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綜漫]百鬼寵物店、執(zhí)筆裁音GL、皇后難為(H)、王女攻略紀實GL、今晚月色真美、配角也要刷愛意值 完結+番外、少爺,快上我【簡】、他只是想睡我(H)、再世仙妻 完結+番外、[綜]黑魔王日常
“大爺還說,趙大公子雖未入仕,在北平卻素有才名,說是多年前,趙大公子年方四歲,竟獲先帝詔見,當眾考較后,大加贊詡,今上繼位,又令趙大公子為眾皇子伴讀,不曾考取功名,就先名滿天下了,連如今的許閣老,對自家子弟何等嚴厲?都說趙大公子前途不可限量呢!” 顧老太太再翻白眼。 長媳連忙將老太太扶?。骸按鬆?shù)囊馑际?,知州老爺這回發(fā)作華英,并非對我們宗家不滿,無非針對榮國公府罷了,趙老爺既有聯(lián)姻之意……興許并不一定看準了春歸,咱們淑兒,論來還是宗家嫡女,豈不比春歸更加合適?只是先要讓沈夫人認同,畢竟……趙大公子并非沈夫人親出,沈夫人對他必有防范,看中春歸,怕也是因她無依無靠,但只要讓沈夫人明白,淑兒對她,必定會如親婆母那樣孝順,這事也不是不能轉圜?!?/br> 顧老太太終究沒有倒下,白眼反而變得炯炯有神。 第11章 又見魂婢 春歸沒和沈夫人一同回到汾陽城。 顧長榮無奈妥協(xié),且先不論他如何配合趙知州彈劾榮國公,眼下第一件事,則是要將李氏的靈柩迎回,由宗家cao辦正式舉喪,春歸作為李氏唯一的女兒,卻限于閨閣女子的身份,倒被剝奪了親自迎柩的資格,而是留在宗家,聽從顧大太太等長輩的安排,行為孝女之事。 雖說春歸壓根便不服氣那些限制女子的禮法,但同時也并不認為孝道的體現(xiàn)必須依從形式,她注重的是終于完成了母親的心愿,而且洗清了宗家妄加母親頭上的罪名——春歸并不在意所謂清譽,然而母親既然從未行為任何逾矩違禮的丑事,她自然也不能縱容宗家滿懷惡意的詆毀。 更何況對于紀夫人的教囑,春歸是真心認同,勢單力孤的個體,沒有力量對抗強大的群體世俗,她也并不愿意作為反抗禮法的犧牲品,葬送好不容易才有轉機的大好人生。 于是她貌似乖巧沉默,只在諸多族人女眷的陪同下,守候在宗家終于為亡母搭建的靈堂。 她的面前是裝殮母親遺體,那一具黑漆壽枋,她依稀聽見稍遠處,有族嬸輕輕啜泣的哭音,并不懷疑這些人是在裝模作樣,縱然的確有裝模作樣的人存在,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鐵石心腸,母親在世時,與人為善,也確有幾個交好的妯娌,對她們母女倆的處境和遭遇極為同情。 李氏又一次站在自己的靈樞前,此刻心情端是復雜,而今雖說還能與女兒面見交談,可千言萬語,仍像是扼塞喉舌,她無法坦然告訴春歸,其實早在丈夫去世的時候,她對人生便再無眷念,生志先絕,縱然其實懂得,將女兒獨自留在世間面對險惡多么殘忍,但懦弱的她,到底還是沒有能夠堅持。 她是心懷愧疚與不安,卻又如釋重負地咽下最后一口生氣,卻當魂魄悠悠離體,神思徹底清明后,才意識到自己有多不稱職,這悔愧太重,結果既不能瞑目,又不能徹底歸去癸酆,她的游魂在塵世飄蕩,竟再生無用的執(zhí)念,如果讓她重新選擇,萬萬不會如此懦弱。 