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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首輔家的長孫媳在線閱讀 - 第60節(jié)

第60節(jié)

    “這一段是菜市口,是內(nèi)城外城相交的鬧市,故而最最喧擠,待過了這一段進(jìn)了宣武門就好,至少馳道會通順了?!?/br>
    蘭庭話音剛落,春歸便聽“轟”的一聲炸響,震得她頭皮發(fā)麻兩耳失聰,好一陣才恢復(fù)了聽覺聽見的卻是好事者一片歡呼聲,她驚慌失措的往右看,直見蘭庭仍然不緊不慢走在窗外才能安心,她吞了口唾沫正想問發(fā)生何事,就見蘭庭已然轉(zhuǎn)過臉來,這樣喧擠的人群里,烈日暴曬之下,他的眉眼仍然是寧靜幽遂有若幽谷深潭,讓春歸不僅安心連煩躁都消減下去。

    “宣武午炮聲震京華,這每日午間的一聲炮響也能稱為京城一景了,咱們今日正好遇上?!?/br>
    春歸撫了撫胸口,在窗內(nèi)長吁了口氣:“原來如此,還以為是京城給了我這小女子一個下馬威,正奇怪我有何德何能?!?/br>
    這時春歸尚且不知宣武門外的菜市口不僅是鬧市,也是刑場所在,死囚經(jīng)刑部審核都要推出宣武門問斬,而問斬的時辰又都定于午時三刻,往往在經(jīng)這聲炮響后便有人頭落地,結(jié)合城門洞頂上刻著“后悔遲”的三字,對于作jian犯科的jian歹匪盜以期起到震懾的效用,若說這聲炮響為下馬威,還真有那么點意思。

    日后,當(dāng)春歸終于鬧清了菜市口的另一種用途,想到自己原本是當(dāng)笑話的一句感慨,簡直哭笑不得,她可從來就沒有作jian犯科的“志向”,怎么就正好趕上了這記“下馬威”?!

    馬車駛?cè)胄溟T后,果然前行時就變得順暢不少,春歸往窗紗外瞧,只見大街兩旁的門樓高聳,白墻外排排碧梧葉如翠蓋,幾乎見不到簡樸的排屋,她大約也就明白已經(jīng)進(jìn)入高門貴族宅居的市坊。

    接下來的路段當(dāng)然不算幽僻寂靜,只是宅深路闊,規(guī)建有度,大不類同外城鬧市的擁堵,是另一種不見喧沸的繁華。

    但也許正是因為車行順暢,又少了許多的市井之聲,春歸反而覺得窗外景觀索然無味,只看了幾眼,便靠坐在車廂里兩眼放空發(fā)起呆來,她本是想要干脆打個盹,又怕到家時睡得正香,睡眼惺忪就去見人太不合禮矩,初入太師府就被詬病,那就得給今后增添不少麻煩了。

    春歸是力圖省事的人,所以寧愿一時的規(guī)行矩步,也不想長久的承擔(dān)誹責(zé)。

    又終于是在昏昏欲睡的關(guān)頭,馬車終于停了下來,春歸振作精神往外一望,只見十步開外應(yīng)當(dāng)是太師府的側(cè)門,早有門仆在外迎候,正與湯回、喬莊寒喧著什么,不多時兩扇門便已敞開連門檻也拆卸下來,蘭庭騎著馬當(dāng)先入內(nèi),她坐著的馬車又緩緩行駛起來。

    入門便拐進(jìn)一個甬道,挨著外墻種植著梧桐,都已是枝葉繁茂久經(jīng)歲月了,有這翠蓋遮陰,車廂里立時便減悶熱,而另一面窗看出去則是一排看不見墻頭的青墻,間中偶爾會空出夾道,有仆婦正從道里走出卻因主家的車馬經(jīng)過不敢沖撞,低眉順眼的站在夾道里。

