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陽高照[修改版]_分節(jié)閱讀_57
此刻,余燕至脆弱得不堪一擊。他希望時光倒流,回到第一次遇見莊云卿的那日,他一定會跪下乞求,乞求對方不要帶走自己。這樣,莊云卿就不會死,月兒和啞巴嬸不會死,何英也不會被他害得一無所有。雖然十年后他們?nèi)杂锌赡芟嘤觯菚r的何英為仇而來,與他不曾相識、不曾相知,何英的劍將毫不猶豫刺穿他胸膛,也或許相反。無人悔恨、無人痛徹心扉。 然而比起何英的劍,余燕至更想擁抱何英,想就這樣度過一生,哪怕悔恨、哪怕痛徹心扉、哪怕在囚牢里、哪怕只有一個糖包子…… 揚(yáng)起臉,余燕至拉過何英手腕,一口咬掉了半個包子,他大聲咀嚼,雙頰撐得鼓鼓囊囊。 “真甜。”他說話的聲音有些含糊。 何英低著腦袋,舌尖舔了舔包子皮,笑得得意極了。 翻身坐起,扳過何英肩膀,余燕至讓他躺在了自己腿上,輕輕哼唱道:“笑你我僧俗有緣三生幸……” 何英怔了怔,從側(cè)躺變成平躺,目光落向了余燕至頭頂,他或許想要看著對方的眼睛,只是做不到。 “笑你我……”余燕至走了調(diào),輕咳一聲又繼續(xù)道,“和詩酬韻在桃林?!?/br> 何英笑得恨不能打滾,他自認(rèn)比余燕至水平高很多。 “笑你我二八妙齡巧同歲,笑你我知音人不識知音人……”千辛萬苦地唱罷一句,余燕至也不禁發(fā)笑道,“我唱得好不好?” 何英邊笑邊點(diǎn)頭。 同樣的話,何英以前問過余燕至。那時余燕至說了個好,然后自己問哪句唱得好?余燕至說頭兩句最好。 何英還記得。 把余燕至招呼到面前,何英動了動嘴巴。余燕至仔細(xì)瞧著,瞧他說的是“都好”。 牢房里很安靜,也很濕冷。 余燕至手指糅進(jìn)了何英發(fā)間,輕輕梳理著。何英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著包子,雙眼微瞇,幾乎昏昏欲睡。 明天會發(fā)生什么,何英不知道。如果活得下去,他會報仇,為父母、師父、師妹、啞巴嬸,為余燕至也為自己。裴幼屏想借他的手傷害余燕至,以為他必定受仇恨激怒,然而他早已跨過了那道坎。因?yàn)榍f云卿的教誨,因?yàn)槟ルy中的成長,因?yàn)橛嘌嘀潦冀K如一的包容與溫柔。所以裴幼屏的話,何英當(dāng)放屁。如果活不下去那就與親人團(tuán)聚。 活,亦或死,何英都不怕,他的身邊有余燕至。 第十四章 嚴(yán)豐依舊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搖頭道:“對余易這等jian險狡猾,厚顏無恥之輩,我會忍不住當(dāng)場殺了他為師父、師兄弟報仇!” 看守囚牢的兩人,一人跟著搖頭,一人嘆息一聲,端起飯菜朝牢內(nèi)走去。 “師弟莫要激動,下月屠魔大會,余易難逃懲罰,”霍延武安撫道,“我知曉你與他曾感情頗為深厚,但無須自責(zé),師父尚且被他的表面蒙騙,何況師兄弟們,誰又看得出他是如此險惡之人?” 嚴(yán)豐神情沉重,從食盒里端出最后一道菜擺上桌。 