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的女轎夫多為在宛平縣一帶挑選的健壯婦人，能干此類體力活的，也多數(shù)出身貧寒之家，絕無可能是富貴門第，選為女轎夫雖說有一定好處，比如家里可以免除賦稅，家中男丁也可免除官府役差，又還能賺上一筆月俸幫補生計，然則這些女轎夫仍然是處于宮廷仆役的底層，她們沒有底氣拒絕宮中任何一個貴主的指令，更何況是一國儲君親自施令。

    換而言之就算是太子妃來截道，女轎夫也只能聽從，不過太子妃眼下尚在慈慶宮“養(yǎng)病”，這也是委婉的禁令，只不過禁足的地方從南臺換成東宮而已，春歸入內(nèi)廷走的是皇城北門，不需要經(jīng)過慈慶宮，這樣一來太子妃就無法親自出面截道了，指使一個宮人內(nèi)臣的就眼前情勢雖說足以震懾女轎夫，但春歸作為宜人完全可找借口推脫，不能擔(dān)保能夠截道成功，畢竟若是為此爭執(zhí)起來，極大可能驚動沿途的宮衛(wèi)，他們可不是宮人內(nèi)臣足夠懾服的，所以只能是太孫出馬，才能馬到成功。

    春歸并沒有立時質(zhì)疑。

    她沉默不語，任由軟轎改道，直到聽動靜已經(jīng)抵達慈慶宮的側(cè)門，方才一掀轎簾直接腳踏實地。

    春歸也總算見到了太孫。

    少年不過是和趙小五蘭舫一般高矮，瘦削的面頰，眼瞼上壓著兩道頗顯濃長的烏眉，似乎完全沒有預(yù)料春歸竟然能夠十分順暢的一步搶出，且站得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驚奇的略把眼睛瞪大，待視線往下，“檢閱”得顧宜人竟然是一雙“天足”，眉梢一連幾晃。

    春歸也飛快的“檢閱”得太孫臉上果然不見秦姓皇族徽標一般的朱砂痣。

    難怪那將樊大滅口的死士要杜撰太孫乃是太子妃與桑株洲亂/倫所生并非天家血脈了，大抵也是因為太孫那顆“徽標”沒有長在顯眼之處，認為這謠言一旦散布，那些不知就里的市井閑漢便會信以為真，這當(dāng)然不足夠坐實太子妃與異母兄長的jian情，不過卻大大有損太孫繼位的正統(tǒng)——要說來其實過世的孝德太子臉上也不見徽標，而是長在左耳垂之背面，不過市井閑漢有幾個知道此一隱情？他們沒見過太孫更沒見過先太子，不知父子之間一模一樣的胎記，他們只會聽信謠言——太孫面上無痣，大有可能jian生。

    一國儲君的血統(tǒng)受疑，雖然是無稽之談，但也可能授予心懷不軌者犯上作亂的旗號，足夠讓弘復(fù)帝傷腦筋。

    不過因為蘭庭和陶嘯深處治得當(dāng)，未使呂鑒的證供泄露，挫毀了背

    后指使的此一陰謀。

    太子妃雖然惡戾，但并未犯下與異母兄長亂/倫混濁天家血統(tǒng)的罪行，蘭庭不屑將計就計，靠著謗毀女子清譽達成易儲目的，他現(xiàn)今如果愿意采取此流伎倆，當(dāng)初便不會拒絕生母以死相逼，而會受脅于生母謗害沈夫人了。

    此時此境，春歸也自然不可能盯著太孫一直打量。

    腳踏實地后立即行禮，有意提高聲嗓：“臣婦奉惠妃娘娘召見，未知殿下何故中途阻攔？”

    這里是慈慶宮，俱東宮之實，門前尚有太孫屬官進進出出，更不乏廠衛(wèi)安插的眼線，而高瓊父子已被處決，朝中對太孫誹議不斷，東宮屬臣哪怕高氏殘黨，也不盡然都是任往復(fù)此類居心不軌之徒，多數(shù)人還是死心踏地追隨太孫，雖然是將軒翥堂當(dāng)作敵仇，不過抱持的都是“只要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的心態(tài)，堅信“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絕對不會贊成太子妃在此節(jié)骨眼上授人以柄。

