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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首輔家的長孫媳在線閱讀 - 第134節(jié)

第134節(jié)

    春歸:……

    難免為謝四娘打抱不平:“那此事現(xiàn)在可還能夠轉(zhuǎn)圜?”

    “英國公膝下有這多子孫,程瑞可謂是最不受他重視的孫兒,根本不愿干預(yù)這件事,更不說聽程放及蔣氏對四娘的詆毀,也以為程瑜所以未能仕進都是四娘的過錯,英國公是剛烈的脾性,一旦拿定主意就不會在意輿論誹議,這樁姻緣怕是無法挽回了,我現(xiàn)在也只能為四娘設(shè)法,不能讓她承擔(dān)七出的罪名?!?/br>
    “既是無法挽回,那為何謝四娘不干脆和離?”春歸問。

    易夫人看著她一笑:“的確應(yīng)當(dāng)提出和離,就算如今這樣的風(fēng)俗,四娘和離大歸后亦不能再嫁,但總勝過承擔(dān)無錯之罪。”

    春歸連連頷首,卻見易夫人轉(zhuǎn)而一嘆:“可是四娘并不愿意和離,說程瑜不曾放棄,她也絕不會辜負(fù)程瑜的堅持,夫妻兩甚至還發(fā)了毒誓,若最后仍然不能讓家中尊長改變主意,他們兩個寧愿殉情!”

    春歸不由低呼一聲:“與其走這樣的絕路,還不如反抗到底,至多不過被英國公除族,橫豎程三郎也不是經(jīng)濟仕途為重,兩夫妻離了程家在外逍遙,只是再無榮華富貴,但可以長相廝守。”

    易夫人一怔,倒是沒有反駁:“春兒這話其實也有道理,四娘就是顧慮太多了,既不愿與程瑜離異,更不原牽連她的一雙子女,可要若他們當(dāng)父母的都只能走這條絕路,兩個孩子日后還能指望誰?真不如遠(yuǎn)遠(yuǎn)離開的好,一家?guī)卓谌丝恐诜w為生,也能其樂融融。”

    “夫人若是信我,不如找個機會,讓我好生勸一勸謝娘子,再者有一些事,我也確然想尋謝娘子打聽打聽。”春歸雖說不能立即同易夫人“母女情深”,但也不愿隱瞞自己的意圖,拐彎抹角利用易夫人。

    “英國公府若是想求娶沈家五娘,應(yīng)當(dāng)是為程玞求親,韓夫人并不像蔣氏一樣刁苛,且我并沒聽說程玞有何劣習(xí),只不過他的嫡親兄長程珠體弱,程玞難免涉及爵位之爭,舒娘子的脾性我也知道幾分,大約不愿讓女兒陷進如此復(fù)雜權(quán)斗的家族內(nèi)務(wù),這是為人母親在所難免的偏心,只可惜,世事往往不能如意?!币追蛉讼氲阶约旱呐畠好髦榻K究還是難逃嫁入皇族的命運,神色不免幾分憂愁。

    但她很快從自己的愁悵中擺脫,提出意見:“在我看來,人生原本不具十全十美,高門望族的府邸,多少都有權(quán)斗利爭,相對而言,韓夫人比蔣氏好相與許多了,舒娘子倒是不用擔(dān)心女兒嫁去英國公府會受婆母的刁責(zé)。”

    “不瞞夫人,我還聽說了一件事,英國公世子原本有個顧姨娘,突然暴病而亡,就是不知這事是否與韓夫人有關(guān)?”

    易夫人“啊”的一聲:“顧氏竟然暴病而亡了?!”

    第303章 大有分歧

    春歸也“啊”的一聲,對易夫人不知顧纖云病故一事不覺詫異,詫異的是易夫人竟然知道顧纖云這一人物的存在。

    “原本各家的女眷主母出門走動應(yīng)酬,也有帶著妾侍偏房陪隨的,韓夫人出席各家的宴會,十次里有個七、八回都由顧姨娘陪隨,按理咱們對于這些陪隨不至于留心關(guān)注,但顧姨娘卻最是長袖善舞、八面玲瓏,最好出風(fēng)頭,這習(xí)性倒是比有些出身青樓后來從良的伎子還要招搖許多,韓夫人的不滿與無奈一目了然,所以不少人都知道英國公世子有這么一房受寵的良妾,就說上回,你們家的宴席上沒見著韓夫人身邊有顧姨娘陪隨,我還暗自覺得詫異,沒想到顧姨娘竟然暴病身亡了。”

