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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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雙新人,這才相對著紅了臉,趙蘭庭轉(zhuǎn)過身,卻挨著床邊坐了下來:“新婚之夜分枕而眠,據(jù)說不合禮矩,我是擔(dān)心被長輩挑剔,不過……”他忍不住干咳兩聲:“岳母喪期,逕勿自當(dāng)克制。” 想到要與陌生男子同床共枕,就算秋毫無犯,春歸仍然覺得不慣,但她也知道蘭庭的話不無道理,要真一個睡床,一個睡炕,沈夫人知道了,怕會覺得不合禮矩,辜負(fù)了長輩們的愿望。 只好低著頭飛快往里挪一挪,面壁閉目,安慰自己忍過這新婚夜即可,到明日,就會依照出嫁女的禮法,為母親服喪一載,在這期間都是不好同房的,倒可避免了許多尷尬,至于一年之后……兩人必定也算熟識了,興許不會再有如此別扭局促的感覺。 她幾乎沒有感覺到身后的響動,只漸漸地,聽聞了趙蘭庭長緩的呼息,應(yīng)當(dāng)是入睡了。 春歸微抿唇角,再一次慶幸這個幾乎能稱為從天而降的夫婿,怎么看也不是個惹人厭煩的人,是否良侶雖還不能確定,至少還有這個可能。 于是她便也放寬了心,漸漸沉入了夢鄉(xiāng)。 第27章 舊時家中 春歸被婢女喚醒的時候,枕邊已經(jīng)不見了新郎,她心中松快,聽著梅妒、菊羞姐妹兩交口稱贊大爺?shù)脑?,也覺得頗為中聽。 “真如郭mama所說,大爺可不習(xí)慣婢女近身,今兒一早,大爺自己穿了衣裳,喚人打水進(jìn)屋,嬌蘭就又搶先,纏著要替大爺梳整發(fā)髻,卻被大爺支開了,讓她去準(zhǔn)備奶奶洗漱的器用,也不讓咱們動手,自己就梳整了發(fā)髻,交待先去晨練,讓咱們不用急著吵醒奶奶,等奶奶再休息半個時辰。” “婢子還問了問文喜jiejie,jiejie也說,大爺年幼時跟著老太爺在外院讀書,力所能及的事都是自己動手,大不同于那些衣來伸手的權(quán)貴子弟,慣愛讓婢女泡茶添香,大爺?shù)臅?,別說婢女,就是小廝也不讓擅自進(jìn)入,書冊筆墨,大多都是大爺自己整理。” “連夫人身邊的仆婢,都不知大爺喜歡的口味,可見大爺往常很是自律,根本不像宗家那幾個少爺,就愛和婢女們調(diào)侃,讀了本書,寫幾個字,婢女竟無一不知。” 聽聽這些評價,無一不是正面,趙蘭庭又的確怎么看,都不像個好色之徒,雖說春歸并沒有樂觀到篤信將來會與夫婿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地步,不過卻有了幾分信心,大概相敬如賓、舉案齊眉有望? 心情愉悅,一大早就沒忍住大快朵頤,好在趙大公子的確不排斥妻子有副好胃口,也完全不講究妻子必須服侍丈夫用膳后,才能進(jìn)用“殘羹冷炙”的規(guī)矩,春歸更加沒有這樣的自覺,還是郭mama看得有些心驚,沒忍住提醒她:“如今在汾陽,大爺不在意,夫人也從不是挑剔人,大奶奶不用拘謹(jǐn),只是……日后大奶奶隨大爺回了北平,在老太太跟前,可千萬仔細(xì)著些,便是屋子里的仆婦們看見了,說不定也會招惹誹議,在世家大族里,夫婦可不能同席而食,除非長輩們交待不用拘禮?!?/br> 春歸:?。?! 自家可從來沒有這樣的規(guī)矩,她的阿爹,甚至還會親自下廚,做了美味佳肴給阿娘驚喜。 臉上卻絲毫不見抵觸,多謝了郭mama的提醒。 