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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首輔家的長孫媳在線閱讀 - 第219節(jié)

第219節(jié)

    春歸很識趣的受理了她家夫君的撒嬌,沒到?jīng)鐾?,就掙脫了手稍提著裙子一徑往廚房小跑。

    灶上其實一直煨著燉湯,餃子也是晚餐前就包好的,煎上兩碟既能佐酒又可飽腹,最重要的是還廢不了多大功夫,春歸可是急著落實自己的猜測究竟準不準確。

    第487章 亡魂重返

    何孝君曾任禮部郎中一職,但而今其實已經(jīng)罷免。

    他是高黨一員,被察實的罪狀是多年前曾經(jīng)收受賄賂免選大戶為糧長,這罪責(zé)倒也并非惡極,光是改革官制或許還不足以清察到他的頭上,不過弘復(fù)帝的意圖是借此罪狀剪除高瓊余黨清掃太孫左右的jian邪,所以何孝君因此丟了官,不過也僅是遣逐原籍,連流囚的刑罰都未承擔。

    但自稱何孝君兄長者,何易奮卻入京上告,揭開了一樁聳動視聽的罪案。

    原來這何孝君原名何易勤,南陽府人士,家有薄產(chǎn),父祖皆事農(nóng)桑,因他天資聰穎,所以何父雖然勞苦,也竭盡所有供其受教于私塾,何易勤十五考中秀才,一時成為鄉(xiāng)里的“神童”,他也有了接觸鄉(xiāng)紳、大戶的時機。

    十六歲,何易勤便聽從父母之命,娶了舅家表妹為妻。

    后來他便靠著“神童”之名偶然贏獲當?shù)卮髴艋伦宓挠H睞,與其聯(lián)了宗,把大戶家主稱為“世父”,二十有三報考鄉(xiāng)試,用的便是舞陽何子弟的名號,竟讓當時的州官劉鵠相信他乃舞陽大族出身,且看他談吐不俗舉止風(fēng)雅,竟意圖招為獨女之婿。

    雖然已經(jīng)娶妻且有了一個女兒,但何易勤卻大為意動。

    于是乎立即聯(lián)絡(luò)舞陽何家主,雙方達成協(xié)議,舞陽何家主何藹全認何易勤為子,且捏造了何易勤為其子的憑據(jù),何易勤改名何孝君,誆騙劉鵠,聲稱他因年幼體弱不得已才被寄養(yǎng)在外,而今眼看涉及功名與婚姻,方歸自家且需要改動考籍——這種事雖然有違律令,但在當年光宗帝的治下卻也并不算什么咄咄怪事,總之劉鵠聽信了何孝君的解釋,非但允了他改名應(yīng)試,且在其中舉之后果然將獨女允嫁。

    至此,成為了何孝君的何易勤便借著舞陽何與岳丈的助勢展開了他的前途似錦。

    不過何孝君停妻另娶也就罷了,他竟然當真不認親生父母。

    弘復(fù)二年河南大旱多地遭災(zāi),何父病重,相求何孝君資助錢糧,何孝君以三斗米了斷“瓜葛”,并讓何父寫下文證,承諾日后不得以“代養(yǎng)”之恩索要錢財,何父受此一氣咳血氣絕,可憐苦心養(yǎng)育兒子一場,連一口稀粥的報償都未能享獲。何父病故,何孝君不請丁憂,自然也不曾為父治喪,他的兄長何易奮典賣宅田才得以安葬亡父渡過災(zāi)年,但至此家境一落千丈,淪為佃戶方能維持生計。

    弘復(fù)三年,何母患病,何易奮無奈之下再尋何孝君告貸,卻反被要脅以訛詐罪追究,何妻悲憤難捺欲告何孝君停妻另娶、棄尊親不顧,奈何反被定為污告,何孝君竟然串通南陽地方官員將發(fā)妻杖責(zé)致死,且逼得兄長何易奮及生母無法在原籍安居,不得不背井離鄉(xiāng)另尋生計。

    多虧何易奮的舅父也就是何孝君發(fā)妻之父資助安慰,何母病情漸有好轉(zhuǎn),這些年來母子與何孝君斷絕音訊。

    官員停妻另娶已為禮法不容,更何況不孝罪至棄養(yǎng)父母!

