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秋_分節(jié)閱讀_1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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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半闕:“蠱母就是解藥,只要有了蠱母,師父就能替趙銘川徹底祛除體內(nèi)的蠱毒,讓他做回以往的君子劍?!?/br> 沈知秋得了這話,自然義不容辭:“我一定辦到?!?/br> 寧半闕此時忽然站了起來,端著一張晦暗不明的臉色,緩緩地向后退了兩步,居高臨下地注視著沈知秋和趙銘川,唇間微張,似是有話說不出口。 “第三件事……”寧半闕啞聲說道,“你替我轉(zhuǎn)告趙銘川,既然我對他有救命之恩,那么,我要求他做的事,他就絕對不能食言。” 這話說來古怪,就連沈知秋聽了都忍不住蹙了眉頭??v然寧半闕確實(shí)救過趙銘川的性命,但趙銘川落得如今落魄境地,一半要怪衛(wèi)庭舟狼子野心,另一半?yún)s是拜寧半闕所賜,兩相抵消之下,趙銘川還能欠他什么? “將他按住?!睂幇腙I吩咐道。 沈知秋一時還沒能想通,只得按他的話來做,雙手掌心持續(xù)使力,按著趙銘川的肩膀不許他到處亂動,寧半闕見狀,立刻解了身上的針包,內(nèi)力緩緩聚于指尖,將七支銀針依次插入趙銘川頭頂?shù)钠咛幋髕ue。 說來奇怪,隨著銀針入xue,趙銘川漸漸變得安靜下來,最終盤腿坐于原地,雙眼緊閉,眉間透著一點(diǎn)難耐的痛苦,似是在天人交戰(zhàn)。 寧半闕從針包中取出一把細(xì)長尖銳的小刀,刀柄被牢牢握在手心,刀尖則是朝下,一時沒有動作。 沈知秋問道:“你要做什么?” 寧半闕只是微微一笑,他表情大多清冷,如今卻笑得連眼角都彎起,頗有些真心的意味,就像是解下了嚴(yán)絲合縫的堅硬盔甲,只為了……一場遲來的解脫。 沈知秋心中忽然一動,原本想不通的事情驟然間朝他露出了一點(diǎn)細(xì)微的端倪,寧半闕的笑容,他握刀的手勢,他的話語,逐漸堆砌成一個疑問:寧半闕要他做的第三件事,是要讓他向趙銘川轉(zhuǎn)告一句話,但轉(zhuǎn)念一想,若是心里有話,何必自己不說,非要假手于人? 除非他是沒有機(jī)會開口。 “要用煙沉蠱母解開趙銘川身上的蠱毒,還需一味藥引?!泵靼挡灰坏牡豆鉁\淺地路過寧半闕的側(cè)臉,無聲地引出他的下半句話,令一切都冷靜得猶如旁觀,“是種蠱人的心。” 沈知秋:“等等——” 話未落音,寧半闕手腕一翻,刀尖便瞬間沒入他的胸膛。 眼前一陣恍惚,寧半闕忽然想起許多年前,他還在燕城的時候。 那是一個有著溫暖日光的午后,他陪著游茗在庭院外頭曬書。游茗生性嚴(yán)格,總要把祖輩傳下的醫(yī)書和手札一頁一頁地翻開檢查,一來一回便會耗費(fèi)許多時間,寧半闕常常是百無聊賴地蹲在一旁,用稀奇古怪的問題引他說話。 “師父,你說過煙沉蠱是能夠起死回生的圣藥,然而一旦離體,病人就會因?yàn)樾M毒衰竭而亡,我看,這根本不是什么圣藥,不過是死到臨頭,回光返照罷了?!?/br> 游茗輕聲答道:“引蠱離體之時,需要種蠱人的心頭血,屆時便讓離開宿主的蠱母吃下種蠱人的心臟作為藥引,再將蠱母制成解藥,以此祛除蠱毒,使宿主恢復(fù)健康?!?/br> 寧半闕微微一愣:“哪里會有醫(yī)者為了救人,連自己的心都能送作藥引?” 游茗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道:“凡事總有代價,闕兒,你要記住,這個世界上,其實(shí)根本沒有什么起死回生……” 下一刻,他再次想起了在暗無天日的煙沉谷里,奄奄一息的趙銘川。 