李氏相跟在春歸身邊兒,也緊聲兒地勸道:“確然如此,阿娘沒出閣前,你外祖母也是一樣的教誨,只是遇見了你爹這樣的寬厚人,從來也不講究這些繁文縟節(jié),可太師府,終究與我們家不一樣,再者姑爺和你都是晚輩,若惹得尊長不喜,姑爺便是有心維護(hù),也無奈不能違逆尊長?!?/br> 春歸便對郭mama多說了兩句,實則是寬阿娘的心:“我不懂得太師府里的規(guī)矩,言行多有逾謬,多虧了mama提醒,日后必然會謹(jǐn)慎小心?!?/br> 卻暗忖道:聽郭mama言下之意,似乎是指夫家這位老祖母待人嚴(yán)苛,不如沈夫人和藹親切,依郭mama的謹(jǐn)慎,并不應(yīng)當(dāng)指責(zé)主母,難道說……沈夫人對太夫人亦懷不滿抱怨? 便暗暗記在心上,有些煩惱今后恐怕會夾在祖母與婆婆之間,立場難免艱難。 以新婦的身份對公婆獻(xiàn)茶時,趙知州雖板著臉,但看得出來這是他一貫的性情,并不是克意針對,沈夫人照舊滿面春風(fēng),給的新婦禮也很有看頭,奇異的是昨日表現(xiàn)得像個刺頭的趙小六,今日卻像變了個人兒,對待春歸非但不再鼓腮瞪眼,甚至還表現(xiàn)得十分恭順,一聲“長嫂”喊得擲地金聲,惹得春歸幾乎沒忍住去捏他的包子臉。 但事實證明,趙小六還是那個趙小六,之所以如此溫順乖巧,還真是因為蘭庭這個兄長在場的緣故。 當(dāng)趙知州喝了子媳敬茶,便喊了蘭庭去外衙商量公務(wù)后,趙小六滿面不耐便顯現(xiàn)出來,先是纏著沈夫人,吵鬧著問個不停“大哥哥去了哪里?”“為何阿爹只和大哥哥一起辦正事?”“大哥哥什么時候回來?”“大哥哥要什么時候才能教我描帖呀?” 雖得到了沈夫人的逐一解答,但顯然這熊孩子對回答均不滿意,噘著小嘴在一邊生悶氣,時常就捂著耳朵,以此表達(dá)極不耐煩聽沈夫人和春歸說話,又突然插嘴,瞪著眼問春歸:“聽他們說,你阿娘剛死了不久?” 沈夫人大覺尷尬,嗔了一眼寶貝兒子:“你長嫂的確新近喪母,但你這樣說話,也太不恭敬?!?/br> 春歸倒不甚在意:“六叔還小,童言無忌,夫人勿須責(zé)怪?!?/br> 她是聽蘭庭稱呼沈氏為“夫人”,衡量了一陣,還是決定跟著夫婿稱謂公婆安全一些。 趙小六又問:“阿娘,人為什么會死呢?” 沈夫人實在覺得蘭庭和春歸的新婚次日,談?wù)撋喜∷赖氖麓蟛患?,只敷衍道:“因為人上了年紀(jì),就免不得長辭。” “那阿娘你這大年紀(jì)了,怎么還不死?” 眾人:…… 春歸真想把童言無忌四字給重新吞回去,順便再把稚趣討喜的評價也一并吞回去。 沈夫人再是寵愛兒子,也被這童言無忌堵了心,把柳眉一豎:“阿娘年紀(jì)哪里大了,阿娘還未滿三十!” “阿娘就是比大哥哥年紀(jì)大,也比大嫂年紀(jì)大!阿娘都不教榭哥兒道理,還沖榭哥兒瞪眼,阿娘不如大哥哥喜愛榭哥兒,榭哥兒不要阿娘了,榭哥兒要找大哥哥去!”邁著小短腿就蹬蹬蹬地跑了,只留下沈夫人坐在椅子里直撫胸口。 但當(dāng)娘的總不能真和自己的兒子一般見識,沈夫人對春歸嘆道:“這孩子,在蘭庭跟前還像樣,就會跟我淘氣,可真是個小冤家?!?/br> 春歸只好陪笑道:“六叔還小,又是男孩,難免更加親近兄長,卻也并非便不親近夫人了,六叔心里也清楚,再怎么淘氣,夫人也不會當(dāng)真責(zé)怪他?!?/br> 沈夫人這才覺得幾分順意,便和春歸說起了趙小六的糗事來,婆媳兩這么趣話著消磨了半日,待沈夫人午間小憩,春歸才又回到自己的新房,到下晝,再去陪沈夫人用晚膳,因著是子媳的新婚,趙知州也回了內(nèi)宅用餐,算是開設(shè)家宴,不過并沒有更多的親朋在場,還是隔著屏風(fēng),分開男女兩席,春歸滿耳里只有趙小六的童言無忌,沒聽見趙知州和蘭庭的半句交談。 