    易夫人似嘆非嘆的吁一聲氣,又頷首道:“我知道你心里的憂慮,雖說韓夫人看上去的確不像蔣氏一樣苛厲,但要真有那害殺人命的狠絕,這樣的手段和機心又的確令人忌慮,我也是身為人母,總是愿望女兒的夫家門風(fēng)清正,婆母仁愛慈善,誰也不望女兒日后的婆母是個佛口蛇心的人物,這也就是我對明兒的婚事還算有幾分安心的道理,皇后娘娘雖是周王的嫡母,可看著娘娘也不曾刁難過齊王妃和秦王妃兩位庶媳,至多就是疏遠(yuǎn)冷淡罷了,且看在周王殿下的情面上,圣德太后總會對明兒庇護關(guān)照著些,殿下的生母敬妃娘娘最是溫柔和氣,也不會苛責(zé)明兒。”

    春歸連連頷首:“沈家的五姑娘天真爛漫,英國公府聽著就是一院子的泥沼,倘若連韓夫人也是心機狠辣,這門姻緣恐怕是不能美滿的,我也看出舒世母有些隱隱的擔(dān)憂,才想著把內(nèi)情打聽清楚一些,也便提供給舒世母好生思量?!?/br>
    “你能知恩圖報很不錯?!币追蛉速澰偟?,眼睛里就更浮出了幾分笑意:“正好四娘這幾日暫時住在我家,你跟我去她居住之處就是?!?/br>
    這多少讓春歸覺著幾分詫異——論來易夫人與謝昭儀是姨表姐妹,謝四娘卻是謝昭儀的堂妹,這關(guān)系就隔得遠(yuǎn)了,怎么謝四娘卻住在晉國公府?

    易夫人一邊攜著春歸的手往另一個院落走,一邊解釋道:“四娘的母親和我姨母從前是要好的閨交,后來有緣成了妯娌,我姨母便把四娘也當(dāng)作自己的女兒看待的,昭儀入宮后,姨母回回來我家串門,都帶著四娘,一來二去的我和四娘也就熟識了。這回英國公府要休妻,不由分說便把四娘送回娘家,但不僅四娘,連謝家也不肯就這樣接受四娘被遣大歸,所以姨母來和商量,希望四娘能在我家寄住一段兒,希望這件事情還能轉(zhuǎn)圜?!?/br>
    春歸有些明白了,謝家分明就是希望晉國公府能夠居中斡旋,倘若英國公府改變了主意,接回謝四娘,對外說來是謝四娘在親朋家中客居一段兒,這說法總好過是英國公府逐歸兒媳后又受不住壓力再把兒媳迎回的好,給了英國公府余地,尚還存在挽回的可能。

    易夫人既然答應(yīng)了“收容”謝四娘,也就是答應(yīng)了會從中斡旋,可見的確是把謝四娘當(dāng)作

    了親好才會如此熱心相助,又難怪高家人在策劃陰謀時,篤定謝昭儀會尋易夫人商量謝四娘這件事故,所以買通謝昭儀身邊的宮人,才可能把董姑娘誘騙至紆佩園。

    謝四娘客居之處是在后花院的東角,從月亮門進去,就見玉蘭樹下正值蔭涼,女子斜靠美人榻上,是背向這面,所以也看不見她是醒著還是睡著,還是廊廡下正做針線的婢女抬眼看見了來人,放下活計就匆匆往這邊兒走,美人榻上的女子也被驚動,起身往這邊看來,連忙著履,一邊過來一邊還用帕子拭淚,最終卻也是沒能在見人時拭凈臉上的淚痕。

    春歸一邊聽易夫人勸慰謝四娘,一邊打量。

    眉眼和謝昭儀并無相似之處,眉色更濃,眼角更圓,上眼瞼褶紋極深顯,長出眼角寸許,原本應(yīng)當(dāng)讓雙目更有神采,奈何這些日子應(yīng)當(dāng)時??奁?,下眼瞼實在有些浮腫了。

    自然也是無心妝扮,又因難免輾轉(zhuǎn)反側(cè)茶飯不思,臉上稍帶著菜色。

    聽說干脆讓程瑜忤逆父祖的提議,謝四娘驚呆了:“真與家族反目,三郎的前程可真就毀了?!”

