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想一會兒要對老爺子坦白的事，心跳漸漸快起來，漸漸緊張起來。

    在自己面前，他雖然沒什么架勢，可是沈漾明白他長久以來的身份地位，特別是沈漾接盤以來，她很明白一個他家爺爺在某些地方的威望。

    今年接機(jī)是政府派的車，足以說明一切問題。

    “唉，果然不能回來，回來就老想到你那不成器的爸。”

    沈父是名副其實的官家少爺，大齡未婚，卻一門心思就要娶廖往，磨了父母一兩年以后，終于等來機(jī)會把廖往娶進(jìn)門，后來兩人有了沈漾。

    沈漾在看了廖往的給她留的那封信以后，明白了過去的事，同時明白她的爺爺奶奶一定知道這些往事，只有她曾經(jīng)不知道而已。

    所以她才決定提早跟爺爺攤牌，因為爺爺較奶奶來說非常好說話。

    在她的爺爺奶奶中，嚴(yán)厲的永遠(yuǎn)是她奶奶，無外乎其他，是性格問題，她奶奶是女人，卻參過軍，并且活了下來，從小到大，奶奶對沈漾的要求都非常高而且嚴(yán)格，更重要的是，奶奶在她爸爸去世以后，就再沒有聯(lián)系過廖往，沈漾明白自己奶奶對同性戀的深惡痛絕，可以說在她奶奶那塊，她一輩子都得不到認(rèn)可。

    相比來說，爺爺疼她，更寵溺她，但也只是相對。

    可是沈漾卻已經(jīng)二十七歲了，她只能先花時間求得沈老爺子的同意，然后慢慢地磨她的奶奶。

    這是她的終身大事。

    她性子很硬且執(zhí)拗，對待感情也是如此，阻力越大也越到在一起。

    舅舅廖峰不算，她更不知道爺爺奶奶能陪她幾年，她不想以后跟許發(fā)涼的婚禮上，自己這邊一個親戚都沒有。

    “對了，小漾你上回說有愛人了？也不告訴我是誰這么有本事，今天沒有帶回來讓我看看？”

    老爺子的話題終于來到這個上，沈漾深吸口氣，來了！

    她走上前，從大衣口袋里掏出一沓照片，慢慢放在老爺子面前的飯桌上，接下來的餐廳里一片死寂。

    老爺前一秒還和顏悅色，下一秒就面沉入水。

    那沓照片里，多半是許發(fā)涼的單人照，沈漾還特意選了幾張白金電影節(jié)，許發(fā)涼手捧金狼獎獎杯的照片，除此之外，還有兩人的一張牽手照。

    “小漾，你這是什么意思？”

    “回爺爺，就是這個意思，我的愛人，是她?！鄙蜓髅髦浪@一句話所可能帶來的血雨腥風(fēng)，可是說出這句話以后，她心里卻有一股無比自豪的感覺。

    “荒唐！”

    沈老爺子把這沓照片一拍扔到地上，被沈漾氣的胸口劇烈起伏，一時說不出話。

    “爺爺，我來征求您的同意?！?/br>
    沈老爺子今年已經(jīng)八十五歲了，哪怕再怎么精神也掩蓋不住老態(tài)，他的眼睛也不像沈漾記憶中那樣澄澈有神，整個人也瘦了很多，身上的唐裝也顯得大了。

    沈漾再怎么樣也終究是個女人，面對長輩這般模樣，她的眼眶紅了。

    好一會兒，沈老爺子才勉強(qiáng)緩過氣來。

    看著自己爺爺喘氣困難的樣子，沈漾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你想氣死我嗎？?。课疫@輩子十歲就殺過日本人，當(dāng)過反動派，被□□拉著□□過，都算什么？快三十多年前你爸爸鬧著跟我說要娶你媽，最后怎么樣？你現(xiàn)在站在那兒低眉順眼地跟你爸當(dāng)初一模一樣！咳咳……”

    沈漾：“爺爺……”

    “你還當(dāng)我是你爺爺你就不會一回來就把這件事告訴我！”

    沈老爺子怒喝道。

    沈漾也急了：“可是不跟您說我還能跟誰說呢！”

    是啊，她的爸爸mama都沒了，她的奶奶同意的可能性也根本沒有。

    餐廳內(nèi)詭異地沉默起來，沈老爺子被她一句話嗆得住了嘴，心里又氣又心疼她。

    “爺爺，前幾天是我的生日，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二十七歲了，我喜歡她，一點(diǎn)都不盲目，這我是知道的，在此之前我不喜歡男人，也不喜歡女人，可能我就是遇到了她，出不來，也不想出來了，我太明白我自己了?！?/br>
    “爺爺，我知道要讓您接受很難，所以準(zhǔn)備跟您把戰(zhàn)線拉地長一些，我不是想氣您，也不是想獲得什么，我就是想……如果有一天，她想跟我回家看看，我這邊一個接待她的長輩都沒有……怎么辦……”

    沈漾很少有紅著眼睛哽咽，她強(qiáng)忍著不讓自己的眼淚流出。

    她一直以為自己很堅強(qiáng)，可以無后顧之憂，她也一直以為自己足夠強(qiáng)大，跟許發(fā)涼藏在被窩里看電影，外面就什么都影響不了她們。

    她想要的很簡單。

    沈老爺子看著沈漾站在那里，仿佛看見當(dāng)年他那個花花公子兒子收了心，也是這樣非那個女人不可地站在那里。

    “我看沈漾你是鐵了這條心了？”

    沈漾彎下腰，把散在地上的照片一張一張撿起來，整理好，放成一沓摞在餐桌上。

    沈漾從小到大，性格異常執(zhí)拗，決定了的事幾乎不可能改變：“我就要和她在一起?！?/br>
    “好，你要跟這個女孩在一起，我不管你，只是我們沈家把你養(yǎng)成這樣，讓你有了今天呼風(fēng)喚雨的能力，我總有權(quán)利把你的這些東西收回去吧？”

    沈老爺子語氣變得沒有什么波動，沈漾心底悄悄松了一口氣。

    否則今天讓沈漾走不出這個大門并不是什么困難的事，把許發(fā)涼這樣一個人驅(qū)出北燕市就更簡單了。

    “爺爺，我一會兒就把所有職位和業(yè)務(wù)都轉(zhuǎn)給Jarry，現(xiàn)在我賬戶里的所有財產(chǎn)，我一分也不會動。”

    沈老爺子面無表情地盯著她：“沈漾，你終究讓我失望了?！?/br>
    沈漾皺起眉頭，一言不發(fā)，從大衣口袋里掏出錢包，把里面的銀行卡，現(xiàn)金，一件一件擺放在桌上，然后她摘下圍巾，摘下價格不菲的鑲鉆耳環(huán)，摘掉手上的手表。

    最后她把大衣也脫下，全身上下只留一條褲子，一雙靴子，一件白襯衫。

    “好，好，你真是長大了?！?/br>
    沈老爺子在她身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