也不知相陪春歸到魂飛魄散時候,能不能彌補一二? 李氏憂心忡忡,不察有不速之客近前,春歸卻早便聽見了步伐聲,她稍稍側面,便見顧老太太的親信劉氏,站在左側似笑非笑,這仆婦已經(jīng)換上了素服,發(fā)髻上卻插著一支白玉簪,在燭火映射下,熒光流輝,讓春歸微咪了眼角,她的眼原本極其靈動透徹,稍帶笑意便似三月暖陽,然而這時卻煥出清冷的霜色,像落下不肯消融的積雪,也像深冬的凄月,映照寒潭的鋒芒。 春歸又很快移開了眼,低垂著臉,聽劉氏壓沉著嗓門兒說話。 “老太太被大姑娘這一氣,病臥難起,幾位太太都要侍疾,自是顧不上這頭,大太太如今掌著家事,按理應當過來照應,可大姑娘詆毀大爺險被革除生員之籍,大太太實在不愿再見你,故而只好讓老奴走這一趟,一來看看各項喪儀是否周全,再者也是代諸位太太,拜祭一番滄大太太亡靈。” 話里話外,依然都是指責。 春歸在此仆婦面前,原本從來不曾忍氣吞聲,此時更無必要,只道:“劉嬤嬤既來拜祭亡母,筆直著膝蓋是何道理?” 劉氏被這話一噎,兩眼一瞪,卻也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膝跪叩拜。 待禮成,再是一聲冷哼:“怎么大姑娘這時不再反駁詆毀的說法了?原本也是,若非大姑娘生來模樣妖嬈,又從來不守禮教,慣愛出風頭,養(yǎng)在深閨的女兒家,又哪里能被外男窺見,勾引得鄭三爺神魂顛倒?!?/br> 李氏一聽這話,氣得飄高三尺,指頭戳進了劉氏的頭顱:“嬤嬤怎能如此顛倒是非?要不是華英一意攀附鄭三爺,借著老太太的召喚,讓春兒前來宗家,串通好鄭三爺躲在隔扇后偷窺,又哪里會惹出這么一樁禍事!” 但任憑李氏如何義憤填膺,劉氏哪有絲毫感知?她照舊無比輕篾地斜視著春歸,就像看著某件骯臟埋汰的物件。 春歸懶得同個仆婦爭執(zhí),心中卻也覺得有些詫異。 這劉氏雖說一貫蠻橫,從前也沒有少說詆辱的話,目的無非是借著踐踏刁難她,討顧老太太歡心罷了,眼下顧老太太又不在場,她這番挑釁就不知是何緣故了。 既有疑惑,春歸便拿定主意,以不變應萬變,把劉氏這話,權當耳邊風,非但沒有氣惱,甚至還頗為得意的莞爾。 她們這時背對著眾位女眷,又隔著一些距離,無論神情還是言談,都不至于被旁人窺望了去。 劉氏見能言善辯從來不肯吃虧的大姑娘竟然不肯搭腔,心頭反而焦急起來,話便說得越發(fā)兇狠:“人人都說紅顏禍水,還真不差,要不是大姑娘妨克,滄大老爺夫妻兩,也不至于先后早逝,大姑娘克死了父母,卻沒有半點愧疚,甚至還妖言惑眾,串通外人脅害宗家,舉頭三尺有神明,大姑娘如此歹毒,將來必定不得善果,老奴也便等著看,大姑娘得意能到幾時?!?/br> 這公然的詛咒,越發(fā)證明了別有意圖,春歸微微卷起唇角:“嬤嬤便不用廢心了,我還沒這么愚蠢,當著諸多嬸娘面前,和區(qū)區(qū)奴仆斗嘴。” 劉氏的詭計竟被拆穿,越發(fā)焦急,猶豫著是不是干脆先下手為強,指斥春歸不敬顧老太太,先把風波挑起才好。 春歸眼角的余光,卻忽見那魂婢不知從哪里冒了出來,鼓著眼恨恨瞪她,卻道:“這老虔婆就是不安好心,可你不搭理她,她也不會善罷甘休,虧得我過來的時候,聽見她家兒媳正在四處打聽她的行蹤,說是老虔婆的小孫子突然發(fā)熱,又是腹瀉又是嘔吐,要喊她去求主母,想辦法遣人往城里請醫(yī)呢,是你運氣好,再忍一陣,她就沒閑心在這鬧事了?!?