趙銘川斷了一臂,失血過多,視線漸漸渙散,寧半闕蹲在他身邊,為他點(diǎn)xue止血,好讓他死得遲些,至少還能多說兩句話。 “你只要答應(yīng)我一件事,我就立刻救你?!?/br> 趙銘川愣愣地望著他,唇間微張,里頭是滿嘴的血沫。 寧半闕慎而重之地說道:“我有一個師父,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但是,像我這樣做了許多錯事的徒弟,不能再站在他身邊了,若是換成別人替我,我又很不放心……我看你還不錯,是個難得的好人,要是我能把你救活,你就當(dāng)是欠我一條命,以后替我照顧他吧?!?/br> 趙銘川沒有回應(yīng),只是重重地合上了眼。 “我就當(dāng)你答應(yīng)了?!睂幇腙I垂眸笑道。 寧半闕緩緩地眨了眨眼,持著一股真氣,親手把沾滿了心頭血的刀尖懸停在趙銘川的唇上,他搖搖晃晃,幾近要痛到倒下,是沈知秋握住他的手腕,讓他不至于功虧一簣。 沒人問他為什么要這樣做,因?yàn)楦静槐亻_口。 “各人有各人的命數(shù)?!鄙蛑锫犚婍n璧的聲音隱約在腦海里回蕩,似是一種不言而喻的回答,“而他的結(jié)局,早已由他親自寫好。” 世上哪里有什么起死回生,說來說去,不過是一命換一命。 濃郁的蘭花香氣漸漸飄散而出,一只深紫色的小蟲安靜地從趙銘川的耳朵里探出頭來,它慎重地左右打量一番,才徹底地展開幾近透明的蟲翅,緩緩地飛向?qū)幇腙I淌血的心口,掙扎著鉆了進(jìn)去。 就在它離開的一刻,趙銘川那雙緊閉已久的眼睛,旋即睜了開來,露出多年不見天日的一點(diǎn)清明。 一如往昔。 “……我答應(yīng)你。”他牢牢地望著早已倒在沈知秋懷里的寧半闕,用幾不可聞的啞聲答道。 寧半闕吃痛地低吼了一聲,滿額的青筋混著冷汗,隨著他的臉色變得越發(fā)蒼白,隱約透著死氣,只聽他微微張開了口,朝著沈知秋斷斷續(xù)續(xù)地低聲說道:“把蠱母……給我?guī)煾浮灰嬖V他……我做過什么……” 沈知秋只感覺喉間有一股悲意猛然上涌,只得強(qiáng)忍著那陣微酸,一字一句地說道:“我會告訴游茗,你云游去了,然后為他找一個年紀(jì)小些的徒弟,要和你長得像的,性格要天真單純的……我全部都記住了,你放心吧。” 寧半闕心想:這樣就好,至少在師父心中,我還是他的闕兒,雖然偶爾有點(diǎn)頑劣,卻心地善良,從來不做壞事。所以,給師父找來的小徒弟,就像我小時候的樣子;未來替我照顧師父的趙銘川,就像我長大以后的樣子。 他只要待在游茗身邊,就必須由始至終……都是一個難得的好孩子。 寧半闕睜著眼睛,任由蠱毒鉆心的痛苦往他四肢百骸肆意流轉(zhuǎn),身體不過是具冰冷的軀殼,麻木得一點(diǎn)點(diǎn)地失了知覺,原來大限將至,眼前所見只會剩下含混的片段,正在爭分奪秒地與他多年來的夢境重逢。 是他無憂無慮的童年時光,是在燕城陪伴游茗的日子,是與故人期盼已久的遙遙相望,至于那些曾經(jīng)令他日夜輾轉(zhuǎn)難眠的恐懼和仇恨,忽然就被他丟到了天涯海角,半分也想不起了。 沈知秋按著他的心口,低聲問他:“你家鄉(xiāng)在哪?我會送你回去?!?/br> 寧半闕想,這大概是要為他立個墓碑的意思。 可惜他身上背著血海深仇,故鄉(xiāng)成了禁忌,生于何地是再也不敢提了;后來他又叛出師門,至此不得游茗原諒,魂歸何處轉(zhuǎn)眼又成了空話。生生死死,最終沒能得個恰到好處的歸宿,怪不得在燕城的時候,游茗常提點(diǎn)他,不要貪玩亂跑,怕他找不到回家的路。 寧半闕重重地垂下眼皮,這些年來憋著的最后一口氣,終于緩緩地舒了出來。 “我回不去了?!?/br> 第98章 【番外】一枕黃粱·游茗x寧半闕 關(guān)山遙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