    春歸想起顧氏宗家,也建有這樣的甬道,是供女眷乘坐的車轎通行,當(dāng)然也是仆婦出入的便道,只是太師府這條甬道更寬長罷了。

    在甬道里足足行了一刻有余,馬車才停在了拐角處,馭夫退下,有幾個婆子抬著青帳小轎過來,先是向蘭庭見了禮,又在車廂外問候恭請春歸換轎,這幾個應(yīng)當(dāng)是太師府的老差使了,一個字的贅言沒有,一眼睛也不亂瞥,姿態(tài)恭卑,轎子也抬得穩(wěn)當(dāng)。

    約有百余步,轎子放下來,才是到了內(nèi)宅門前,蘭庭也已經(jīng)下了馬。

    “不用坐轎了,我們走著入內(nèi)即可?!?/br>
    蘭庭招手,湯回過來牽了馬繼續(xù)往前走,那幾個婆子抬了空轎也往那頭去了,而青萍、梅羞等人乘坐的大車估計還沒這么快抵達(dá),兩人身邊頓時空空蕩蕩再沒有前呼后擁的場面。

    春歸也就不用那么顧忌,開始張望打量起她的夫家來。

    這里將就是她大半人生將要渡過的地方了,好奇之余,還有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復(fù)雜情感,像新婚之日的忐忑又回來幾分。

    二門入內(nèi),是一面青石照壁,雖說其上也飾以灰筒青瓦,但壁上卻未動一刀一鑿浮雕,而是借石面天然有若山水的紋飾,襯以壁下養(yǎng)植的叢叢天竹,虛實相映,莊嚴(yán)又不失意趣。

    繞過照壁,便是方方正正的一處院落呈現(xiàn)眼前,兩旁有抄手游廊,四角植古木參天,一間正堂坐北朝南,匾上書寫“軒翥堂”三字。

    蘭庭領(lǐng)著春歸往正堂西側(cè)的角門進(jìn)去,繞至后一重院落,她見青漆門上懸著的牌匾寫“躊躇園”三字,豐筋多力有云游雨驟之勢,一時有些出神。

    “這是祖父生前所居正院,名為祖父所題,字為祖父所書,祖母現(xiàn)下仍住在此處?!碧m庭對春歸簡單解釋。

    論位置和建制,春歸已經(jīng)能看出躊躇園為正院,但沒想到的是這里仍然由老太太住著。

    時下習(xí)俗,老家主身故,老主母因為寡居的緣故,多半都會搬遷至更加幽靜的居院,而把主房正院讓給當(dāng)家的兒子媳婦,雖說趙江城和沈夫人夫妻倆如今身在汾陽,但趙江城卻是起復(fù)未久,也就是說在過去的三年中,他們?nèi)嗽诰┏菚r,還沒能搬入這所向征著家主大權(quán)的正院。

    看來早前的猜測絕非杞人憂天,太師府的老夫人和沈夫人之間,明爭暗斗果然如火如荼。

    春歸心里沉甸甸的,拿不準(zhǔn)傳說當(dāng)中極為不好相與的老夫人會不會因為她是沈夫人擇選的緣故,給一個當(dāng)頭棒喝。

    而兩人剛剛跨入院門,便見一個婦人當(dāng)面迎來,站住腳步時,沖蘭庭頷首微笑:“庭哥兒回來了?!?/br>
    竟像把春歸看作隱身人,沒在她眼里落下一點影像。

    第135章 當(dāng)家夫人

    被人無視是怎么樣的感覺的呢?屈辱、憤怒更兼自慚形穢?那么該當(dāng)如何應(yīng)對?是義憤填膺還是隱恨吞聲?春歸給出的答卷是若無其事,她的胸腔里腦海中也確然沒有各種洶涌復(fù)雜的情緒,只有“果然”二字再度浮現(xiàn)——這可是在老太太的地盤,既然自己被視為沈夫人的“同黨”,被出現(xiàn)在老太太地盤的人物無視輕鄙太正常了,不值大驚小怪。