    易夫人恨鐵不成鋼:“那也總比你們兩個真相約著殉情要好!你們以死抗?fàn)?,到頭來還不是要背著忤逆尊長宗族的罪名,還指望著一雙子女離開父母庇護,日后能夠平安喜樂?你們的婚姻,是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不是無媒茍合,憑什么英國公府就能以莫須有之罪勒令程瑜休妻?父慈子孝,尊長不顧法理人倫,就算他們狠絕毒辣,狀告程瑜不孝,國法也不會判定程瑜的罪行!除族也就除族了,你們一家四口能夠骨rou/團聚、平安喜樂比什么都重要?!?

    春歸在一邊拼命的頷首。

    易夫人又道:“你沒有任何罪錯,程瑜直至如今還不肯聽從父母之命寫具休書,我也相信他待你也是有情有義的,你不如就這樣提議,看他如何選擇,要是不肯,你就聽我的話,干脆提出和離,這樣一來你們也都算解脫了,總不能背負(fù)著無罪之責(zé),牽累家門蒙羞,殉情的事更是萬萬不可再提,人但凡還能活著,就沒有去走死路的道理,以死抗?fàn)?,那也必要死得有所價值,你們?nèi)舨宦爠?,白白葬送性命,也只是親者痛仇者快罷了。”

    “除非娘子的翁姑能夠回心轉(zhuǎn)意,不再逼迫程三郎,否則情勢于賢伉儷而言已經(jīng)不能兩全俱美了,若娘子當(dāng)真選擇絕路,令郎令嬡非但從此失去父母庇護關(guān)愛,更會受父母忤逆不孝之冤罪牽連,娘子設(shè)身處地為他們想想,今后究竟會遭受多少屈辱與險難?!贝簹w也苦勸謝四娘:“娘子或許也聽說過我的身世,當(dāng)我父親在世時,雖然我不是大家閨秀金枝玉葉,卻從未受過艱辛苦難,只要有父母的庇護,我就能夠無憂無慮歡欣快活,縱使是父親過世,有母親依靠時,我也從來不覺得凄惶無助,不像如今,縱使是嫁得良人,有幸為這高門婦,總是憂心再遭時乖命蹇無處容身?!?/br>
    “就是這個道理,父母才是子女最有力最恒定的依靠

    ,你們還在他們身邊,他們就能無懼險難?!?/br>
    謝四娘抬起眼瞼,眸子里分明透出幾分神采,只嘴上還喃喃地道:“我要仔細(xì)想想,讓我再好生想想?!?/br>
    “你確該好好想想了,別只顧著凄惶哭啼,白瞎了一雙眼睛而已?!?/br>
    把謝四娘一番勸誡敲打,易夫人才又提起了另一話碴。

    “顧姨娘竟然暴病身亡了?”謝四娘也是同樣的驚訝。

    聽易夫人問起長房妻妾之間的密隱,謝四娘蹙著眉頭:“顧姨娘浮浪輕佻,時常挑唆生事,大約也只有大伯娘能容忍這樣的妾室,我記得有一回,顧姨娘頂撞大伯娘,多少婢女都親眼目睹,她指著大伯娘的鼻子破口大罵,說大伯娘害得她小產(chǎn),又時常暗地里苛虐折磨她,哪家的妾室敢像她一樣張狂?偏是大伯父縱容她,竟聽信她的話,以為是大伯娘故意設(shè)計激怒顧姨娘,反將大伯母訓(xùn)斥一番?!?/br>
    春歸暗忖:這事倒是聽顧纖云說過,只不過錯責(zé)的一方大有分歧罷了。