    就更不說奉弘復(fù)帝之令督促太孫知錯悔改的廠衛(wèi)暗探了，他們?nèi)舾曳趴v，那就是失職。

    且憑著陶嘯深和蘭庭的私交，也絕對不會眼看著春歸遇害。

    自從春歸獲令入宮小住，蘭庭便諄諄叮囑了多種應(yīng)對方式，總之春歸絕對不會悄無聲息就被抬入慈慶宮。

    春歸行禮后便一直低垂眼瞼，但縱然如此也感受到了太孫冷冷的注視。

    但太孫的口吻卻十分平和，一點不帶火藥味：“孤并非阻攔叔母，不過是母妃聽聞叔母入宮，因著高瓊父子等人種種惡行，心中實覺愧疚難安，是以召請叔母先于慈慶宮一見，便于母妃當(dāng)面賠罪，還望叔母體諒?！?/br>
    竟然是當(dāng)眾用了私謂，自認晚輩。

    說起來沈夫人是太孫的姨祖母，春歸作為沈夫人的兒媳，也確然是太孫殿下的長輩，然則因君臣尊卑有別，且太孫又明說了是太子妃召見，那么便不容春歸拒絕了。

    太孫今日還想得十分周全：“惠妃娘娘那處，叔母也無需憂愁，孤自會親往道明情由，相信惠妃娘娘明白緣故后，也不會怪罪叔母有意耽延?！?/br>
    春歸只能先見太子妃。

    她屈膝稱喏，重新因太孫“恭請”上轎，當(dāng)轎簾垂落的一刻……

    春歸眼見著慈慶宮上空，一個魂影驚惶浮升，飛掠經(jīng)過。

    她心中一沉。

    皇宮之內(nèi)，魂靈逗留片刻難免魄散煙散之厄，那么既有魂靈“飛躥”的話……

    慈慶宮里，有新喪之人。

    太子妃真是一把鋼刃啊，春歸深覺自己此回才是真正的身赴戰(zhàn)場，但她奇異的并不覺得緊張和惶恐，甚至還帶著幾分亢奮。

    大抵是堅定信任著身后豎有蘭庭一方厚盾吧，所以她才能夠如此沉穩(wěn)的應(yīng)戰(zhàn)——不是不能找到借口推拒這回險難，但太子妃儼然不肯放過她這么個不共戴天的仇敵，且江琛和惠妃父女也必定不會輕饒她這么個威脅，躲得了一時暗箭，躲不過隨后的陷井，相較而言應(yīng)戰(zhàn)才是上策，因為她也同樣不會放過那些非生即死的敵仇。

    必須要還以厲害，讓他們明白自己并非刀俎之下聽?wèi){魚rou。

    這也是蘭庭與她，第一次正式反擊！

    第420章 兩記掌摑

    春歸兩回應(yīng)赴宮宴，其實并未見到太子妃高氏的真容。第一次是王太后的壽誕，而當(dāng)時高家已經(jīng)岌岌可危，至少刺殺馮莨琦一案已經(jīng)確鑿，所以太子妃已然被禁足慈慶宮，并未獲準參加圣德太后的壽宴。又正是因為在太后壽宴之上，高氏指使太孫、高鵬jian/辱董明珠未遂，這下子徹底激怒皇上、皇后，將太子妃禁于南臺子虛庵。

    所以第二次的重陽宮宴春歸也未見到高氏出席。

    也就直到現(xiàn)在才算親眼目睹了這位名聲在外的太子妃。

    肯定不是因為“養(yǎng)病”的關(guān)系才穿著這樣一身素淡的衣裙，發(fā)髻上只插著一枝珠釵，纖細的眉毛未經(jīng)妝飾，看著極顯得秀氣，可那眼瞼卻太輕薄了些，顯得眼睛格外凸起，一雙漆黑的瞳仁冒著寒氣兒，這就破壞了五官的秀雅，使面容凝著十足的銳厲。

    說是“養(yǎng)病”，也確然顯得形銷骨立，手掌搭在玫瑰椅的扶把上都能看見指根骨節(jié)高高突起，只不過挺直的腰身卻并未顯出病疲的姿態(tài)，整個人有些像一把寒光閃閃的銀槍，隨時準備著刺向面前的敵仇。

    這一處偏廳，除了太子妃與春歸并不見其余人，而太子妃身后的隔扇卻關(guān)閉得嚴實，不知后頭有沒有“埋伏”下刀斧手。

    春歸在打量高氏，高氏同樣也在打量春歸，漸漸眼白處就浮現(xiàn)血絲，又隨著兩只手掌握緊了扶把，骨節(jié)的突銳竟是像立時要把薄透的肌膚刺穿一般，高氏發(fā)出低低兩聲冷笑：“顧宜人倒是好氣色，所以張狂得面見本宮都懶得跪拜叩見了么？還是你眼看著本宮因為父兄親人因你等亂臣賊子陷謗冤死，故而氣恨成這副形容，你得意忘形到了目無尊卑的地步！”