/br> 一聽這話,春歸計上心頭,于是再度側了臉,沖劉氏森然一笑,露出兩排白牙:“嬤嬤說,舉頭三尺有神明,這話說得真好,嬤嬤也做了不少惡事,可不立馬就有報應了?只不過……神明先予告誡,不忙懲罰嬤嬤,只可憐嬤嬤的小孫兒,怕是要受幾日折磨了?!?/br> 這陰冷冷的語氣,嚇得劉氏好一激靈,正要發(fā)怒借題發(fā)揮,她家兒媳卻及時趕來,急得一頭汗兩眼淚,結結巴巴才把事故說明。 劉氏只覺腳底向上,躥起一股陰氣,瞬間就凍得她牙關發(fā)顫,她難以置信地瞪著春歸,又四顧靈堂里那根根白蠟,突覺面前的黑漆棺材如此陰森可怖,尖叫一聲,拔腿便跑。 眾位女眷面面相覷,心中震驚,只也聽見了劉氏的兒媳那番沒有壓低嗓門的話,于是又都以為是劉氏關心孫子一時失態(tài),才把震驚緩和,如此又坐了一陣,終于有個婦人,上前勸說春歸:“明日便要正式舉喪,接下來還有多少忙亂,這些日子以來,春兒也實在辛苦,還是早些歇息吧,否則滄大嫂子見孩子你這樣勞累,魂靈也不安穩(wěn)?!?/br> 春歸也便聽了勸,當真去了靈堂后頭一間廂房休息。 顧大太太對她確有怨氣,雖不得不cao辦李氏的喪儀,對春歸的起居卻只是敷衍而行,并沒有調撥仆婢侍候,卻也省了閑雜在旁。 然而春歸出于謹慎,仍要防范耳目窺聽,先便請托李氏:“有勞阿娘在門外盯著,若有人靠近,知會我一聲兒?!?/br> 李氏瞧見那魂婢跟著過來,情知春歸是有話問她,便頷首道:“放心,這里本就空曠,要有人接近,可避不開我的眼睛。” 春歸跪了一歇,膝蓋又酸又痛,她也不與那魂婢客氣,往榻上一靠,斜挑了眉:“姑娘不是說再不肯管我的事,我也沒求著姑娘,怎么姑娘竟又跟著過來了?” 魂婢氣得柳眉倒豎,咬唇鼓眼直盯春歸一陣,又跺腳道:“真是好心被當驢肝肺,今日要不是我提醒,你哪有這么容易就把那老虔婆給打發(fā)了?就沒見你這么不識好歹的人!” “我與姑娘素不相識,也實在不敢承這莫名的好心,姑娘也看見我,兩手空空無依無靠,即便是承了情,也無力回報?!贝簹w一臉坦然,又再刺激這暴脾氣的魂婢。 哪知魂婢卻沒計較了,冷笑道:“原也不指望你回報什么?!?/br> “那我怎么過意得去?”春歸莞爾:“是以,還是那句話,我的事,便不勞姑娘cao心了?!?/br> “你!”魂婢氣得飄了起來,在半空轉圈兒:“別以為沈夫人許了你一樁姻緣,今后便能一生順暢了,更別以為你有你阿娘相助,就能避開險難,就如今日,你阿娘只顧著寸步不離你的身旁,卻不知宗家這位老太太,還有你那大伯母,計劃著讓宗家的嫡女把你取而代之呢,你道那老虔婆吃飽了撐的沒事挑釁你這孤女逗悶兒?她正是要激怒你,和她吵鬧起來,引得族人誹議,待沈夫人正式提親,她們才好中傷你!” 魂婢的怒吼聲調甚高,外頭的李氏聽得清楚,心中一急,伸個頭進來勸解:“春丫兒,這姑娘的確是好意,咱們也不能不識好歹,快些道歉,不能失禮。” 春歸暗嘆,她可不信這莫名其妙出現(xiàn)的魂婢當真別無所求,總覺得這事大有古怪蹊蹺,是以才想套出幾句真話來,只是被阿娘這么一打岔,盤算看來要落開了,只好待日后再說,便也改了口吻:“是是是,確是我不識好歹,姑娘勿惱,姑娘既有心相助,我也只有多謝二字了?!?