    “要說大伯娘有那決心,堅持遣歸顧姨娘,韓家也不是好欺的門第,大伯父縱使不情愿,也扛不住岳家施壓,大伯娘又何必謀害顧姨娘的性命呢?在我看來,大伯娘正是太過在意賢名,生怕旁人誹責(zé)她妒悍,更兼著大哥體弱,大伯娘也無心顧及其余,不得不一忍再忍,由得顧姨娘挑釁罷了,橫豎老太爺再是護短,還重視著韓家一門姻親,大伯父又是世子,老太爺怎么也不容大伯父寵妾滅妻,任是顧姨娘再怎樣生事,大伯父也不可能休了大伯娘把她一個妾室扶正,大伯娘就是受些窩囊氣而已,怎么也不會把顧姨娘視作威脅?!?/br>
    謝四娘想想又道:“橫豎我是不信顧姨娘被大伯娘害死這話,老太太這樣不管事的長輩,有回都被顧姨娘氣得火冒三丈,切結(jié)書都讓人寫好了,還是被大伯娘攔了下來,說得先問過大伯父,大伯父那回是領(lǐng)了臨差去了熱河,回來后在老太太院子里跪了足個時辰,才保住顧姨娘沒被遣歸,老太太真要鐵了心,大伯父照樣不敢違逆。就是那回,大伯父把顧姨娘好番教訓(xùn),冰天雪地的讓顧姨娘跪在老太太門前請罪,老太太雖說心軟了,顧姨娘也是大病一場,大伯父隨即又接了差遣離京,大伯娘真要害顧氏,那回她就掙不出命來?!?/br>
    “顧姨娘這樣受寵,怎么就沒個一兒半女的?”春歸向謝四娘求證。

    “聽說是小產(chǎn)后傷了身體,所以一直無孕,但我嫁進程家時,相隔這事故已經(jīng)過了十年有余,具體如何我也不大知道,但要說大伯娘害她小產(chǎn)……橫豎我是不信的,大伯父又不是沒有庶子,多一個少一個的哪算威脅。”

    謝四娘忽然又一巴掌拍在膝蓋上:“對了,我想起來風(fēng)聞另一件事,似乎顧姨娘抬進英國公府不久,原本和她定親的人,還說要告英國公府強占人妻,但也不知真不真,也有仆婦講無非就是顧姨娘的家人想要多訛些錢財,才捏造了這話,大伯父給了錢,這件事就不了了之罷了?!?/br>
    第304章 好個芳魁

    謝四娘的風(fēng)聞和顧纖云的敘述又再產(chǎn)生分歧。

    但這并不能夠?qū)嵶C顧纖云一定說了假話,要知做為世子夫人,韓氏在英國公府可是僅次于英國公夫人的第二主母,她想在府里造成某種風(fēng)言可謂易如反掌的事,而經(jīng)過這回晉國公府之行,春歸唯一能夠證實的,就是顧纖云的確極受英國公世子的寵愛,這和她聲稱英國公世子待她有情有義的說法契合。

    縱然一個佃戶出身的寵妾的確不能對韓夫人造成實質(zhì)的威脅,可一個女子的恨意產(chǎn)生,往往并不限于造成威脅這個前提。

    就像彭夫人,她的正室地位同樣沒有產(chǎn)生動搖,不過仍然會讓許多庶子庶女胎死腹中,而且最終連紫鶯的性命都一并謀害,人心懷有的惡意,“妒忌”二字往往就已經(jīng)足夠引起爆發(fā)了。

    那些所謂的禮法內(nèi)訓(xùn),賢良淑德的教條,約束的只能是彭夫人一類人的表面言行,對于內(nèi)心越積越厚的陰毒和抗拒根本無能為力。

    韓夫人是不是同樣具備一張偽善的面具?

    這晚春歸召回了渠出,她迫切的需要知道程玞的情況。

    “看上去倒不像體弱多病,不過的確是在飲用湯藥調(diào)理,韓夫人親手煎的藥,說是給她自己防治舊疾,暗暗的讓小兒子服用,所以據(jù)我判斷,程玞怕是真有癇證,顧氏說的這話并非杜撰。程玞頗為寡言少語,看著雖是文質(zhì)彬彬,對兄弟手足溫和有禮,獨處時神色卻總有幾分陰沉,他屋子里的婢女對他十分敬畏,這樣的敬畏可謂發(fā)自內(nèi)心,不像趙蘭庭,雖然也從不和婢女親近,那個什么和柔卻還敢含情脈脈的主動接近,程玞院里的婢女就連端茶遞水的活計,似乎也是大氣不敢吭,就別說暗送秋波了。

    還有一件稀奇的事,韓夫人似乎也對小兒子有些冷淡,不像親生母子般的親近,我懷疑韓夫人就是這樣嚴(yán)肅的性情,怎知跟她一陣兒,又見她對待長子程珠完全和程玞截然不同,冷冰冰的眼睛立時溫柔得像能滴出水來,噓寒問暖的,這才像是慈母。韓夫人對長媳也溫和,聽說長媳本家的嫂嫂受了暑氣,立時讓人送長媳回家看望,還備下不少名貴藥材,程珠的妻子也絲毫不見受寵若驚,仿佛習(xí)慣了韓夫人的溫和慈愛,婆媳二人處得倒像是母女一般。

