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陽高照[修改版]_分節(jié)閱讀_34
裴幼屏隨即將信燒毀,落座桌前,端起了茶杯,入口時才發(fā)覺茶水早已冰冷。放下杯子,手指摁著額角,他緩緩閉了眼:“瘋子……”囈語自唇間泄露,待再睜開眼時,那黑白分明的眼瞳便覆了層薄冰。 站起身,裴幼屏走出幾步又停了下來,踱回桌旁,視線落在長劍之上,稍許猶豫后提入了掌心。 日落時分,裴幼屏趕到了相約之地,穿過密林,眼前是一處陡峭山坡,他一步步登了上去。 黑色長衫、黑紗斗笠,那人正于山坡悠閑踱步,察覺他后便一語不發(fā)迎了上前。 裴幼屏卻在對方靠近時擦肩而過。 “兩個月未見,你就與我生疏了?!卑祮〉纳ひ粝窭吓f的桌椅發(fā)出的吱啞聲,令人倍感壓抑。 “此地只有你我,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呵,”輕快而愉悅的笑聲透著幾分天真,那人摘下斗笠,露出了猶如少年般秀美的面龐,再次開口,聲音已與先前判若兩人,“我很高興你能來?!?/br> 夕陽西沉,四周景色被籠罩在了一片金紅之中。 裴幼屏轉(zhuǎn)身面向那人,道:“梅清,你清楚我不得不來的理由?!?/br> “你在生氣嗎?” “你認(rèn)為我不該生氣嗎?”唇角一抿,裴幼屏目光犀利,道,“為何寄信給蘇無蔚,透露余燕至是余景遙的兒子?說余景遙當(dāng)年是冤枉的?你究竟想干什么!” 梅清笑容憊懶:“多少年了,還未盡興?” “我是為了實現(xiàn)姑姑所言最徹底的復(fù)仇?!?/br> “復(fù)仇?”仿佛聽聞了什么趣事,梅清低笑起來,笑聲回蕩荒涼的山坡甚是滲人。 半晌后,他止住笑意,搖了搖頭:“仇恨已填不滿你的欲望。幼屏,你可曾回想起當(dāng)初?” “我所做一切不離初衷,你如今從中阻撓,對你又有何益處?”裴幼屏漠然地看著他,“余景遙一事雖已過十年,但若叫蘇無蔚發(fā)現(xiàn)內(nèi)藏隱情,你以為他會放任不管嗎?” 梅清語調(diào)自若道:“想報仇的人是你,我不過你手底一顆棋子,即便圣天門追究起來,又與我何干呢?” “你!”裴幼屏氣惱道,“我們是同一條船上的人,你以為你逃得過?” “大不了陪你一起淌水?!泵非逦⑿Φ?。 裴幼屏轉(zhuǎn)身沉聲道:“你在威脅我?” 靜靜望那背影片刻,梅清自后擁住了他,柔聲道:“若你我果真是一條船上的人,你又豈會認(rèn)為我在威脅你?” 對如此親密的行為,裴幼屏卻毫無抵觸:“梅清,答應(yīng)我,以后別再做這樣的事?!?/br> 唇似有若無地碰觸他后頸肌膚,涼滑的觸感令梅清瞇起了眼:“你答應(yīng)我的又幾時兌現(xiàn)?” 沉默良久,裴幼屏淡淡道:“如今余燕至身在圣天門,貿(mào)然行事必會遭人疑竇。” “讓我替你殺了他,好嗎?” “若只要他死,當(dāng)年落伽山我便不會叫你留他性命?!?/br> 梅清抬起眼簾:“定要如此大費周章嗎?” “此乃姑姑遺愿?!?/br> 輕笑一聲,梅清松開了雙臂:“是你的樂趣吧?!?/br> 目光幽幽暗暗,裴幼屏轉(zhuǎn)身,掌心輕輕按住梅清肩頭,道:“塵埃落定前希望你多些耐心,相信我,等待一切結(jié)束我們就回忘川?!?/br> 晚風(fēng)習(xí)習(xí),吹起一絲涼意。 天邊明月高掛,灑落如水清暉。裴幼屏半炷香前已離開了波風(fēng)崗,此刻,梅清獨立山頭,任微風(fēng)吹亂發(fā)絲。 數(shù)十道黑影在夜幕下恍如鬼魅飛速接近,眨眼功夫出現(xiàn)在他身后,緊接單膝跪地,沉默地等待指示。 梅清緩緩轉(zhuǎn)身,垂掛腰間的荷包散發(fā)著一種“獨特”氣味,他雙唇輕啟,吐露了一句苗語。 這句話像cao縱傀儡的絲線,使得黑衣人紛紛磕下頭顱,隨后如來時一般,迅速隱入了夜色。 席地而坐,梅清垂下眼簾,自言自語笑道:“離開十三年,幼屏,你還能找到回去的路么……” #################################### 一路疾行,踏入圣天門后,裴幼屏放緩了腳步。 握劍的掌心盡是汗水,這把劍無功而返,沒能替主人除去心頭大患。 密林中有梅清安排的人手,雖然隱藏了行蹤,但并未隱匿氣息。裴幼屏能清楚感覺到四周的殺氣——這是梅清對自己的提醒、警告、亦或威脅? 爹娘死了、余景遙死了、姑姑死了,如今知曉他底細(xì)的只剩梅清。梅清是個大麻煩,令裴幼屏疲于面對。 忘川……在他的記憶里只有這世上最怨毒的女人和最殘忍的小孩,可那時,他們也是他唯一“依靠”。 如果能夠選擇…… 念頭剛一升起,裴幼屏立刻在心中否決,他別無選擇! 眼看大功告成,所有都如預(yù)期一般順利,他不再是當(dāng)年弱小的孩童,如今他受人尊重、風(fēng)光無限,不久后又將迎娶嬌妻——圣天門掌門的女婿,眾望所歸的下任繼承者,武林人人仰視! 十三年,任誰都會改變,只有梅清似乎還是忘川里那個瘋子!裴幼屏與他糾纏至今已十分厭倦,他想從梅清身邊逃開,他不能叫這瘋子毀了他得來不易的一切。 轉(zhuǎn)過處拐角,前方隱約傳來了人聲,裴幼屏輕下腳步,借月色看到了并肩而行的兩人。其中一人發(fā)落霜華,正扭頭望向另一人。 原來是余燕至與何英…… 何英左手攥著把苜蓿草,掃上余燕至臉龐,余燕至不躲不閃,只輕輕握住了他手腕,笑道:“別鬧,還不困嗎?” 何英點了點頭。 他身體一日好過一日,以前在落伽山時他每日習(xí)武,如今無所事事便顯得精力旺盛。余燕至一有空就帶他四處閑逛,何英雖目不能視但已習(xí)慣黑暗,所以仍舊玩得樂不思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