待用了晚膳,蘭庭便攜春歸告辭,順帶著捎回趙小六這么個擺脫不了的小尾巴。 這一晚夫妻二人克守規(guī)矩分房而息,次日清早,蘭庭便相陪春歸回門,只這個回門又和普通不一樣,新婿要在妻家住上一些日子,是全為岳母喪祭的禮儀,一直到李氏下葬。 如此一來,不得不和趙小六“久別”,車子已經(jīng)走了老遠(yuǎn),春歸甚至都能聽到趙小六哭鬧的“魔音”,她不無感慨:我家夫婿當(dāng)真魅力無窮,瞅瞅趙小六和兄長難舍難分的架勢,當(dāng)真震撼人心。 卻沒想到的是,只隔了短短三日,兄長華彬竟能把舊家收拾齊整,親自往村口古槐樹下相迎,沒往宗家,也沒有到宗長居宅,給了春歸一個莫大的驚喜。 一應(yīng)器用物什,似乎和父母在世時并無差別,春歸坐在自己的閨房里,一時間恍惚,一時間又難免傷感,她想起自己年幼的時候,相信了父親將要招贅的話,從沒想過有朝一日會嫁去別家,可一轉(zhuǎn)眼,就將要去國都北平,遠(yuǎn)離故土了。 坐著坐著眼里便忍不住充盈了水光,看著新糊的窗紗外,柔和的陽光更是一片模糊。 但春歸到底沒有垂淚,她握著拳頭強(qiáng)忍住悲愁,她想父親的魂靈若在,是不希望看她這樣難過的。 她牢記著父親的教誨,無論何時,都不舍棄豁達(dá)開朗,就像父親曾說的話——“疾風(fēng)怒雨,禽鳥戚戚,霽日光風(fēng),草木欣欣,可見天地不可一日無和氣,人心不可一日無喜神?!?/br> 永遠(yuǎn)莫懼人生艱難,正如曾經(jīng)走投無路的自己,突而就迎來了柳暗花明。 春歸穩(wěn)定了情緒,步伐悄悄,她看見小院里竹亭中,兄長正和蘭庭把酒長談,石徑上槐花滿積,亭外一叢矮竹,挺秀依然,這里是她如此眷戀的家園,有的親人已經(jīng)不在了,但今后還有讓她牽掛的家人。 似乎若有所察,蘭庭突然回顧,雖只見著隱約的裙角,在正堂一側(cè)晃過,他知道應(yīng)是那個女子,方才悄悄站立。 應(yīng)當(dāng)是不舍的吧,雖然這個地方,已經(jīng)沒有了父母雙親,又雖說是那樣一個達(dá)觀率性的女子,終歸還是有眷戀的,不能割舍的依戀。 “待息亭,這待息二字可也是岳丈所擬?!碧m庭轉(zhuǎn)過身來,似乎隨口一問。 “正是父親所擬?!比A彬似有感傷:“還記得當(dāng)年,父親書寫牌匾時,是meimei在旁磨墨,meimei當(dāng)時,十分不舍父親即將遠(yuǎn)行赴京趕考,沒想到,這一別真成了永隔?!?/br> “可是弘復(fù)七年?”蘭庭又問。 “那年原本應(yīng)舉會試,卻恰逢太皇太后薨逝,朝廷宣告停試一載,父親獲同窗相邀,前往福建,不想?yún)s遇見倭亂……”華彬嘆息,紅了眼圈:“我雖非父親親生,自年幼時,卻蒙父親教導(dǎo),父親于我,亦為授業(yè)恩師,只這授業(yè)之恩,今生只怕不能報償了?!?/br> “這樣說來,岳丈是在客鄉(xiāng)意外故逝?” “是啊,噩耗傳回,母親與meimei,甚至不及與父親惜別,且據(jù)父親同窗所言,倭人放火焚居,父親骨骸被發(fā)現(xiàn)時,已然……難辨面貌,只能憑隨身攜帶之物記認(rèn)?!?/br> 蘭庭微微蹙眉,直覺這事似有蹊蹺:“兄長可知岳丈那位同窗名姓,確切籍居?” “這……當(dāng)年并未聽母親提起?!比A彬也甚敏銳:“難道逕勿覺得事有蹊蹺?” “畢竟岳丈不幸之事,只是聽人口說,且只有遺物作為記認(rèn)?!