    要說起來不管是前朝還是時今,官員出仕之后為了標榜門第出身,與大族同姓連宗的事著實迭出不窮,且為世俗理解并不至于遭

    受誹鄙物議,可連宗歸連宗連父母親尊都不相認的奇聞卻也真可謂亙古未聞了,在親親尊尊連帝王都必須顧慮孝道的禮法之下,從無官員膽敢堂而皇之棄絕父母。

    別管蘇嬤嬤如何含沙射影指桑罵槐,她對蘭庭的指控都不可能成立,蘭庭并未棄養(yǎng)祖母,趙江氏時今仍然錦衣玉食,禁絕趙江氏與江家聯(lián)絡(luò)來往是趙氏諸多族老首肯的決議,且還有趙太師留有的遺囑為據(jù),在男尊女卑的規(guī)條之下,趙江氏首先必須服從夫族,更不說趙江氏與蘭庭的矛盾究其根本在于江琛父女的逆圖,孝道可從來不會主張子孫附逆——親親為匿的律條且有一條原則,那就是謀逆、叛亂大罪除外。

    春歸根本不介意蘇嬤嬤的含沙射影,她只是意識到何易奮在這節(jié)骨眼告發(fā)何孝君是否乃蘭庭在后推動。

    一盅燉湯,幾口煎餃,再加兩小杯清酒稍慰整日忙累后,蘭庭坦然相告:“是我出手了?!?/br>
    他看著春歸下意識挺直的脊梁,眉心稍蹙,且身體顯然往這邊一靠,越發(fā)有了欲言又止的情狀,他能夠堪破妻子的擔憂,但完全不像與族老商決時多少幾分孤勇的清冷,胸中涌動暖意,眼底遍布柔和:“這件案子夏少卿在此關(guān)頭于朝會直稟,必定會讓皇上動疑,不過時至如今,不能只圖自安了,輕重緩急,當有取舍?!?/br>
    春歸輕輕吐出一口氣來:“逕勿這是不惜逼君決斷?!?/br>
    “是?!碧m庭頷首:“何孝君棄絕父母,犯不孝大罪,引輿論大嘩,這是夏少卿更是軒翥堂在表明立場,皇上若仍包庇不孝惡罪,日后以孝治國的綱紀便是有名無實了,皇上重治何孝君,就不能輕恕太孫裕,這是臣子擺在君主面前的難題,國法私情再也不能兩全。”

    “就不怕皇上因此厭棄周王?”

    “這雖是非常之法,卻并非陰謀詭計?!碧m庭道:“原告并非得我指使,何易奮早就厭恨胞弟六親不認,只可惜從前地位懸殊他投告無門,聽說何孝君因罪罷職,才入京遞狀,著實皇上決意清除高瓊黨徒至今,不少慘遭欺凌的百性聞訊額首稱慶,不乏舉告此流jian宦過去惡行的罪案,我所做的無非是共商夏少卿,找到于廢儲至為關(guān)鍵一樁罪案朝會上呈罷了,此乃機巧,但對于今上而言,尚非不能容忍?!?/br>
    因為皇上已經(jīng)明令會舉朝議與群臣共討監(jiān)軍輔政的國策,且蘭庭也已在面圣之時直言軒翥堂不會贊同此一主張。

    若弘復(fù)帝不行公議,私造輿論逼君可視不軌之罪,但先有公議的決斷在前,弘復(fù)帝便不能強求臣官盡皆服從,而朝議上的機巧各憑本事,只要不為栽污,蘭庭以為弘復(fù)帝不至于震怒,至少相比袁箕之流串通沈、張兩門意圖掌控軍權(quán),日后弄權(quán)亂政的圖謀,他的這些機巧僅限于維定主張——另立賢良方為上策。

    賢良同樣也是弘復(fù)帝的骨rou,是皇族天家的正統(tǒng),這和權(quán)臣謀私存在本質(zhì)的區(qū)別。

    春歸沉吟良久才頷首,輕輕嘆氣:“于周王而言或許并無害處,不過,我不知為何總是不安,擔心逕勿這樣做會給自身引來禍患,不過我贊同逕勿一句話,輕重緩急當有取舍?!?/br>
    舍小己而全大公,看起來很傻很天真,不過世間若少如此熱血,怕也沒有盛世亂世,黑白是非的分別了,就像無論是趙太師還是蘭庭,只要他們想,完全可以做到徹底的中立,無論太孫繼位還是別的什么人稱帝,趙門軒翥堂都能不被權(quán)奪波及,但真要是成馮道這樣的“十朝元老”,于社稷天下究竟何利?

    利己罷了。

    春歸自認為是利己的小人,但擋不住她對趙太師以及蘭庭的欽佩,熱血輕易就被喚醒,覺得豁出性命大干一場又確然是件酣快淋漓的事。

    她原本想要敬酒三杯以示敬重,但余光一掃亭外,整個人都僵怔了。

    蘭庭也意識到春歸的僵怔,轉(zhuǎn)頭一望。

    花朝節(jié)后,陽春終于漸漸袪除森冬,雖然不動聲色的悄然,慢慢的夜里,月色明亮了,南風(fēng)溫和了,不知攀墻的迎春何時已經(jīng)綻露金瓣,但這仿佛不值得讓人突地神色俱變。

    “輝輝?”