    但對方可以無視春歸,春歸卻不能無視對方,于是雖說那人連眼角的余光都不屑于瞥顧,春歸仍然執(zhí)著熱情地“仰望”那人。

    一件半高領(lǐng)祥云紐的松花色薄襖,底下是同色的萱草繡襕馬面裙,外罩著松花綠的褙子,也只在緣領(lǐng)處中規(guī)中矩的繡著萱草紋樣。黑發(fā)結(jié)椎墮馬髻,金絲繞擰黃華花。雙眉修得纖細(xì),也只用螺黛稍稍描畫添色,脂粉施得均勻,不強(qiáng)把腮紅重重抹艷涂濃。

    高顴骨、淺眼窩,像是不茍言笑的嚴(yán)厲樣。

    雖說是從汾陽到京城的長途跋涉時,行程得空,春歸又虛心向蘭庭請教了不少關(guān)于相面的技巧,可眼下她確然還沒能耐把氣、骨、神、貌等等關(guān)竅融會貫通,把那婦人“瞻仰”了良久,也無法總結(jié)出她的心性品行來,堪堪能從她的著裝、年歲推斷出身份而已。

    又果然便見蘭庭禮見道:“二嬸安?!?/br>
    春歸也忙忙的禮見,她把目光垂下來,卻感覺到終于不再被二嬸無視,但覺兩道陰風(fēng)從額頭上冷嗖嗖的一刮,知道應(yīng)是她早前肆無忌憚的打量觸怒了這位,得,這下子嫌棄更深了。

    又忙抬起人畜無害的笑臉,用明媚回應(yīng)陰森——

    此時此刻,相繼從沈夫人及蘭庭的口中,春歸對太師府的人事有了大致的了解,知道老太太趙母有嫡生的兩子,老大趙江城是蘭庭之父,老二趙洲城娶妻彭氏,其母為老太太的閨中好友。

    面前這位,應(yīng)當(dāng)正是二夫人彭氏無疑了。

    雖說二夫人只是嬸母,春歸只需禮敬著即可,用不著像對待婆母沈夫人一樣的恭順,但誰讓家里的老祖宗在這么多兒媳中最最待見的就是彭氏呢,如今長媳沈夫人遠(yuǎn)在汾陽,家務(wù)是交給二嬸負(fù)責(zé)經(jīng)管,不管二嬸怎么心存挑剔,春歸主動示好總歸是不錯的,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尤其初次見面,做為小輩哪能在長輩面前傲慢無禮。

    奈何春歸的笑臉雖然真誠,彭二嬸的神色卻仍然不見溫和,反而倒像是被這笑臉給惡心住了,越發(fā)不待見她這位落魄世族庶支出身的孤女侄媳,熱氣蒸蒸的天氣,臉面像是結(jié)了冰,就算是沖著蘭庭說話都“滋滋”往外冒著寒氣:“庭哥兒這會子才到家就來祖母院里拜安,是孝敬恭順的心意,只老太太這段時日以來玉體欠安,早前午飯后服了湯藥,現(xiàn)下正在休息,仍不忘交待若是庭哥兒到家,千萬別讓你在這兒候著,你這一路奔波風(fēng)塵仆仆的也是辛苦,先回居院里收拾歇息,晚上在過來陪她老人家用飯就好?!?/br>
    “祖母玉體不適?”蘭庭問。

    二夫人長長一聲嘆氣,那冷冷的目光又再有意無意刮了春歸一下:“可不是,自打收到庭哥兒從汾州寫來的家書,雖說知道了大伯身體總算有了好轉(zhuǎn)老太太直念‘阿彌陀佛’,但聽說你的終身大事就這么倉促草率的決定,老太太怎不憂愁?自那日起就茶飯不思的,老太太倒也能夠體諒嫂嫂擔(dān)心大伯的安康,只痛心著讓庭哥兒受了委屈?!?/br>
    沈夫人為了說服蘭庭在汾陽立時迎娶正守?zé)嵝⒌拇簹w,也是處心積慮,打著為抱病不起的趙江城“沖喜”的幌子,硬說成是隆靈寺方丈指點的解厄之法,這套說辭當(dāng)然也會原樣向老太太交待,但老太太已經(jīng)下定決心要為蘭庭求娶晉國公的嫡孫女為妻,被沈夫人來了一手釜底抽薪,使盤算落空,定然會怨懣不已,才是這場病的真正根源。