碧m庭頷首:“又何況,岳丈是去同窗家中作客,何故只有岳丈遇見倭亂,那位同窗卻毫發(fā)無損?!?/br> “對于這事,我倒是聽族老提過,說是那同窗家中突遇喪故之事,父親不便客居,同窗便請父親移居別院,正是那別院,連帶著別院附近民居,慘遭倭寇洗劫,罹難者多達(dá)百人,父親倘若并未遭遇不幸,何故數(shù)載過去,仍然沒有音訊?”華彬嘆道:“我真希望,父親能得饒幸,可惜,仿佛只能絕望了。” 又道:“逕勿若要察探,還望先不要告知meimei,讓meimei再生希望,不如由我暗中向族老打聽,再把父親那位同窗姓名籍居告知。” 蘭庭頷首:“如此也好,要真有了轉(zhuǎn)機(jī),再知會內(nèi)子不遲,待息二字,源自逍遙游,可見岳丈雖走經(jīng)濟(jì)仕途,志向卻不僅在官道,未知兄長是否還留有岳丈舊作文章,愿賜拜讀?!?/br> 也便沒有再提關(guān)于岳丈罹難的話題。 第28章 互試異猜 由于李氏的喪儀仍由宗家治辦,故而回門禮的次日,春歸和蘭庭仍是移宿宗家,于是宗家自上而下的人,這回總算目睹了新姑爺?shù)娘L(fēng)儀,自是引起一片驚贊,皆都感慨著傳言不虛,這其中又當(dāng)然是羨妒不甘占了多數(shù),據(jù)傳這回淑貞jiejie也是親自躲在隔屏后頭窺望了妹夫的形容,當(dāng)場就被燒紅了眼眶珠淚滾滾,但這回她卻再沒能跑到春歸面前咒罵泄憤,想是前兩回的舉動被顧長榮得知,也擔(dān)心著孫女無事生非再惹禍端,把她嚴(yán)加看管起來。 但宗家自然也不肯放過交結(jié)首輔長孫的時機(jī),顧長榮、顧濟(jì)宗以及顧華鋌祖孫幾人,拉起討教學(xué)問的幌子,把蘭庭請去了書房坐談。 李氏去窺望了一陣兒,折回春歸面前,對女婿是越發(fā)贊不絕口了。 “宗伯陪著小心,讓姑爺指點華鋌幾個的制藝,姑爺怎能不知宗家?guī)讉€子弟的品行,一看就明白他們都無心正經(jīng)向?qū)W,宗伯那意思,無非是想讓姑爺今后提攜,靠著人脈照恤入仕,姑爺也不道破,只謙稱自己尚是監(jiān)生,怎敢妄加指教?卻也沒有狠掃宗家的顏面,默錄下幾篇時文,說是國子監(jiān)司業(yè)擇授講解的文例,可讓族中子弟誦習(xí),宗伯既以進(jìn)學(xué)為名,姑爺便當(dāng)真以進(jìn)學(xué)為實,既不讓宗伯得逞,又不犯沖突,姑爺年紀(jì)輕輕,行事便如此穩(wěn)重,將來必定是有大造化的棟梁之才?!?/br> 李氏雖說是個內(nèi)宅婦人,但娘家父親到底也是科舉入仕,她也不是一字不識,閨中時曾受母親教導(dǎo),習(xí)過女四書、烈女傳等,對于蘭庭等人關(guān)于制藝、時文的交談,基本還能聽懂,她作出這番評價,雖說有些片面,奈何丈母娘看女婿,定然是越看越中意的。 可春歸聽這番話,便就不是那么滿意了。 “既知宗伯祖是別有意圖,推拒也就推拒了,還默錄什么時文,我與宗家鬧得水火不容,他卻這樣謙和,豈不讓宗家再生妄念!” 李氏很知道女兒的脾性,心里一旦落下不痛快,且這痛快還是抱怨出口的程度,便大不易隱忍,她不由著急道:“春兒!宗家固然對不住咱們母女,但現(xiàn)下,貪奪的財利既已返還,宗伯母、華英也都受到了報應(yīng),你又何苦再不依不饒?阿娘不是維護(hù)宗家,只是怕你以怨報怨,得饒人處不饒人,這心性太過要強(qiáng),會被夫家責(zé)怨,這世間但凡大族娶婦,誰不望妻室溫婉賢惠,心性純良,這就是所謂的妻賢夫禍少,更不說你若為了這事,反而責(zé)怨姑爺,豈不傷了夫妻之間的和氣。” “阿娘的心意,女兒當(dāng)然能夠體會,但阿娘莫非不知,宗祖如此退讓,可不是因為‘悔改’二字,所思所圖,無非‘利益’而已,女兒若就此謙讓,將來才是后患無窮,我什么都能忍讓,就是對于這一件事,對于如何對待宗家,我的夫婿,必須與我同仇敵愾,只有這樣,日后才能斷絕隱患,我也才能真正脫離這些是非仇怨,步入另一條新途。”