    “眼花了?!贝簹w也知道自己這僵怔太過顯然:“驀然看著墻根處像站著個人,唬了一跳?!?/br>
    蘭庭再度轉(zhuǎn)頭,確定果然是春歸眼花,心里暗暗愧疚:如今情勢險峻,才讓她這樣草木皆兵吧。

    卻拉了春歸起身:“不用怕,無論如何我能護得了你安全,只是安樂有些艱難,至少近期無能為力?!?/br>
    攏著妻子衣肩的時候,熟悉的手感讓蘭庭稍稍放心了。

    手感和觀感仍然是有區(qū)別的,春歸這體格,是骨胳纖巧但并不消瘦,看上去窈窕,實則并不瘦骨嶙峋。

    擔憂是難免的,但未因憂慮而損及飽食安寢就好——趙大爺安慰自己。

    春歸卻在這晚上難以安眠,因為剛才院子里目睹的“鬼影”斷非她的錯覺,那個女子衣衫破爛披發(fā)赤足,更讓她驚悚的是雙目被挖指趾皆斬,就這么飄浮上空,仿佛目中隨時還能滴血……這些也還罷了,關(guān)鍵是春歸還能認出女子的容貌!

    是熟人。

    三夫人的舊婢英仙,歲前除夕節(jié)家變被蘭庭察實為魏國公耳目送交的丫鬟,渠出的說法此婢已然被魏國公處死,可為何成了這副形容?

    英仙乃錦衣衛(wèi)耳目已為確實,暴露身份的暗探即便沒有活路,但為何遭受如此酷刑?

    她不是渠出帶來的!

    那么英仙的“顯靈”只有兩個可能,要么是妄執(zhí)未除且認定蘭庭與她為死仇,要么就是知道她的異能,所以特地來見。

    這一晚上春歸頗受煎熬。

    清早睜眼,就見形容可怖的英仙確然站在床邊,春歸好在沒有當真熟睡,否則乍受驚嚇恐怕得把前來喚她起床的菊羞飛起一腳踹個后跌了,她不無怨念的掃了英仙一眼,在腦子里呼喚了一聲渠出,由得梅妒、菊羞服侍著洗漱更衣整裝完畢,但面前佇著這么個比人彘好不了多少的魂影,著實讓大奶奶食難下咽。

    “沒胃口沒胃口,把這些端下去吧?!贝簹w歪在炕床上,對著豐盛的早餐桌唉聲嘆氣。

    菊羞頓時一振作:“大奶奶竟沒胃口?莫不是有了身孕?”

    第488章 驚人發(fā)現(xiàn)

    渠出受到春歸“召喚”的時候,正在魏國公府永嘉公主的居院,她聽說公主意欲前往秦王府,不由得側(cè)臉望了一望窗外——晨光朦朧,天色還不曾透亮,且正在廢儲風(fēng)波急劇時,永嘉公主竟要趕去秦王府?縱然她是金枝玉葉,可正因她是金枝玉葉,難道不應(yīng)當小心謹慎、安份避嫌?

    渠出就很不愿立時響應(yīng)春歸的召喚了。

    她跟著永嘉公主上轎,不轉(zhuǎn)眼地盯著目標打量,就像回回去秦王府時那樣,今日公主仍舊是精心妝扮,翠眉描如秀麗遠山,櫻唇點似三月春桃,鳳梢含情秋波瀲滟,總是與魏國公府時那個冷傲寡情的女子判若兩人,這短短一段距離,渠出硬是從不發(fā)一言的永嘉公主臉上讀出恨不能肋生雙翼轉(zhuǎn)瞬飛至秦王府的心聲,拜望兄嫂當真值得如此雀躍?

    渠出梳理了梳理永嘉公主與秦王這對兄妹之間的關(guān)聯(lián),非一母同胞,不過一個是記名鄭貴妃所出,一個是錢昭儀撫養(yǎng)長大,大約因為都是在鄭貴妃眼皮底下長大所以更加親近些?甚至親近更勝代王這個一母同胞的兄長?

    王府高高的院墻,成為渠出無法逾越的界碑,縱然是她對永嘉公主進入秦王府后的事充滿了獵奇心,卻不能冒著魂飛魄散的危險跟隨,但今日她莫名不想就這樣離開,盤算著等在這里盯著公主出來,或許公主會與隨行的婢侍交談,透露蛛絲馬跡呢?