    我沒聽韓夫人議論過顧纖云的暴斃,倒是聽程世子另幾個姨娘提起幾句,說什么顧氏這一死,夫人又病一場,如今好容易身子有了好轉(zhuǎn),慶幸長房的氣氛終于是緩和了些。有個年輕的侍妾,甚至興災(zāi)樂禍道‘顧姨娘仗著世子爺?shù)膶檺?,張揚跋扈為所欲為,她以為世子爺獨對她一人情深意重,沒想到她這一咽氣,世子爺連眼淚都不曾掉一滴,可見視她也無非貓兒狗兒一般的玩寵而已,畢竟夫人是才世子爺?shù)陌l(fā)妻’?!?/br>
    渠出深吸口氣道:“顧姨娘在英國公府的人緣兒可算極差了,那些妾室對韓夫人倒是極為敬服,顧姨娘說什么韓夫人生怕正室地位受到威脅才納她進府利用她爭寵的話,我看不真。”

    春歸并沒急著表達意見,只交待渠出繼續(xù)盯著英國公府里的人,主要是程玞,若能分身,也順便關(guān)注一下程瑜。

    謝四娘的事易夫人甚是上心,而眼看易夫人這時的確把自己當(dāng)作義女看待,春歸想著要能盡一

    盡力也好。

    渠出便道:“我也聽韓夫人在英國公夫人面前提起過這事兒,道‘瑜哥媳婦畢竟是明媒正娶進門,就算沒有勸誡得瑜哥兒好學(xué)上進,并不算大過錯,應(yīng)當(dāng)再寬諒瑜哥媳婦一回,說不定經(jīng)過這回教訓(xùn),瑜哥兒就能用心舉業(yè)了’,可惜英國公夫人也無可奈何,說是英國公及程放已經(jīng)拿定了主意,她的勸言完全不被父子兩采納,英國公夫人倒是說程家一門已經(jīng)出了這多舉人、進士,就算程瑜不登仕途,只要身康體健的能為程家開枝散葉就好,功名的事不用強求。”

    “這樣看來,至少在對待謝娘子一事上,英國公夫人及韓夫人還算通情達理,奈何英國公府的事看來是男人們作主,她們縱然有不同意見也無能為力。”春歸道。

    謝四娘嫁進這樣一戶門第也真算可憐,又偏偏程瑜對她情深意重,讓她實難割舍這份夫妻情義。

    又說渠出果然回到英國公府后,就開始遵令分心。

    程玞多數(shù)時間都在自己的居院,悶在屋子里呆坐而已,又大約他的癇證確然得到了控制,一日兩次服藥并不見他發(fā)作,只呆坐時的目光時而空洞時而陰冷,光盯著他渠出一個亡靈都要忍不住犯困了。

    這日她飄在半空,眼瞅著程瑜從程玞院子外經(jīng)過,立時下定決心尾隨程瑜。

    原來是有訪客,聽交談應(yīng)是程瑜的好友,三兩句寒喧,拉著程瑜便往外走:“知道你最近郁煩,可悶在家里又能想出什么對策?今日秋白要在東風(fēng)館設(shè)宴,可廢了不少心機才請得木末姑娘款待咱們,特意令我來請你,你要再不出席,我可要喝罰酒的。又話說三個臭皮匠頂一諸葛亮,說不定我們幾個一商量,就能替你想出個辦法來說服令尊令堂也不一定,再不濟去喝上一場酒,你心里郁氣消散了,也有好處。”

    強行就把程瑜拉出了門。

    渠出心說:這回可好,正巧我也去見識見識大名鼎鼎的木末姑娘怎樣溫柔解語,到底是多么的才貌雙全蕙質(zhì)蘭心,才引得這多紈绔膏梁趨之若騖,儼然成為京城第一芳魁。

    就一徑跟著馬車飄去東風(fēng)館,到了木末姑娘居住的“香閨”,渠出四處一打量,見這里的陳設(shè)果然不同于綺紅樓繞翠臺這樣的青樓妓坊,布置得尤其清雅別致,那木末姑娘一席白衣白裙獨倨主席,大剌剌地見人并未殷勤相迎,無非略略頷首而已,這架勢不像個妓子,倒比公主還要高傲。