對于這一件事,春歸卻無比堅持。 數(shù)日相處,她與蘭庭雖說仍舊算不上彼此熟知,但有一點卻很顯然,那就是無論才學(xué)還是品行,蘭庭至少沒有太過惡劣的弊病,春歸明白自己的家與蘭庭相比并不般配,所以她越發(fā)疑惑蘭庭為何如此輕易就接受了這樁姻緣,她并不是不擔(dān)憂的,猜測太師府里有更險竣的人事,可性情使然,春歸從不會因為未卜的前途,便在起點就開始傷春悲秋躊躇不前,風(fēng)波沒有來臨之前,能輕快一日她且輕快一日。 只不過這并不是說春歸就完全沒有未雨綢繆的準(zhǔn)備,身后有坎坷波折的過去,眼前臨風(fēng)云莫測的將來,注定她無法真正的安享短暫太平,無論如何,她與蘭庭已經(jīng)成為夫妻,利害互擔(dān),并肩共進(jìn)才是準(zhǔn)則,只有這樣她才有足夠的力量面對未來的險阻,所以這不是擔(dān)心會否造成隔閡的時候,她的準(zhǔn)則,必須要讓同行的伴侶了解,她需要爭取蘭庭的認(rèn)同,尤其當(dāng)面對于她一直不減惡意的宗家。 她并不認(rèn)為自己這是在以怨報怨,她只是想要徹底斷絕宗家奪取她未來安樂的妄念。 蘭庭傍晚時分,回到暫宿的這處客院里。 這時夜色尚未沉郁,天光已然蒼茫,廊廡下的條案上,一盞白麻紙罩的燭燈,把這蒼茫里,亮起一點光輝。 春歸摁捺下長談的心思,眉眼平靜,素手執(zhí)筆,還在抄一卷《地藏經(jīng)》。 她像沒有關(guān)注白衣素服的男子,從暮色蒼茫中走近,那眉那眼,仍如云定水止。 蘭庭站了一陣,看她柔和卻暗透鋒芒的字跡,恰如她嫵麗的容顏底下,不失剛毅的神骨。 男子眼睛里就有了一些贊詡和笑意,像本是平靜的水面,有潛魚擺動的波瀾。 一張紙,一段經(jīng),墨至而收。 婢女來收去筆硯,這個時候,東望有月影淡淡顯出一彎輪廓。 廊下稍微還透著風(fēng)至的涼爽,讓人越發(fā)不耐煩屋內(nèi)的敝悶,所以兩人還是隔坐于條案。 “不知讓下廚準(zhǔn)備一些宵夜,會不會太麻煩?!碧m庭先說。 “逕勿難道未用晚膳?” “面對索然無味之人,胃口自然不好,這個時候卻覺得腹中有些空了,指不定再過一陣,腸中就有雷鳴?!彼€記得新婚夜時,春歸小小的糗事,這時拿來自嘲。 春歸被“索然無味之人”的說法稍稍取悅了一下,便道:“廚內(nèi)終歸是備著食材的,莫不如我去烹煮幾味羹肴?” 蘭庭本來無意勞動春歸,但忽而有些期待她親手烹煮的食物,他一貫認(rèn)為在羹湯上的用心,卻也能夠體現(xiàn)對于日用的意趣,于是笑應(yīng)“有勞”,并不說自己的喜好。 春歸內(nèi)里存著雜念,實在有些心不在焉,倒也全然沒有迎合蘭庭喜好的閑睱,還得克制著思緒,格外小心莫要在油鹽上失誤,自是不曾往復(fù)雜里治辦,確然只有簡簡單單幾味羹肴。 清淡為主,卻也講究色澤搭配,食材本身的鮮美未被油鹽醬料奪蓋。 蘭庭深覺滿意。 他也知道春歸晚間還要為亡母守喪,勸著妻子也稍稍進(jìn)了飲食,而后本著岳丈大人關(guān)于養(yǎng)身的教導(dǎo),夫妻二人就在小院里緩緩散步,蘭庭見春歸比往常要沉默,一語中的:“有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