    彭氏作為老太太最得力的兒媳,自然不會和沈夫人妯娌同心,她雖不好直接鄙斥嫂嫂的居心叵測,但把春歸遷怒冷落卻是必要,一方面是向老太太示好,另一方面也是深信蘭庭被逼無奈低娶了個破落戶出身的孤女,當(dāng)然也會怨恨繼母陰險狡詐,痛失了和晉國公府聯(lián)姻的一樁良緣。

    怎知蘭庭卻道:“既是如此,未知可曾請了高太醫(yī)替祖母診脈?高太醫(yī)怎么說的?”

    這是心病,高太醫(yī)來了頂什么用?

    彭氏哽了一哽,才想好如何措辭:“高太醫(yī)雖說和咱們家是摯交,但如今畢竟擔(dān)當(dāng)著院使的要職,老太太也稱身體雖說不適但并非多么危重的癥候,不愿煩勞高太醫(yī)專程前來問診……”

    她話未說完,蘭庭又道:“好在阿莊也隨我回了京城,我這就遣人喚他過來為祖母診病?!?/br>
    彭氏只覺心頭煩躁,像生出幾股濃煙在體內(nèi)悶悶的熏嗆,暗忖我們家這位大爺歷來就有心機(jī)城府的人,怎么今日卻偏生聽不出我的言下之意了?老太太哪里有病痛,無非是想給顧氏一記當(dāng)頭棒喝,連帶著把沈氏也給一個大耳刮子扳回一局。

    她的臉色于是更加森寒:“庭哥兒也別忙著這些事,好歹還有我和兩位弟婦在家勸慰寬撫著老太太靜心休養(yǎng),過了這些日子雖還不算完全康復(fù)倒也緩和不少,沒有大礙了,你就聽老太太的話,快些回居院休整一番待遲些再來拜問吧。”

    蘭庭像是松口氣的模樣:“父親和夫人遠(yuǎn)在汾州,家里的事務(wù)多勞幾位叔叔嬸娘照應(yīng)了,如此,庭便聽從長輩的好意,只待晚膳時再來拜問祖母安康。”他先向二夫人禮辭,同時也示意春歸跟著禮辭。

    又說春歸在邊上雖說一言不發(fā),但也聽明白了二夫人的意思,分明是想先打發(fā)了蘭庭回居院休整單留下她在這里等候拜問,原本做好了準(zhǔn)備要站在太陽底下受些曝曬,再聽一番耳提面命的告誡,以及夾槍帶棒的奚落,生生受此一記下馬威。沒想到蘭庭經(jīng)過幾句東拉西扯,這會兒子卻示意她腳下抹油一同開溜,春歸稍稍猶豫一下,決定接受蘭庭的好意。

    二夫人一見春歸竟然當(dāng)真有膽子開溜,心里那股子暗火頓時熊熊燃燒起來:“庭哥兒院里自有曹mama同和柔服侍照應(yīng),一時也不需勞動顧娘子,倒是老太太跟前,顧娘子既為晚輩,才當(dāng)恭侍敬奉以盡本份?!?/br>
    春歸暗嘆一聲,幾乎沒忍住訕訕摸一摸鼻梁的小動作,她就知道沒這么容易蒙混過關(guān)。

    只是下馬威也就罷了,二夫人竟然把她稱為“顧娘子”,儼然沒當(dāng)成侄媳婦看待,難不成這樁明媒正娶的姻緣在老太太這里還有變故不成?事情麻煩了呀,示好諂媚應(yīng)當(dāng)行不通了,指不定有場硬仗得扛。

    春歸已經(jīng)低眉順眼的準(zhǔn)備接受教誨了,哪知蘭庭卻又擋在了她的跟前:“祖母和二嬸既能體諒蘭庭的奔波之累,又何必用禮法本份之說挑剔春歸?祖母既在休息一時間不便打擾,庭與春歸便先行沐浴更衣整理著裝,再來恭侍敬奉以盡本份不遲。”