/br> 偏不肯提知恩圖報。 魂婢卻也不計較,落地站好,哼道:“算你識相?!蹦乔嘻惖牧颐?,這才平緩了。 第12章 自知之明 魂婢的出現(xiàn)和來歷在春歸看來雖說不無古怪,但也暫時不確定就懷惡意,且正因為諸多蹊蹺,春歸倒也并不堅持避之千里,再說她就是個普通人,就算具備通靈的異能,卻也拿魂婢別無他法,橫豎避不開,干脆由得她糾纏,好處是春歸的確需要更多幫手,也便把魂婢使喚起來。 “那么接下來,我與阿娘還有話說,就先勞煩姑娘在外頭放風了?”春歸陪著笑臉。 魂婢也不搭腔,穿墻而過,立時接替了李氏進來。 李氏便又嘆開了氣:“雖說劉嬤嬤未曾得逞,老太太和你大伯母卻沒這么容易打消念頭,這該如何是好?” 春歸卻并不擔心這樁,淡然道:“得之我幸,失之興許并非我之不幸,婚姻一事,還當隨緣,我心中計較的另有一件,未知阿娘是否留意,今日劉氏那支發(fā)釵,應當為阿娘舊物?!?/br> “可不是,我怎么沒有留意,那支白玉釵,還是你阿爹送給我的生辰禮,那時華曲在外頭欠了倍貸,被追/債上門,宗家非逼著我答應送你給鄭三爺為外室,我不肯,宗家便不肯援手,我也只好折賣了田產(chǎn)首飾,才堪堪還清債務,只我一個婦道人家,不便拋頭露面,那些田產(chǎn)首飾,也只能折賣給了宗家,劉嬤嬤乃老太太親信,應是老太太賞賜予她?!?/br> 春歸冷笑道:“伯祖母是什么性情?莫說對底下仆婦,便是對淑jiejie這位親孫女兒,可都不見如此大方,那支白玉釵,水頭甚好,雕工也極精美,就算阿娘乃低價折賣給宗家,價值卻在那擺著,伯祖母怎么舍得賞賜給區(qū)區(qū)仆婦?!?/br> “莫不是劉氏盜???”李氏剛說完,又把頭甩得像撥浪鼓一般:“真要是盜取,她又哪敢公然帶出來呢?” “嗣兄為避債而逃的時候,女兒便覺詫異,阿娘細想,嗣兄在那之前,便多回借貸賭錢,輸?shù)脙墒挚湛?,又何嘗憂愁過?他知道阿娘心軟,回回一央求,阿娘都會替他還債,雖說為此耗空了積蓄,但家里仍有田產(chǎn),阿娘還有首飾,哪里會看他因倍貸被人毒打,走投無路?” 李氏蹙著眉頭:“春兒的意思是……” 魂婢聽得窩火,從墻外伸進頭來:“大嬸你還沒開竅?你那嗣子顧華曲,必定是被宗家唆使才一走了之!” “沒有這么簡單?!贝簹w的臉色越發(fā)肅冷:“嗣兄雖可能會受宗家要脅,但他一貫便好吃懶做,長期流落在外,哪里吃得了苦?而且當聽聞阿娘已經(jīng)替他償還倍貸,他再無必要躲躲藏藏,兩年過去了,為何仍然不見歸來,雖說田產(chǎn)財物已經(jīng)變賣一空,但阿娘還留下了屋宅,嗣兄回來,至少有安身之處?!?/br> 春歸合眸,深深吸一口氣:“女兒懷疑,嗣兄怕是已經(jīng)遇害!” “什么?”李氏大驚:“這、這、這……宗家竟敢謀害華曲性命?!” “嗣兄可不是個謹慎人。”春歸已從榻上站起了身,一步步到窗前,她背向燭火,眼睛里的幽黑更濃過了窗外夜色:“宗家起初只是盤算侵吞我們一房財產(chǎn),才誘唆嗣兄貪賭,直到顧華英盤算攀附鄭琿澹,又動歹意,但如此卑鄙之事,宗家必定不肯讓更多人知情,尤其嗣兄!