    渠出“嘖嘖”兩聲,心道木末姑娘的確貌美,且氣勢不凡,她這樣冷若冰霜高高在上,歡客們卻也無一不滿介意的,似乎都把她當(dāng)作貴主一樣敬重,獲冷目一顧,都要受寵若驚。

    不像顧大奶奶,逢人就是三分笑,拉長臉都沒什么威嚴(yán)。

    氣勢上可輸了啊,好在趙蘭庭看上去還是更喜歡平易近人的女子,盡管他自己并不那樣平易近人。

    斟茶倒水的自有其余婢侍,木末自始至終都不曾服侍過任何賓客,更加不曾諂媚奉迎,比大家閨秀還要大家閨秀。

    她也不調(diào)琴唱曲,無非聽見客人們吟詩,稍作點評,渠出也聽不大明白,只看著賓客們心悅誠服的樣兒,猜度木末的才學(xué)果然是不俗的。

    程瑜被眾人讓去木末左手邊的席位落座,倒是一眼不曾看這芳魁

    ,更加無心加入吟詩作賦,只一杯杯的喝他自己的悶酒,一個人落落寡歡得十分打眼。

    把程瑜拉來那人便道:“要論詩才,我等可都得對程澤優(yōu)甘拜下風(fēng),只今日他心中郁煩,看樣子實在沒有吟詩的興致,就看木末姑娘能否開解澤優(yōu)的煩惱,讓他提起興致了?!?/br>
    木末這才正眼看向程瑜,似笑非笑道:“我也不知程君因何煩惱,又何談抒解二字?”

    眾人便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語的把程瑜的家務(wù)事說了個大概,程瑜并未阻止,只是兩道眉頭越蹙越緊了,酒也喝得更急。

    “這豈不是仲卿蘭芝之事又再重演?”木末挑著眉梢,嘴角竟然帶著不屑之意:“在我看來,程君為情所困實在有些淺薄著相了,這男歡女愛原本便如功名利祿一般,均是過眼云煙,且程君與令正,無非是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成姻緣,在成禮之前,應(yīng)當(dāng)未曾謀面哪里論得上情投意合呢?如令正這樣的女子,一昧的遵循禮法順從高堂,蕓蕓眾生之一而已,又哪里是非卿不可的?”

    在座之人皆是一怔,都不知怎么接話才好了。

    連渠出都把眼睛瞪得溜圓:姑娘有您這樣勸人的?還解語花呢,此花有毒吧?!

    “咣當(dāng)”一聲,程瑜已是摔了酒杯,橫眉怒目恨視:“不過是流鶯粉蝶,仗著王孫權(quán)貴撐腰自命不凡的俗妓,可笑毫不知自恥竟還蔑視良家女子,難不成像你這等玩物,反而有資格贏得傾心相待不成?”

    木末一張臉更加冷若冰霜了:“程澤優(yōu)可知在東風(fēng)館口出惡言的后果!”

    “腌臢下流地,玷污了我的鞋底,真是悔不該踏足?!背惕し餍涠?。

    剩余幾臉尷尬,呆若木雞。

    木末端坐正席,雙眉冷豎:“薛秋白,我敬你乃汾陽薛氏子弟,才肯設(shè)宴款待,你卻邀請如此粗俗無禮之人擾我宴席,你要作何交待?”

    被點名的東道主也是緊蹙著眉,好一陣才道:“薛某既出了錢,姑娘也答應(yīng)了備宴,本該對薛某及諸位熱情款待,這才是地主之誼,是姑娘先對程君伉儷出言不敬在先,程君方才反唇相譏,如今姑娘反倒向薛某討要說法……薛某的說法便是,薛某本是久仰姑娘大名,怎知姑娘卻是名不符實……不過薛某若與姑娘計較,那就真是有辱斯文了,酒水銀子薛某就不討還了,今日告辭,再不相見?!?/br>
    也起身離席而去。

    渠出:……

    她可舍不得離席,繼續(xù)留在這兒看木末姑娘意欲如何,只見她紋絲不動端坐如山,直到憤憤不平的婢侍請來老鴇,這姑娘才冷冷開了口:“今日這幾位mama可要牢記,東風(fēng)館再不招待?!?/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