    竟也如此強(qiáng)硬的表達(dá)出維護(hù)的意思,再次讓春歸呆若木雞。

    “庭哥兒?!”更加震驚的是二夫人,直到這時,她才正眼打量春歸,唇角倒是帶起了一點弧度,不過透出的卻是冷誚尖刻:“是我有話要叮囑顧娘子,畢竟顧娘子雖說是初來乍到,但太師府里的規(guī)矩還當(dāng)明白領(lǐng)會?!?/br>
    “就不勞二嬸掛心了?!碧m庭仍是寸步不讓:“家里的人事規(guī)矩自有侄兒告知春歸?!?/br>
    春歸:……

    也只是稍微猶豫了一番,便決定仍然緊隨蘭庭的步伐離開。

    但她轉(zhuǎn)身之時,見到渠出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在院子里,一人一魂兩雙眼相會,都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春歸和渠出擦肩而過,頭也沒回。

    第136章 祖母慈祥

    傳說中陰靈禁忌陽明,但渠出卻根本不懼烈日當(dāng)頭,反而二夫人這凡胎rou體抵擋不住秋老虎的威猛,目送著蘭庭夫婦二人轉(zhuǎn)身離開后,立即從樹蔭下避去了廊廡底,那里擺著一大盆冰,還有個婢女舉著蕉扇忙不迭的撲風(fēng),但渠出眼看著這婦人明明陰冷著一張寒冰臉卻頭冒濃煙,就忍不住想捧腹大笑。

    來了顧春歸這么個禍害,太師府里這群道貌岸然的家伙可有得悶氣受了!

    她就抄了手,飄過去窺聽二夫人怎么沖心腹泄憤。

    心腹照常是個陪房仆婦,和沈夫人身邊的郭mama相差無幾的年歲,男人姓潘名祥,這仆婦便被稱為潘祥家的,早前主人家過招時她一聲不吭,這會兒子倒苦口婆心:“要說來大爺娶了個破落門第的孤女,總比真聽老夫人的話和晉國公府聯(lián)姻要強(qiáng),否則莫說將來的二奶奶要在大房面前低頭,恐怕連夫人也需要陪著小心,長輩的反過來要敬著晚輩,夫人心里能不憋屈?再者如今大爺已經(jīng)娶了妻,夫人豈不是得了機(jī)緣,只要說服了老夫人,二爺豈不有了和晉國公府聯(lián)姻的可能?”