送過飯后,李暢走了回來,順勢坐在霍延武身旁,道:“余易罪有應(yīng)得,可他那表兄倒是怪可憐的,聽說孤苦伶仃也沒別的親人?!?/br> 霍延武喝下半碗粥,抬頭挑了挑眉:“余易受羅剎教唆使皆因此人,難講他底細(xì)清白與否,在調(diào)查清楚前只能關(guān)一日是一日了。” “我看不像,”李暢拿起筷子夾了口菜,“這里關(guān)過的哪個不是十惡不赦的大壞蛋?那表兄又瞎又啞能成什么事?裴師兄也太不近人情。” “你瞧余易像嗎?”霍延武沉聲道,“裴師兄謹(jǐn)慎行事為得是不讓羅剎教再有可乘之機(jī),你怎能誤解他一番苦心?” 跟羅剎教扯上關(guān)系便是大是大非,李暢只得乖乖閉嘴。 霍延武自認(rèn)話說得重了些,為緩和氣氛,扭頭朝嚴(yán)豐一笑,指著菜碟,道:“師弟,你也坐下吃——” 舌頭在嘴里打了個轉(zhuǎn),霍延武兩眼一翻,“咚”地趴倒桌面,撞翻了半碗熱粥,粘糊糊的米粒灑得四處都是。 李暢大吃一驚,立時反應(yīng)過來,剛要摸劍,一個高高大大的身影便罩在了頭頂。 “得罪了,師兄!”嚴(yán)豐掌起掌落。 后頸一疼,李暢一聲未吭暈厥過去。 愧疚地看了兩人一眼,擺正霍延武撞翻的碗,又從他腰間解下鑰匙,嚴(yán)豐大步流星朝囚牢深處走去。 何英半蹲在余燕至身邊,一只手搭在他膝頭,一只手捏著半個饅頭,邊吃邊等著喝他剩下的粥。 突然,一陣腳步聲闖入耳中,何英怔了怔,往日收碗碟的人不會來得這樣早,腳步也不會這般急亂! 眼瞧何英將手縮進(jìn)袖里抽出了匕首,余燕至連忙壓住他手背:“別沖動。” 何英垂著眼簾,面無表情,在背后響起的開門聲中微微側(cè)過了腦袋。 “嚴(yán)師兄?”余燕至驚訝地望向來人。 何英稍稍松了口氣。當(dāng)初他被押往囚牢的路上遇見了嚴(yán)豐,嚴(yán)豐打過他一拳,拳風(fēng)浩蕩,然而力道很輕。那時他便有所疑惑,只是想不明白。對嚴(yán)豐,何英的敵意并不十分重,但仍牢牢握著匕首,如若此人敢傷余燕至,何英將毫不猶豫割斷他的喉嚨。 嚴(yán)豐走近,蹲下,鑰匙插入鎖眼,熟練而迅敏地打開了鐵鐐。 “咔嚓”輕響,鐐銬自手足脫落,余燕至尚未回神,何英卻已一刀往嚴(yán)豐的方向刺去。 余燕至倏忽驚醒,一手奪下何英武器,一手將他推往身后,剎那間,鋒利的刀刃便緊緊貼上了嚴(yán)豐脖子:“你的目的?!” 嚴(yán)豐沒有惱怒,立場相換,任誰都會變成驚弓之鳥,他長話短說道:“帶你們離開圣天門?!?/br> 耳聞此言,余燕至的心猛地一跳,刀刃淺淺埋入對方皮rou劃出一道血痕:“你幫我的理由?” “我知道裴幼屏的秘密?!眹?yán)豐面不改色,壓低嗓音又說了幾句話。 余燕至雙眼大睜,愣怔了會兒,移開匕首,反手緊緊握住何英的手,力道大得簡直像要捏碎對方的骨頭。 不再多言,嚴(yán)豐打頭陣,三人疾步離去。 圣天門內(nèi)的環(huán)境余燕至十分熟悉,但嚴(yán)豐帶他們所走的路他卻從未走過,因?yàn)檫@是個隱藏在庭院假山下的密道。 嚴(yán)豐怎會知曉如此秘密的通道?余燕至猜想,定然是與那人有關(guān)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