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秋_分節(jié)閱讀_1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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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游茗最近樂于教寧半闕學寫字。 只見他長袖一揮,下筆如游龍,白紙上一個“闕”字便昭然而生,風骨卓著,字如其人。 寧半闕一臉凝重,溫吞地提筆而下,最后也寫出了一個歪歪扭扭的“闕”字。 游茗睜著眼睛說瞎話:“真好看?!?/br> 寧半闕也滿意地點點頭:“我也覺得不錯?!?/br> 游茗再提筆,在紙面上寫了一個“游”字。 寧半闕很歡喜:“我認識這個字?!?/br>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被游茗帶回家的時候,心里惴惴不安,游茗大概是沒看出他的心事,又抑或是佯作不知,一路上只是跟他東扯西扯了些燕城舊事,等到了游家門口,游茗便指著門上的匾額,道: 這是游茗的游。 因?qū)幇腙I自小讀書不多,這便成為他平生最為熟悉的一個字。 游茗自是知道這點,便握了他的手腕要他動筆,誰知道寧半闕又鬧起了別扭來,死活不肯下手。 游茗只好耐心地問道:“這是怎么了?” 寧半闕低聲道:“我要把其他字練好看了,才學這個字?!?/br> 游茗哄他道:“這個字學會了,其他字也就好看了。” 寧半闕盯著那個歪歪扭扭的“闕”字,和旁邊那個骨節(jié)分明的“游”字,對比之下更顯兩者格局有差,如同云泥之別,心里便更難過了些。 他想,寧半闕如何并不重要,但是游茗必須要好。 如此小心思,游茗再玲瓏心腸都沒法洞察,最后也只好隨了他。 多年以后,游茗跟沈知秋說起這段往事,多有惋惜之意,這令沈知秋也很不解,遂安慰道:“學武之人,不愛讀書寫字也是常事,你何苦耿耿于懷?!?/br> 游茗便說:“你懂什么,除了這兩個字,他難道還需要學其他字么?” 沈知秋性格遲鈍,平白吃了個掛落也不覺有他,竟然誠懇地點了點頭,“我是不懂?!?/br> 游茗便如同一把刀子插進了棉花里,遂懶得跟他多說半句了。 第99章 藏身 沈知秋沉默地望著寧半闕的胸膛,直到它漸漸不再起伏,干脆利落地咽下了呼吸。 在寧半闕左邊心房的傷口里,隱約傳出細微的聲響,沈知秋茫然地想,這大概是那只僅憑本能行事的煙沉蠱母,正在一口一口地吃下他的心臟。 一路走來,沈知秋見過太多的生離死別,朝堂紛爭不斷,江湖動蕩不安,朱蘅和青珧生在此間,曾經(jīng)流離失所,以致誤入歧途,最終天人永隔;燕懷深和太子生就一顆狼子野心,不顧血緣親情,掀起彌漫硝煙,誰料成王敗寇,要么人頭落地,要么幽禁終生;還有那么多在陰謀詭計中被無故牽連的將士和俠客,不過昨日今朝,墳頭上的野草早已生得比人還高。 還有寧半闕,為了報仇雪恨,不惜犯下彌天大錯,心里有著再多的悔恨都嫌太遲,最后只能讓該死的都死了,不該死的都活著。 沈知秋身在其中,閱歷漸長,不能說是見慣不怪,卻也早已經(jīng)失去了當初百般唏噓的心情。 送走的人已經(jīng)太多,尚且能留下來的,不過是一點沒處能夠傾述的遺憾,對于死去的人來說,全都晚了。 回不去了。 趙銘川急促地咳嗽起來。 這時眾人都已漸漸圍了上來,尤其是蕭少陵,一眨眼就如同風卷殘云一般,站到了趙銘川面前,“……小師叔!” 蕭少陵手持虛微劍,正要往趙銘川手里塞去,趙銘川卻微微一愣,搖了搖頭。 “你為何不接?”蕭少陵疑惑地望了他一眼。 趙銘川揚眉而笑:“待我恢復到能在你劍下走過百回的程度,你再物歸原主也不遲?!彼膭?,應該由他親手取回。 蕭少陵嘆道:“若是非要這樣,小師叔,我怕是你這輩子都很難拿回劍了,還是改成九十八回吧,或許有點希望。” 這話一出,竟有一點像是在嘲弄趙銘川斷臂以后實力不濟,眾人紛紛側(cè)目。 然而趙銘川一聽便知蕭少陵是在說自己這五年來的近況,遂溫言說道:“少陵,看來經(jīng)過這數(shù)年磨煉,你的劍境又進益了?!?/br> 蕭少陵:“如今的我,大約能打八個岳隱。” 岳隱怒道:“小師叔,你別聽師兄胡說八道,頂多就能打……六個我吧!” 蕭少陵很是照顧岳隱的面子,微笑著點頭:“好吧,你說六個就六個,唉,我真是個從善如流的好師兄?!?/br> 岳隱:“呵呵?!?/br> 趙銘川看著他倆打打鬧鬧,心中浮起一陣久違的微暖。 韓璧忽然開口:“噤聲?!?/br> 場面一下子安靜下來,一小道窸窸窣窣的聲響自寧半闕的心口清晰地傳出,就像是……有些什么東西展開雙翅,正在狹小的空間里橫沖直撞。 韓璧伸手拍了拍沈知秋的肩膀,“把人放下?!?/br> 沈知秋聞言,便乖乖地把懷里略帶余溫的尸體平放到地上,繼而退后幾步,站到了韓璧身旁。 韓璧雖然沒說,但所有人都知道,那只吃過了種蠱人心臟、能救趙銘川一命的煙沉蠱母,大概是要再次出世了。 片刻以后。 它在一陣沉郁的死寂中探出頭來,繼而穿過血脈和骨骼,振翅而動,一飛沖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