    “你當(dāng)晉國公府的嫡長孫女這樣好求?別看老太太熱心,倘若不是晉國公也看重蘭庭哪里這樣容易!說來也都是老太爺偏心,一樣的嫡孫,偏偏就抬舉蘭庭不把蘭臺重視,可憐我的臺哥兒好學(xué)上進(jìn)一點不輸蘭庭,同樣是不及冠歲就考進(jìn)了國子監(jiān),卻被堂兄的名氣在上壓著,才華得不到仕林的認(rèn)可?!?/br>
    “就算這樁姻緣不成,難不成二爺將來的岳家還比不上汾州顧氏?夫人何必給大奶奶臉色瞧呢,老奴看來大夫人這回和老夫人斗法固然勝了一局,對夫人卻是有益無害的,老太爺畢竟不在了,只要二爺?shù)脑兰冶却鬆攺?qiáng)勢,還怕人脈上再輸一頭?二爺將來的前程必定比大爺更加順利?!?/br>
    二夫人嘆道:“論來是你說的這道理,我大可不必和顧氏為難,但誰讓老太太不待見她呢?你當(dāng)老太太今日忽然稱病讓我過來侍疾是什么想法?不就是讓我出頭打壓顧氏!再者那顧氏畢竟受沈氏擺布,雖說出身門第不堪,卻有沈氏這么個靠山撐腰,眼看著蘭庭今日這態(tài)度,竟像被她的姿色傾倒一意袒護(hù),我不助著老太太,遲早被沈氏婆媳兩個排擠得站不住腳,日后還怎么給臺哥兒爭取家族積蓄的人脈?!更不說一個破落門第出身的孤女也敢在我面前耀武揚威,讓我怎么吞得下這口窩囊氣?!?/br>
    潘祥家的便不急著言語了,似乎深思了一陣,才道:“沒想大夫人看上去淺薄,這回的手段強(qiáng)硬不說,竟真能讓大爺心悅誠服。老奴瞧著大奶奶雖說出身不堪,勝在容貌姿色當(dāng)真是百里挑一,大爺?shù)降啄贻p,只當(dāng)大夫人是為他著想呢,看不透這背后的名堂算計?!?/br>
    “新婚的夫妻,自然少不了一時之間的如膠似膝,但蘭庭將來是要入仕的人,心思不會時時處處都放在內(nèi)庭,且不說還有老太太……如今指不定根本不想承認(rèn)顧氏這么個長孫媳!老太太要一時糊涂不顧禮規(guī)逼著蘭庭休妻,損傷的也是蘭庭的名聲,他可再不要想高攀晉國公府的嫡孫女了!換一個普通門第的女子,既不能成為長房的助力,又聽從老太太的擺布和沈氏內(nèi)斗,對我們二房而言才是兩全其美?!?/br>
    這番對話雖然是在躊躇園里,但彭夫人到底避在廊廡下,身邊都是自己的心腹也不怕傳到老太太的耳中,毫無防范地提起了一件舊事:“說來也奇怪,那時大伯還沒能起復(fù),沈氏已經(jīng)察覺老太太想促成蘭庭和晉國公府聯(lián)姻,她是淺薄沒有城府,正因如此才不愿眼睜睜看著朱氏的兒子得到晉國公這么一門強(qiáng)有力的助勢,更不說董大姑娘還被皇后看中,也想讓皇上賜婚給太孫……晉國公手握兵權(quán),要是為太孫爭取這么一門岳家,日后還怕儲位不穩(wěn)?別看沈氏是趙門長媳,誰讓蘭庭非她親出呢?繼母繼子哪能當(dāng)真同心?老太太才是蘭庭的親祖母,是惠妃的嫡親姑母,要是蘭庭娶了董大姑娘,皇后能不擔(dān)心惠妃和十皇子最終得晉國公府的助勢?”

    潘祥家的也道:“確然怪異,老奴以為大夫人那時,應(yīng)當(dāng)會一力促成大爺和大夫人jiejie所嫁的陶家聯(lián)姻,大夫人也確然有了動作,那一段陶家姨太太和芳姑娘可不常常來我們家串門兒?卻突然就沒了音訊,又不曾想大老爺起復(fù)卻是外放,攜同大夫人遠(yuǎn)去了汾州,都道老太太這回總算順了心,只等著和晉國公府的聯(lián)姻水到渠成了,誰也沒想又會發(fā)生這樣的變故, 大爺突然被召去了汾州,還娶了個,熱孝期中的孤女?!?/br>
    “沈氏若真在離京前促成外甥女嫁進(jìn)來,雖說陶家門第比不上咱們,到底芳林也是官宦家的閨秀且父母雙全,一個姨母是婆母一個姨母貴為皇后,老太太縱然心里埋怨面子上也總不好怠慢,就連我行事也不無顧忌,這下子可好,倒是讓我省力了。”彭夫人冷笑道:“顧氏姿色雖好,眼下得了蘭庭的袒護(hù),但太師府是何等門第,容不得她一個小輩恃寵而驕!我今日就要讓她知道何為尊卑貴賤,就連蘭庭,別看有老太爺?shù)倪z囑,也休想在尊長面前桀驁不馴?!?/br>
    這番話把渠出聽得直打呵欠,實在自從被玉陽真君擇中,一段時間滯留汾州,對于沈夫人、蘭庭等人她也算有了較為深刻的認(rèn)識,這彭氏口口聲聲鄙夷沈夫人淺薄趙大爺輕狂,實則自己才是低估了對手傲慢無知,想來也是因為她身在京都遠(yuǎn)離汾州,不知顧氏宗家怎么折在了那位大奶奶的手上,更不提年紀(jì)輕輕的趙大爺怎么把施良行、胡端包括榮國公鄭秋如何玩弄于股掌了。