所以,嗣兄不大可能是受宗家要脅,配合宗家行事才會不告離家,他應當,是被宗家暗中謀害,而且女兒還懷疑,劉氏也參與了這事,否則老太太怎會如此大方,賞賜她一件貴重首飾?!?/br> 正是心里有所懷疑,有魂婢提醒時,春歸才靈機一動,嚇唬那劉氏一番。 但春歸的推斷太過驚悚,李氏實在不敢相信宗家竟敢害人性命:“這,這都是春兒的推斷?!?/br> “是,這只是推斷,所以,我要想辦法求證,倘若宗家當真謀害嗣兄……” “倘若宗家如此狠毒,可怎生是好,春兒,你為了我,已經(jīng)徹底和宗家撕破了臉,他們又怎會容你?”李氏一著急,又是兩眼含淚:“可惜我雖是魂靈,卻只有窺聽一點子作用,要真成了傳言的惡鬼,就索了那陰毒之人的性命,就算被罰去阿鼻地獄受苦,也不能眼看他們謀害我兒。” 可什么惡鬼,什么地獄,這一切都是傳言,就連善惡有報,那也是世人自/慰的話罷了。 “阿娘放心,倘若一切真如我推斷,我不會給宗家這樣的機會?!贝簹w決然道,又溫言安慰:“再說我與嗣兄不同,對于趙知州以及沈夫人均有作用,且還引發(fā)輿論關注,宗長就算陰毒,又不是愚蠢透頂,必定會有忌憚?!?/br> 說到底,宗長殺人,是為了利益,可他這時已經(jīng)選擇了服從趙知州,與榮國公府敵對,自己的死活并不危及宗家利益,宗長大無必要冒著風險為此損人不利己之事,倒是顧老太太確然把她恨之入骨,但老太太一貫不敢違逆夫主,春歸甚有自信,她的安危暫時無虞。 又說顧老太太,把長媳攛掇那想法到顧長榮跟前一說,果然便被采納,她立時便安排了劉氏依計而行,深更半夜也沒那心思睡覺,還等著劉氏初戰(zhàn)告捷,哪知聽聞劉氏竟然半途回家照看她的小孫兒不說,又問管家討了人手和騾車,忙乎著去鎮(zhèn)子上請羅拐腳瞧病,老太太氣得直抱怨:“小孩家家,哪個不著幾次涼鬧肚子痛,偏她這樣心慌,放下正事不理,那羅拐腳開的方子,慣愛用些高價藥材,看著吧,她又準得向宗哥兒媳婦開口,往我們家的庫房里出,不是我這當主母的吝嗇,舍不得藥材,只是這么個小兒,哪里經(jīng)受得住,快去告訴一聲宗哥兒媳婦,別理羅拐腳那方子,前些時候馬老五家的小子發(fā)熱,不是用幾味藥煎著吃就安生了?就按那方子配藥給她。” 身邊侍候那仆婢先是應下來,又道:“都這會兒了,大太太又忙了一整日,想是已經(jīng)睡下了,莫如奴婢直接去問大太太房里的珍珠,要了那幾味藥送去給嬤嬤,把老太太的話轉告嬤嬤如何?” 得了允可,這仆婢便當真走了兩趟,只是對劉氏,話卻說得更加婉轉了:“老太太說了,羅拐腳并不擅長給嬰幼看診,正好上回馬老五的小子發(fā)熱,用了這張方子的藥極快轉好,嬤嬤與其等著,不如先試一試,真要還不見效,再用羅拐腳的方子?!?/br> 劉氏摸著小孫兒guntang的額頭,又見他哭得像沒奶吃的小貓一樣,聲氣兒都弱下來,想著羅拐腳一慣脾氣就臭,晚上出診總是拖拉,鎮(zhèn)子又還隔著些距離,就怕把孫兒的病情給耽誤了,連忙接了方子和藥材,喊兒媳婦生火煎湯。 仆婢又問:“老太太還問,大姑娘那頭的事兒……” 劉氏嘆道:“別提了,大姑娘在外頭兩年,被人教得更比從前jian滑,任我如何挑釁,她總也不惱?!?