    偏廳里雖說還安放著多把座椅繡墩，但太子妃沒讓落座，春歸自然是沒有主動落座的，禮見后恭恭敬敬佇在一旁，沒想到還是落得個目無尊卑的“判定”，她也就不再忍氣吞聲了：“臣婦獲召入宮，原應(yīng)直接先往長樂宮應(yīng)令，不想半途卻被太孫殿下攔阻，說是娘娘因著心中不安，欲見臣婦，臣婦可不敢擔(dān)當(dāng)娘娘的賠禮，原本知道娘娘

    因為心懷憂痛以致玉體不適，是不敢冒昧打擾的，奈何也不敢有違娘娘的囑令，只好順從。此乃娘娘私見臣婦，且又逢娘娘玉體尚未康復(fù)，臣婦實在不敢行叩拜之禮?！?/br>
    太子妃為儲君之母，不管高瓊父子多么惡貫滿盈罪有應(yīng)得，總歸弘復(fù)帝并未廢太子妃的尊位，春歸當(dāng)然不能以卑犯尊，可太子妃召見命婦必須得到天子，或者兩宮太后至少也應(yīng)有皇后的事先允準，否則便為私見，遵循的當(dāng)為家禮。

    高氏和春歸之間的“親好”關(guān)系全因沈皇后此一“紐帶”，一個是沈皇后的兒媳一個是沈皇后的甥媳，論來當(dāng)屬平輩，所以依循家禮的話春歸完全不用行叩拜大禮，且高氏還在“養(yǎng)病”，依據(jù)如今的禮俗，春歸真要屈膝叩拜，便有了給高氏“送終”的內(nèi)涵，認真論起來高氏完全可以給春歸扣上一頂“詛咒”的黑鍋。

    其實縱管是尊卑有別，太子妃和天子也自然不能夠相提并論，別說太子妃只不過是未來太后，便是她的兒子秦裕如今已然位及九五了，若非年節(jié)大慶又或高氏生辰等等重要場合，勒令命婦大禮跪拜就只限問罪之時，春歸這會兒子和高氏就按禮法理論，她也無需折膝叩顙，只需行個萬福禮。

    高氏身為太子妃，當(dāng)然明白各項禮法，可此時又格外怨憤春歸的巧舌如簧，更別說她今日將春歸攔截至此，壓根便沒想著讓春歸活著走出慈慶宮，這是臨死之前的折辱，哪里還會依循禮法行事？

    便又冷笑道：“顧氏你竟還不知罪？”

    問罪，理當(dāng)膝跪，以額搶地了。

    春歸不是不能忍辱，但她同樣知道就算忍辱也不能夠讓太子妃“網(wǎng)開一面”，所以仍然佇立巧辯：“娘娘交待太孫殿下阻截臣婦前來慈慶宮，竟是為了問罪？難道太孫殿下竟是為了哄騙臣婦來此才道娘娘心懷愧疚一說？臣婦惶惑，還請娘娘先聽臣婦幾句逆耳忠言，莫說問罪命婦并非娘娘權(quán)限，單論是非曲直……高瓊父子等等罪行乃是皇上判奪，皇上圣明公允，方才未曾因高瓊等人之罪干連娘娘，娘娘可不能夠逆上，違背圣意，如臣婦謗害高瓊等罪徒的說法，傳出慈

    慶宮，便即娘娘之罪?！?/br>
    “咣當(dāng)”一聲，高氏勃然大怒，隨著將手邊幾上一只茶碗摜摔地面，幾乎同時高聲喝斥：“來人，押這個愚狂無知的賤婦下跪叩首！”

    喝斥聲消，高氏身后的隔扇紋絲不動，只從門外進來了幾個瑟瑟發(fā)抖的宮人。

    春歸：……

    既然沒有埋伏下刀斧手，又何需摔杯為號的手段？太子妃也是話本子看多了吧。

    眼看著那幾個瑟瑟發(fā)抖的宮人就要接近，春歸也豎起了眉頭：“站??！”