    所以渠出就聽見了幾個打正門前經(jīng)過的仆婦一番對話。

    “不是說王妃今日要去安平寺拜祈么?怎么公主殿下還會過來串門?若說是與王妃約好的,魏國公府相距安平寺更近,公主又何必走此一趟?”

    “公主回回來王府,都是和姜才人閑話,哪里是來見王妃的?”

    “公主性情甚是冷淡,竟能和姜才人投機?”

    “姜才人雖是側(cè)室,出身卻比王妃要高呢,別看王爺對王妃表面愛重,去姜才人院里的時候更多,足證更加寵愛姜才人,又確然姜才人是書香大族的閨秀,無論修養(yǎng)還是見識均非王妃能比的?!?/br>
    永嘉公主來秦王府竟然是見姜才人的?!

    渠出飄浮著圍住秦王府一圈圈的打轉(zhuǎn),蹙著眉頭思量——自從她探知永嘉與鄭世子這對恩愛夫妻之間乃是貌合神離的貓膩

    ,就格外關(guān)注永嘉,沒辦法,雖說魂靈覺醒,但近幾個輪回她都是投胎為女兒身,相比起江山社稷來著實更加關(guān)注男歡女愛。往永嘉的居院去得多了,一回都沒聽她說起與姜才人交近的事兒,當然也沒聽永嘉說起秦王妃,總之要不是盯著永嘉確然經(jīng)常去秦王府串門,光憑公主往日的言行實在看不出和秦王府有半點瓜葛的模樣。

    這事真是太太不合常理了。

    不覺就轉(zhuǎn)浮到了秦王府的一側(cè)角門,渠出瞧著一輛毫不起眼的青篷車駛出,她本也沒有過多留意,突地發(fā)覺那車夫很有幾分面善,思索一陣,大驚失色!

    連忙降下,入車一瞧……

    是永嘉?。?!

    永嘉從秦王府正門進去,換了一輛車從后門悄悄出來,那車夫竟然還是……?。?!

    這真是了不得的發(fā)現(xiàn),渠出徹底把大奶奶的召喚拋到了九宵云外去。

    渠出一直跟著永嘉到了明時坊,這是最靠近崇文門的一處市坊了,青篷車駛進了坊內(nèi)東北角的一處極其幽靜的宅院,永嘉從車上下來,雀躍欣喜的神色在此時此刻可謂是毫無掩飾,幽會……定是與外男幽會……是與永嘉真正情投意合的人幽會……渠出的心里作出堅定不移的判斷。

    然后她就看見了那個與永嘉情投意合的男人。

    ?。?!

    渠出魂在半空都被驚得一個趔趄。

    不得了了不得,這個驚人的發(fā)現(xiàn)務(wù)必要告訴大奶奶,渠出這才想起春歸的召喚,急急就往太師府飄去,但她突然又僵怔在半空。

    ——

    春歸眼看著早餐卻食難下咽的煩躁心情因為菊羞的猜測更加煩躁了。

    她現(xiàn)在倒不怕太師府里誰還能拿她尚無子嗣的把柄為難,但她確然極其想要自己的孩子,可是她葵水不調(diào)的病癥被診為確鑿影響生育,子嗣艱難是一定的了,且換了好些擅長婦科的醫(yī)婆都無法保證能把她這病癥調(diào)治康復(fù),易夫人甚至說服她請了個有“婦科圣手”之稱的名醫(yī),結(jié)論也并無差別。

    總之菊羞丫頭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春歸借這由頭兩句話把菊羞趕走,悶在屋子里“生氣”,卻是推開了臥房后窗,一眼眼的只瞧外頭準備恢復(fù)青翠的枝葉茵草,假作沒瞧見英仙一直

    如影隨形。

    “大奶奶莫裝模作樣了,我知道大奶奶看得見我?!庇⑾山K于開了口。

    見春歸仍然不理會,英仙又道:“我有妄執(zhí),是玉陽真君讓我來找大奶奶,大奶奶若是助我消除妄執(zhí),我會將我所知道的事如實相告,比如我究竟是錦衣衛(wèi)哪位職官的下屬,又比如是誰把我害成這副模樣?!?/br>
    有了這話,春歸能夠確定英仙并非試探了。

    “不是魏國公將你折磨成這副模樣?”

    “魏國公可沒有如此的怪癖。”

    “怪癖”二字讓春歸心中一動。

    英仙的慘狀讓她想起了顧纖云一案,那些被程玞折磨虐殺的奴婢。

    “可是程玞又再行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