    輕敵等于作死,渠出深深以為將有場好戲可看了。

    她不急著去找春歸通風(fēng)報訊,飄進(jìn)室內(nèi)看了一眼老太太江氏,見這位當(dāng)真躺在榻上呼呼大睡未醒,渠出不由冷嗤一聲:既生性惰懶,原該養(yǎng)尊處優(yōu)與世無爭,偏還貪婪愚昧,可惜趙太師趙諍威震朝堂的一人,因為父母之命攤上這么個妻子,要不是家里還有個靠得住的長孫趙蘭庭,指不定堂堂太師府在趙諍去世后會被江氏弄得怎樣烏煙瘴氣!說來趙諍還是缺少了殺伐決斷的情性,關(guān)鍵時候犯了婦人之仁的毛病,但愿他的長孫趙蘭庭真能青出于藍(lán)吧,否則顧大奶奶日后堪憂啊,朱夫人就是前車之鑒!

    在趙母鼾聲大作中,渠出放空了思維權(quán)當(dāng)休息,隱隱約約察覺耳邊聒躁,把念力集中,才見趙母已經(jīng)清醒,且正在聽彭夫人添油加醋的一番說辭。

    “不怪得老太太憂愁,大嫂給庭哥兒選的這個媳婦認(rèn)真不知禮矩,妾身都已經(jīng)那樣說了,她還故作懵懂,要說唯一的優(yōu)長,也就是生得一副好姿容,博得了庭哥兒的憐惜,仗著有庭哥兒維護(hù),根本不把尊長禮法看在眼里,走前還沖妾身挑釁般的一笑,昂首挺胸。妾身當(dāng)時也是被氣著了,當(dāng)著庭哥兒的面,口吻確然生硬了些,怕是會讓庭哥兒誤解,以為妾身是要為難顧氏,妾身被誤解還好說,要是……就怕連累了老太太?!?/br>
    渠出直翻白眼,心說彭氏原來擅長的是點到即止,這一張狀紙告的可不僅限顧大奶奶,沈夫人也還罷了,連趙大爺也挨了一刷子鍋灰。

    她卻聽趙母說道:“你也真是的,明知庭哥媳婦不懂得咱們這些大族門第的規(guī)矩,偏要忙著訓(xùn)誡,可忘了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的俗理,且你還不是她正經(jīng)婆母呢,倒比她正經(jīng)婆母還要嚴(yán)厲,也難怪庭哥兒會誤解了。庭哥兒自來心軟,他媳婦又是個孤女,難得的是雖說身世可憐,性情還算貞烈,寧死也不屈豪強(qiáng)子弟,這一點就足夠上奏朝廷下示表彰了,這樣的女子,自古就易博得正人君子的憐惜,庭哥兒袒護(hù)她也是情理當(dāng)中,倒是咱們做長輩的,更該體諒孩子們。”

    倒把彭夫人不軟不硬的敲打一番,說得這位原本胸有成竹的婦人臉上青一遍紅一遍的格外姹紫嫣紅。

    連渠出都對趙母刮目相看起來。

    第137章 還請多慮

    當(dāng)渠出出現(xiàn)在春歸的面前,春歸已是換了身干凈衣裳容光煥發(fā),這時青萍等婢已經(jīng)抵達(dá)了太師府,正忙著歸置收拾,春歸卻趴在窗子里的炕桌上發(fā)呆,瞅見渠出,才拿了本書跑到臥房后的小院里池塘邊佯作閱讀,實則是為了徹底避開耳目“自言自語”。

    渠出不急著稟報窺聽所察,而對春歸進(jìn)行了十分難得的提議告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