    宮人面面相覷，很詭異的果然站住了。

    這幾人顯然均非太子妃的心腹，但太子妃始終還是存在心腹的，便有一個年逾三十的健婦搶前一步，就要上來扭春歸的胳膊，奈何春歸可不是纖纖弱質(zhì)，非但縛過雞甚至還殺過雞，輕輕巧巧的一躲就避開了健婦的扭纏，且伸出胳膊一搡，反倒把那健婦推得一個趔趄。

    健婦大喝一聲：“大膽！”

    掄圓了胳膊就沖春歸臉上扇來。

    “啪”的一聲……

    滿廳的人都看著健婦，她捂住了自己的腮幫子。

    春歸活動了一下手腕，然后沖著健婦的另一邊腮幫子，再加一記“如來神掌”。

    高氏都怔住了，她的確從來沒有見過像春歸一樣彪悍的命婦。

    眼看著春歸搶前一步?jīng)_她而來，高氏差點沒有直接仰翻了玫瑰椅：“顧氏，你竟公然敢在慈慶宮行兇？！”

    春歸綻放了一個燦爛的笑容，但她還是逼近了太子妃，沒辦法，情勢極其兇險，她為了求生，必須保證隨時能夠控制高氏當(dāng)為人質(zhì)。

    但她今日也真算膽大妄為了。

    “娘娘不用驚懼，臣婦代替娘娘教誡宮人，著實是為了太孫殿下的安?？紤]，娘娘縱然憤恨高瓊父子死于刑罪，可今日欲將臣婦害殺在慈慶宮的想法也實在荒唐，臣婦區(qū)區(qū)性命，如何能與娘娘及太孫的榮辱相提并論？所以臣婦寧肯冒犯，也務(wù)必阻止娘娘的謬行?！?/br>
    春歸拉住了太子妃手腕，繼續(xù)進勸她的逆耳忠言。

    第421章 委實無情

    “娘娘從來都是清楚皇上對于太孫的寄重吧？皇后娘娘因著光宗朝時的舊事，難免憂慮，可娘娘其實心知肚明今上仁厚，更因孝德太子早逝而痛心不已，太孫乃故太子唯一子嗣，皇上一直便相信太孫能夠繼承父祖志愿，中興盛世。娘娘正是堅信儲位穩(wěn)固，才至于放縱本家父兄野心益大，在娘娘看來，太孫日后坐擁天下，高家理當(dāng)權(quán)頃朝野，那么預(yù)先籠絡(luò)黨徒擴充權(quán)勢哪里算是罪過，但娘娘這樣的想法著實荒謬，要知君君臣臣，如今太孫仍只是儲君而已，必須服從君父，更何況高瓊父子竟然膽敢蓄養(yǎng)死士意圖不軌？”

    春歸又再收攏了指掌，緊緊掐著高氏的手腕：“娘娘因高瓊父子伏法而怨恨臣婦，欲將臣婦致之死地，但臣婦卻是獲圣令詔入內(nèi)廷，且太孫殿下也是當(dāng)眾聲稱娘娘面見臣婦并無惡意，倘若臣婦今日在慈慶宮中遭遇不測，非但娘娘必當(dāng)謀害命婦之罪，太孫殿下必也不能獨善其身，臨到頭來豈不會讓意圖儲位者坐收漁翁之利？還請娘娘千萬顧及殿下安危，勿因一時糊涂而禍及太孫?！?/br>
    高氏那兩條秀氣的眉毛挑高幾近就要“展翅而飛”，奮力甩著胳膊，奈何雖長著副蛇蝎心腸卻因多年以來的四肢不勤實在無能擺脫扼制，眼看著這么多宮人果然因為春歸的話更加猶豫不決，她那心腹仆婦卻像是被一搡閃了腰，只佇在那里“咝咝”的直吸涼氣，高氏自然越發(fā)的惱恨：“賤人，你和趙蘭庭串通秦詢夫婦及董賊謗害本宮父兄，竟還口口聲聲是替太孫著想，你休想挑撥本宮與太孫母子之間骨rou之情！”

    春歸暗忖：我家大爺認真厲害，料到經(jīng)南臺子虛庵數(shù)月幽禁，沈皇后已經(jīng)將太子妃從前的心腹多半剪除，如今慈慶宮里的宦官宮婢不僅有沈皇后的耳目，便是不對沈皇后言聽計從的，也多為太孫的忠仆，儲君如今的處境可更非從前，這些人哪里還敢為所欲為，且高氏今日攔截我來慈慶宮，背后計劃絕對不會如此簡單，任往復(fù)之流雖說是受他人指使想對太孫不利，可真要縱著高氏妄為，整個慈慶宮上至太孫下至屬臣可都得陪葬！

