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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夢笛在警告她。 春和不清楚緣由,卻也知道自己必須住口。 屏風后坐的是什么人? 當朝太后。 容得她一個秀才的女兒抵死不從? 她爹,她娘,弟弟,jiejie們。 還有——紀初霖。 “民女春和叩謝太后恩典?!?/br> 說話時,春和只覺每一個字都浸透著血,一張口血就滿溢出來,腐爛了四肢百骸。 頭重重磕在地上,一聲悶響。 韞夫人笑道這女子還真是識大體懂規(guī)矩,得到這天大的恩賜,還是知道磕個響頭的。 消息很快傳了出去。 各位官員面上帶著笑意對楊慨賀喜。楊慨臉上掛著笑意,周夫人卻是眉梢眼角都露出欣喜來。 回到家中,喝退左右,看著唉聲嘆氣的楊慨,周夫人勸慰道:“好歹是太后賜婚,無上的榮耀。至于那女孩的爹,老爺你手中畢竟有權勢,太后既然已經(jīng)發(fā)了話給這個不是進士的老頭一個官做,難道你還不能給他一個油水豐厚的職位?何況,不過是妾?!?/br> “妾?太后賜的妾,夢笛還能給自己娶一個正妻不成?” “不管如何,事已至此?!敝芊蛉溯p聲嘆息:“何況,商兒本就心悅那個女孩。那孩子的眼神……倒也算是一件喜事?!?/br> “喜事?!胡鬧!我兒是何種身份?那女孩又是何種身份?說話人!身份低微!我兒竟然心悅那種女人?!?/br> “又如何?”周夫人壓低聲音對楊慨耳語道:“老爺還是少抱怨一些。當今太后是什么出身老爺怕是忘了!難道老爺還敢抗旨?還是說老爺欲與那位大人結親?那位陸小姐刁蠻跋扈,本夫人可是看不上眼!” 楊慨終究沒有脾氣,只招來下人,讓他們叫來裁縫,給少爺?shù)男路蛉俗鰩咨硪律?。“免得丟人養(yǎng)眼!” 周夫人垂首略作思索,又讓下人將庫房中那粉底煙雨繡紋的錦緞拿去給新來的二夫人裁剪一身衣裳?!澳穷伾矣媒K究是太花哨了些?!?/br> “老爺,二少爺求見。”下人前來通報。 “讓他進來!” 春和坐在窗邊,有些涼,她裹緊了衣衫。 楊夢笛說有一些事要去找楊慨。他又說今日晚了,讓春和早些休息。知曉今夜見不到他,春和心中略微松了一口氣。 這次她依舊住在楊夢笛的小院中她上一回住的地方。 心緒卻是全然不同。 春和卻是不解。 不過是同楊夢笛一道跌入金明池中,怎么就被賜了婚?都說每年都有人失足落入金明池中,怎么就她被賜了婚? 偏有一件事春和卻是忘不掉的。 先就有人推了她一把,她險些落入金明池,幸而被楊夢笛給抓住。那時人頭攢動,摩肩接踵,她也不知道究竟是何人推了自己。 那時她就想快些離開是非之地,卻也因為太多人一時走不出去,最終,而后她與楊夢笛都被推入了金明池中。 想到這兒,春和后背竄過一陣陰寒。 若是第一次楊夢笛沒有拉住她,她跌入池中,再被慕容弈撈起來,會不會被賜婚的就是她和慕容弈?! 若撈出她的甚至不是慕容弈—— 春和不敢想了。 為何不是她與紀初霖一道落入水中? 春和一陣發(fā)冷。 窗外,侍女們來來去去,偶爾看她一眼,交頭接耳。 她們中有幾位本就是楊商的通房丫頭,那些丫頭看她的目光此事滿是怨毒。楊家二少爺?shù)逆?,在她們眼中是無上的榮耀。 春和卻只想回家。 她想哭,卻又不敢哭。 窗外亭臺樓閣,蔚為大觀,似乎比上一次來又要富麗堂皇了不少,卻像一個精美的囚籠。身邊堆著太后的賞賜,金銀珠寶,綾羅綢緞。價值萬貫錢。 春和回想起楊夢笛走前對自己說的那些話。 “當今太后姓劉。原本是個賣藝女,本是蜀中人士。她與相公來汴京過日子,卻被選入王府后來還得到寵愛。那位王爺就是先皇。小娘子說自己身份低微也就罷了?!慌荒苁潭颉吭谔竺媲罢f這種話,小娘子還真是怕自己死得不夠快。當然,不知者勿怪?!?/br> 楊夢笛輕聲道,見春和紅腫著眼睛,嘲弄道幸好春和在太后面前沒哭出來,不然事情更是麻煩。 “春和自然知道,何種時候不能哭?!?/br> 她只敢在楊夢笛的車上哭,甚至不敢哭得太大聲。一哭,就是一路,哭紅了眼。 “小娘子也算聰慧。那樣的身份又怎會容許小娘子反抗。何況你和紀雨的確和離。而小娘子進了本少爺?shù)募议T,即便只是個妾室,說話人那種事,卻還是不能做了?!?/br> 楊夢笛說著,眼眶微微泛紅,卻又是笑了,拉住春和的手:“只是,小娘子,本少爺,真的不行?” 楊夢笛真的不行? 春和問自己。 自然不行。 除了紀初霖,誰都不行。 若是他真像讖語那般死了,她就上山當姑子去。 除了她的相公,誰都不行。 “相公……我想回家。” (。ω)zzz 紀初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家的。大約得感謝幸好冬兒他們在身邊,他這才不至于知道消息后,在普天同慶的喝彩聲中跌坐在金明池畔,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