅兪掷?，福叔既知道這些，便該把他送官的?！?/br>
    文福聽她說完又盯著她看了半晌，卻是嘆了口氣，道了句：“婦人之仁。”

    文璟晗很是聽不慣這話，嘴唇動了動，到底沒有直接反駁。她沉吟了片刻，突然道：“福叔，這里不是京城了，不是一招棋錯就會連累滿門的時候。有些事，咱們不必那么急，也不必做得那么絕?！?/br>
    許是聽到她提起京城，文福怔忪了下，旋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卻是給了個讓文璟晗滿意的答案：“姑爺既然看不慣，那今后便算了吧?！?/br>
    真正的敲山震虎，文福覺得已經(jīng)做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不過是等而已。

    文璟晗見他答應(yīng)也是松了口氣，她是不贊同文福行事的狠厲，卻不得不承認(rèn)對方的手段了得。此時文福既然答應(yīng)不會再有下次，她便也松緩了神色笑道：“這些天也是勞煩福叔了，再過幾日便是年節(jié)，福叔也暫且歇歇吧。說來還不知道福叔是要回去文府過，還是留在秦家？”

    文福聽到過年也緩下神色露出個笑來，他其實(shí)生了一張和善的臉，若非此次見著了他算計人命的手段，文璟晗也一直把他當(dāng)做了和善的人。他笑了笑，說道：“一墻之隔，在哪兒也都是一樣，如今老爺命老奴前來幫扶小姐姑爺，老奴便先留在秦家吧?！?/br>
    文璟晗對這個答案微感意外，不過也沒什么不愿意的，當(dāng)即笑著應(yīng)承了下來，還打算過年的時候再給文福包一個大紅包，以示感謝。

    如此，接下來的日子倒是平靜了下來，文福也如答應(yīng)的一般沒再出去搞事。然而他是不作為了，可秦家的管事們卻是被他之前的幾番手段嚇破了膽。

    敲山震虎，殺雞儆猴，誰都知道的手段?？刹煌娜擞贸鰜韰s是全然不同的效果，文璟晗的殺雞儆猴只能嚇唬一些小管事，真正的老狐貍?cè)耘f安坐如山?？晌母３鍪直銧砍度嗣?，誰遇上他也要多掂量兩分，再則他做事也干凈，讓人尋不著痕跡也無法防備，便更添惴惴。

    于是在秦家為著過年氣氛漸漸熱烈的時候，張管事等人卻是個個不能安心，不僅著急著管束家人，更是連出門都提心吊膽帶著千萬個小心，就怕一不小心著了道。

    秦易當(dāng)然不知道這些，小少爺對文小姐例來十分放心，雖然如今多了個文福插手秦家的事，她也因著對文璟晗的信任沒有多過問什么。再加上年節(jié)將至，小少爺更分了幾分心思去給文小姐準(zhǔn)備禮物，是以連鬧出人命這般的大事也是不知道的。

    文璟晗當(dāng)然也沒有告訴她這些，只是趁著年前，將那三家鋪?zhàn)邮樟嘶貋怼?/br>
    成管事自不必說，這些年貪下的家業(yè)全被文福使手段從他兒子那兒贏了回來。朱管事攤上人命官司進(jìn)了衙門，方管事受傷臥床也是無暇理事，被文福的人逮著空子掀了老底。而后自然是該送官查辦送官查辦，秦家的東西該拿回來就拿回來，可謂雷厲風(fēng)行。

    不到一個月光景，這三家鋪?zhàn)颖阒匦禄氐搅宋沫Z晗的掌控之中，而這番動作之后，也徹底證明了張管事等人的猜測。

    猜測得到證實(shí)，有時候卻并不是一件好事，如張管事等人便是越發(fā)的提心吊膽，連眼前的年節(jié)也沒心思過了。

    終于，趕在除夕前一天傍晚，雅軒居的趙管事和華錦閣的郝管事相攜而來，登了秦宅大門。

    作者有話要說：　　小少爺?shù)慕鹗种甘俏男〗?，文小姐的金手指是她爹…?/br>
    第108章 新年禮物

    趙管事和郝管事的到來沒能瞞過旁人的眼睛, 當(dāng)然, 他們也沒想要瞞——明目張膽的登門投誠, 也算是兩人遞給文璟晗的投名狀, 因?yàn)橛辛怂麄兪紫缺畴x，原本以張管事為首的小團(tuán)體也終于宣告破裂了。原就人心惶惶的管事們, 這一下只會更慌亂，投誠之人總會陸續(xù)而來。

    文璟晗行事也是賞罰有度, 如上回油鋪的劉管事當(dāng)先給她遞了梯子, 又第一個選擇冒險坦白, 她便免了對方付不出的虧空。趙管事和郝管事自然也有優(yōu)容，不過這些暫且按下不提, 因?yàn)樵谶@兩人到秦家投誠之后, 轉(zhuǎn)眼除夕，年關(guān)真的就到了。

    秦易這些天都沒管家里的事，成天將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文璟晗也是沒時間管她, 因?yàn)檫@一回在文福的幫助下收回的三個鋪?zhàn)硬槐戎?，都需要她親自接手。于是一面查賬, 一面學(xué)著接手生意, 文小姐這些天也是忙得不可開交。

    終于, 除夕到了，秦家上下一片熱鬧，把自己關(guān)在房中多日的小少爺也終于“出關(guā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