    任往復(fù)圖的是富貴，若項上人頭不保，還怎么享受勝利果實？

    且今日太孫的言行，實在已經(jīng)不像從前對高氏言聽計從的時候了！

    春歸于是胸有成竹。

    “太子妃與太孫為母子，皇后娘娘與太孫更是祖孫，太孫更乃國之儲君，外子與臣婦怎敢有違忠孝大道？還請娘娘千萬三思……”

    高氏冷笑，她也不再枉廢力氣掙扎了，突然便像冷靜下來：“誰不知道趙蘭庭和秦詢自來交好，秦詢?nèi)⒘硕?，董氏之母易氏認了你為義女，你們夫婦兩個哪里還會忠于儲君？秦詢必定意圖奪儲，否則當(dāng)初怎會與你一唱一合，陷謗我高門子弟意圖jian/辱董氏不遂！”

    “娘娘認定的死仇，看來并非臣婦？”春歸沒有為周王辯護，因為殊無意義，高氏決然不會相

    信周王無意儲位的說法不提，便是連沈皇后，如今也對周王頗為忌防，更不提弘復(fù)帝在賜婚周王與晉國公府之后，不是也開始削弱晉國公的職權(quán)，弘復(fù)帝想的是有備無患，并不至于斷定周王亦有奪儲之心，但沈皇后和高氏顯然不會認為弘復(fù)帝僅僅只是有備無患而已。

    “你不過區(qū)區(qū)官眷，賤命一條，你一人之死怎能平息我滿門遇害之恨？！”高氏咬牙說道，她那雙黑多白少的眼睛，現(xiàn)下更是漲血，看著倒像黑眼仁直接被鑲嵌在了燒紅的烙鐵里。

    “臣婦猜測，娘娘已然遣人分別通知周王、周王妃及外子？”春歸也很冷靜。

    “自然是要把你們一網(wǎng)打盡！”

    “娘娘認為殿下在慈慶宮中害殺自己的王叔與叔母，害殺朝廷命官，還能毫發(fā)無傷穩(wěn)倨儲位？”

    “皇上根本無意廢儲！”太子妃總算吐露了自己的心聲：“皇上若真對秦詢沒有猜忌，怎會提拔韓世貞為兵部左侍郎牽掣董渭職權(quán)？韓世貞雖為鄭秀舉薦，可韓家乃英國公府姻親，程決一貫無涉黨爭！皇上既已然對秦詢生疑，便是秦詢死在慈慶宮，難不成皇上還會為了他改變決意下令廢儲？！秦詢都是如此下場，更何況董氏，更何況趙蘭庭和你夫婦二人！”

    “皇上縱然器重太孫，可朝堂之上文武百官又怎能容忍太孫害殺親長及命官的罪行？！娘娘，莫說周王貴為皇子宗親，便是外子及臣婦，倘若于慈慶宮受害殞命，太孫殿下也必會遭受無視國法禮律的彈劾！今上勵精圖治，察處貪賄肅清官場，為的就是還江山社稷清明，中興盛世，儲君若被坐實目無法紀，皇上的政令還如何能夠推行天下？太孫雖為儲君，卻也萬萬沒有私/處王叔及命官的權(quán)限?！?/br>
    “我自然不會讓殿下承擔(dān)誹議。”高氏照舊冷笑，環(huán)顧呆若木雞的眾人：“還不把這狂妄惡毒的賤婦押下！”

    宮人們便又有了一邊瑟瑟發(fā)抖著一邊圍困上前的跡象。

    那閃了腰的健婦也緩過一口氣來，正欲上前。

    “誰也不許動。”春歸一把抓緊了高氏的手腕，把她擋在身前，卻沒說任何威脅的話。

    她長嘆一聲：“娘娘，你應(yīng)當(dāng)想好了證實周王周王妃，乃至于外子及臣婦的罪行吧？這樣一來，太孫殿下即便是逼殺我等，娘娘方有借口回應(yīng)質(zhì)疑。臣婦猜測，娘娘或許是已經(jīng)殺害了令侄女，并妄圖栽陷給臣婦，待周王妃、周王殿下相繼前來慈慶宮，娘娘好說二位是欲包庇臣婦，且意欲加害娘娘，才被太孫殿下令殺當(dāng)場？！”

    春歸明顯感覺到了太子妃的手腕狠狠顫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