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陽高照[修改版]_分節(jié)閱讀_65
所以余燕至在梅清死時(shí)也跟著毫無征兆地“死”去。 然而,他又不算真真正正死了。 他仍有非常微弱的脈搏,他不是死人,也不是活人。因?yàn)樗簧疾豢赡芴K醒。 除非有一模一樣的“替代品”。 這聽似天方夜譚,可何英不愿放棄,他求邵秋湖試一試。 邵秋湖要他再找一只母蠱。他本意是想何英知難而退,畢竟梅花蠱源于苗疆,只有當(dāng)?shù)貫閿?shù)不多的蠱術(shù)師才懂如何培育,莫論他能否尋見這般異士,即便尋見了,對方也不一定幫他。 可蠱蟲還是被何英找到了。 何英究竟費(fèi)了多少功夫,邵秋湖不知道,他信守承諾做了該做的。何英盡力了,他也盡力了。有時(shí)候,希望比絕望更折磨人。 “魚兒,這里冷,你隨邵大夫先離開吧?!焙斡⒈硨⑼?。 何魚兒憂心忡忡地喚道:“爹……” “聽話?!?/br> 鼻子一酸,何魚兒晃了晃邵秋湖的手,仰頭喃喃道:“邵叔叔,求您,求您救救我?guī)煾赴伞?/br> 彎腰抱起他,邵秋湖看了看何英背影,眼底是一閃而逝的哀傷,終于,他垂下眼皮,扭頭走出了石室。 孩童的乞求聲漸漸遠(yuǎn)去,當(dāng)完全消失耳畔后,何英有了動(dòng)作,他走入暗室,在晶瑩剔透的冰屋中一眼望住了那人:雖頭發(fā)花白但面容年輕,幾乎不曾留下歲月痕跡。 注視片刻,何英走上前坐在了床邊。 輕輕牽起余燕至的手,手心朝上平展開來,何英先拿指尖戳了戳,看他沒有醒,便竊喜地畫起烏龜,一遍一遍,畫了許多只。 何英想用它們換小兔子。 兔子跑得比烏龜快,它得意洋洋,因?yàn)橐换仡^就能瞧見慢吞吞跟在身后的烏龜。某次,兔子依舊回頭去瞧,卻不見了烏龜蹤影。它氣惱烏龜跑得太慢,于是蹲在樹下等。日升月落,斗轉(zhuǎn)星移,春天里它數(shù)花瓣,夏天撲蝴蝶,秋天踩落葉,冬天,它冷得縮成了一團(tuán)。兔子等了太久,望了太久,雙眼變得通紅,它納悶極了,烏龜去了哪兒? 指尖一顫,何英抬手捂住面龐,往事不可抑制地涌現(xiàn)腦海,全是他,全是他!可他在哪里?自己究竟把他丟在了哪里? 何英簡直想不起來,他忽然覺得眼前的人根本不是余燕至,余燕至正好好地活在某個(gè)地方。 咧開嘴角自嘲地笑了笑,何英重新抬起頭,伸手撫向了余燕至左眼下的梅花。千辛萬苦養(yǎng)育的盅蟲毫無效果,他沒有醒來,何英想,這或許是余燕至自己的選擇,他并不愿醒來,因?yàn)樗娜松錆M苦楚,他活得太累了。 緊挨他躺下,何英側(cè)身望著他,指尖輕點(diǎn)他雙唇,從唇滑向胸口,最后來到胯間握了握那柔軟的事物,接著又拉起他的手,引領(lǐng)他撫摸自己的唇、自己的心、自己的欲望。 “夠不夠?”空寂冰冷的室內(nèi),何英問道。 余燕至睡容安詳,仿佛做了好夢。 “你還想要什么?”額頭抵住余燕至的頭,何英閉了雙眼,“什么都可以?!?/br> 四周安靜極了。 “你說無論前路如何,我們都在一起。你說心里只有我……你說會(huì)對我好,比師父更好,”眼睫顫動(dòng),何英輕聲道,“騙我的么……” “我心里只有你,會(huì)對你好,不騙你……”何英伸長胳膊擁抱他,“我以后再也不欺負(fù)你了?!?/br> 四周安靜極了,除了他的自說自話。 摩挲著余燕至臂膀,何英似乎想溫暖他冰冷的身軀:“我們明日就走,如果不喜歡我住的地方,回落伽山好嗎?回去剛趕上掘竹筍,小時(shí)候——” 何英閉了嘴,挖空心思搜尋,發(fā)覺實(shí)在找不出許多相親相愛的故事,于是慚愧地蹭了蹭余燕至耳廓:“我以前真壞啊。” “我那么壞,你喜歡我什么?”何英仿佛有了新發(fā)現(xiàn),忽而支起身體趴在了余燕至身上,笑道,“你不用說,我知道?!?/br> 其實(shí)他不知道,沒人告訴他。 “你什么我都喜歡!”何英揚(yáng)起下巴親了親余燕至的唇。 也沒人問他。 感覺有些自討沒趣,何英重新躺回余燕至胸膛,百無聊賴地亂畫起來——大大的圓,四只粗粗短短的手腳,半縮的腦袋和一根細(xì)長尾巴…… ——我是烏龜精? ——你是我的尾巴? 兔子以為中計(jì)了,它明明該跟在烏龜身后,它回頭去找,翻山越嶺,日夜奔波,茫茫天地間只有它雪白身影。 何英頭腦清醒,知道應(yīng)該離開這冰冷的屋子,可他太疲憊了,一動(dòng)也不想動(dòng)。他用了兩年時(shí)間尋找母蠱,用了六年時(shí)間等待母蠱蛻變……沒有余燕至的生活他過了八年,接下來還有第二個(gè)八年、第三個(gè)八年,直到死的那天。 萬籟俱寂,兔子環(huán)顧四周,雪地上只有一排孤單的腳印。它找不到烏龜,安靜地蹲在了雪中,孤零零傷悲著,心碎成一片片雪花,掩埋住了自己。 四肢漸漸僵冷,何英呼出一口氣,一點(diǎn)一點(diǎn)閉上了眼睛。 昏昏沉沉間,感覺一只手臂搭在了背上,仿佛擁抱著他,何英彎了彎唇,這分量真實(shí)得幾乎不像夢。 “何……英……” 沙啞的嗓音繚繞耳畔,何英輕輕應(yīng)道:“嗯……” “何英……” 第二聲緊接傳來,那只手突然移上他腦后扯住了他的發(fā)。 微微刺痛使得何英皺了眉,因好夢被擾不耐地抬起頭來。 朦朧視線里,那蒼白的臉龐鑲嵌著一雙黑色眼瞳…… 何英怔了怔,猛地翻身坐起,從狹窄的床鋪“咚”一聲摔滾在地。 余燕至像具行尸走rou,手腳并用跟著跌了下來,雙眼直直盯著他。 何英嚇傻了,回過神后便即往外爬去,邊爬邊大喊道:“邵秋湖!邵秋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