/br> 想起春歸陰森森說的那話,轉頭她孫兒就當真鬧起病來,劉氏心中直發(fā)毛,就想把這邪乎事稟知給主母,偏到嘴邊兒,又生猶豫。 別看老太太往常也愛求神拜佛,打心里卻不愛聽這些鬼魅事兒,更不說要告訴大姑娘有這神通詛咒即靈,根本就是戳老太太的心窩,再說這話若一傳開,族人還不都信了宗家真對滄大老爺一房不住,更不利于宗家的聲名。 于是她也就瞞了不說,但自己免不得胡亂猜測,畏懼李氏亡魂當真顯靈不放過她,打一陣擺子,又自我安慰:世上哪有這么多鬼神有知,真要這樣,滄大老爺?shù)幕陜哼€能眼睜睜看著宗家盤算他的產(chǎn)業(yè),逼得遺孀遺孤走投無路?定是那大姑娘用了什么手段嚇唬人罷了。 可又細細一想——大姑娘昨兒才回宗家,身邊一個幫手沒有,哪里可能害得小孫兒鬧???要說預先知道了消息……兒媳說心急火燎來尋我,壓根就沒遇著大姑娘,只是向兩個婆子打聽自己在哪兒,那兩個婆子也沒往靈堂去,大姑娘不可能先聽說這事故用來唬我。 劉氏左思右想,心里越發(fā)沒底兒,好在是折騰一番后,孫兒的病情有了好轉,她方才松了口氣,又聽聞沈夫人從城里遣了人遞信兒,說兩日后就請媒人與她一同過來換庚帖議婚事,劉氏又盤算著該不該在沈夫人面前說這件事,往大姑娘頭上栽個邪術詛咒的惡名兒,這樣一來,哪家不怕?必是不肯再結這門親事。 可她倒也謹慎,想到大姑娘一貫能言善辯,反咬一口說她毀謗,她也拿不出證據(jù)來,沈夫人若信了大姑娘的話,豈不疑心宗家別有所圖,反而誤事。 再者大姑娘好歹也姓顧,若沈夫人當真信了顧家姑娘會使邪術,對自家姑娘的名聲也有損傷,豈不是為了打老鼠砸損玉瓶,真真得不償失。 又趕忙打消了這個念頭,裝作什么也沒發(fā)生,待沈夫人再度登門這日,只佇在一旁看老太太和大太太如何行計。 沈夫人這回登門,也是下了決心要把婚事落定,要說來這六禮告成不能倉促,怎么也要耗個一年半載,不過既然春歸是要趕在熱孝期出閣,事急從權,各項儀式簡化也符合俗情。 她落座后,沒見春歸到場,原本也不覺詫異,莫說李氏的喪儀還在進行,春歸這孝女脫不開身,就算不講這因由,議親時閨閣女子也不好在場。 只沈夫人瞅著立在顧大太太身邊那女子,穿了身素衣素裙卻顯然抹了胭脂充作好氣色,時而低眉順眼時而又沖她笑得殷勤,扭捏作態(tài)得不像樣,她心里就由不得犯嘀咕。 老太太看沈夫人顯然關注著她的小孫女,頓覺心花怒放,便道:“這是我長子的幼女,閨名喚淑貞,說來比春丫頭大不了一歲,卻要懂事知禮許多,自及笄后,媒人就險些踩損了我家門檻,只我就她一個孫女兒了,且又溫婉端莊,她的婚事,我自當挑剔些?!?/br> 沈夫人到底也在貴婦群里混跡多年,哪還聽不懂老太太如此明顯的話外音?便道:“老太太看親孫女兒,自然哪兒哪兒都勝旁人一籌?!?/br> 這下別說老太太的笑臉一僵,大太太也呆怔當場,偏淑貞姑娘還羞羞怯怯的表現(xiàn):“祖母這樣夸貞兒,貞兒當真無地自容。” 沈夫人莞爾:“這點子不錯,至少還有自知之明?!北銢_郭氏一個眼神,接過她遞來的荷包,往淑貞姑娘手里一塞:“沒想著要見姑娘,未曾備禮,幾個銀裸子,權當玩意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