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監(jiān)不再刻意壓低聲音，“你有什么給念丫頭的嗎？”

    “有?！?/br>
    孟念念腦子里裝著滿當(dāng)當(dāng)?shù)拿孛芑貋怼?/br>
    廚娘憐愛地摸摸她的頭，“都記住了嗎？”

    孟念念點頭。

    她是下凡渡劫小仙女，雖然沒有了其他的法力，但她的慧根還留著，她過目不忘。

    廚娘和老太監(jiān)對視一眼，藏住心里的震驚和遺憾。

    不愧是孟家人。

    如果孟氏一門沒滅門，朝廷大概不會這般的死氣沉沉。

    天下學(xué)子皆出孟氏，不是一句空話。

    孟氏通敵叛國的罪證究竟是真是假只有先皇知曉。

    殊不知，先皇為集中皇權(quán)，做出的重重血案，加速了君臣離心。

    老太監(jiān)從獄司老太監(jiān)這里聽到的種種冤假錯案，讓他明悟了當(dāng)年孟氏案內(nèi)有蹊蹺，也明白了為何北疆王會逆反。

    老太監(jiān)長長地嘆一口氣，“念丫頭，這些事情牢牢地封死在腦子里，不是生死大關(guān)，一句話都不可以說。”

    孟念念點頭。

    廚娘：“累了一天，我去煮水，咱們燙個腳，早點入睡。”

    孟念念顛兒顛兒地跟著進(jìn)入廚房，坐到小板凳上燒柴。

    廚娘從井里打水。

    廚娘一手提著一大桶水進(jìn)來廚房。

    孟念念滿眼艷羨。

    她也想有這么大的力氣，可惜她只有慧根，沒有仙骨，一桶水都提不起來，唉——

    廚娘把水倒入鍋中，回頭看見這個羨慕的眼神，笑出了聲。

    念念嘴巴不能說話，但眼睛會說話。

    只看一眼她的眼睛，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廚娘：“你還小，骨架沒有長開，再長兩年就有力氣了。”

    孟念念滿眼信任地點頭，掰著手指頭數(shù)日子，每天都試著提水搬草料。

    兩年匆匆地過去，孟念念滿眼濕潤地看著廚娘。

    廚娘心虛，“念念，男孩子和女孩子不一樣，男孩子沒力氣會被人嘲笑，女孩子沒力氣沒關(guān)系，嬌嬌弱弱的小姑娘也招人喜歡?！?/br>
    老太監(jiān)收到廚娘的眼色，也開始哄這個快要掉淚的小可憐，“念丫頭，不怪你不努力，你是先天的身體不好。”

    孟念念眼里的水花更多了。

    廚娘瞪一眼老太監(jiān)，“瞎說什么?！?/br>
    廚娘安撫地拍拍孟念念的背，“咱身體沒問題，主要是咱們沒找對方法。我聽說武功越高的人力氣越大，咱們練武?！?/br>
    孟念念看著廚娘。

    練武？

    廚娘被這水汪汪的眼睛一看，心都軟成了一灘水，“下午我就去找小四問一問怎么練武?！?/br>
    孟念念擦擦眼睛，點頭。

    老太監(jiān)下午帶著燜糕離開馬場，傍晚回來廚房，從懷里掏出一本書給孟念念，“這是基本功，學(xué)透了，再學(xué)下一本。”

    孟念念拿著書，如獲至寶，笑的燦爛。

    孟念念把書小心翼翼地藏進(jìn)袖口里，歡快地跑去馬棚，安安靜靜地看書。

    廚娘目送走念念，看向老太監(jiān)，小聲：“你和小四不要命了！這些書在宮里都不允許流傳，一旦被發(fā)現(xiàn)，碰過書的人都要掉腦袋！念念不懂這些，你還不懂！”

    老太監(jiān)：“不是學(xué)武之書，醫(yī)書?！?/br>
    廚娘愣了愣。

    老太監(jiān)：“里面講xue位筋脈，學(xué)透了，也長力氣?！?/br>
    廚娘：“小四出的主意？”

    老太監(jiān)點頭，“如果念丫頭學(xué)會了這個，在北疆王打進(jìn)皇宮后，念丫頭這種會治病治傷的能被善待?！?/br>
    廚娘：“還是小四想的周到，你們這些老家伙給念念說的那些東西，一旦說出來，念念就沒辦法平平靜靜地活著。”

    宮里的氣氛緊張，北疆王一步一步逼近，皇帝在五日前的一次縱酒時中風(fēng)，后宮人人自危。

    廚娘緊張，“已經(jīng)兩日沒有侍衛(wèi)來領(lǐng)干糧，他們要偷偷跑了嗎？他們跑了，誰來看守皇宮？”

    老太監(jiān)咳嗽，“如若沒有猜錯，侍衛(wèi)已隨著家族投奔北疆王。”

    廚娘：“咱們怎么辦？也跑走？”

    老太監(jiān)：“小四沒有跑，宮里的侍衛(wèi)也是世家出身，他們擁有私兵和錢財，有這兩樣開路，他們能平安地達(dá)到北疆王的領(lǐng)地。我們一旦出宮，只有死路一條?！?/br>
    廚娘按捺下惶恐的心，把所有能想到的全準(zhǔn)備上。

    也許是世族的投奔，也許是皇帝即將駕崩的消息，也許是南方大旱大澇的自然災(zāi)害，改變了北疆王的計劃，攻城之勢漸緩。

    又是一年，廚娘在夜里喊醒孟念念。

    孟念念揉揉眼睛，抱著被子坐起來，歪頭看。梅姑姑

    廚娘嘆息一聲，“念念，我侄子來接我回去了。”

    孟念念眉眼彎彎地握住廚娘的手輕輕地晃一晃。

    梅姑姑能離開這個地方是好事情，梅姑姑這一年擔(dān)驚受怕，憔悴了很多。

    廚娘揉揉孟念念的頭，不舍，“真的不跟我走？”

    孟念念指指七爺爺?shù)姆块g，再指指馬棚的方向。

    她要留下陪七爺爺和馬。

    廚娘：“留在這里很危險?！?/br>
    孟念念眉開眼笑。

    有危險也不怕，七爺爺給她找了很多的后路，而且她是小仙女，即使不小心死了，也是渡完死劫回天上，故事里都是這么寫的。

    第60章

    孟念念站在床上, 摳開墻上的一塊磚, 拿出一個破舊掉漆的木盒子, 把她從小攢的銀子全部拿出來給梅姑姑。

    廚娘笑，“我不缺這點錢，你好好藏著，等你以后出宮的時候用?！?/br>
    孟念念把錢重新藏起來。

    廚娘揉揉她的頭, 小聲叮囑, “馬棚里有地窖, 地窖入口養(yǎng)著馬，沒人會發(fā)現(xiàn)你，一旦有煙火和慘叫聲, 你不要管其他的, 馬上跑到馬棚里藏起來。地窖里有我藏的吃食, 能讓你吃一年。”

    孟念念笑盈盈地點頭。

    廚娘：“你如果出宮向北走, 找鎮(zhèn)江村。若是鎮(zhèn)江村沒人，你上山, 問人杏林谷怎么走。這兩個地方避世，你若是逃出來了, 來這兩個地方找我?！?/br>
    孟念念眨眼。

    她大概不會離開皇宮，皇宮是她長大的地方，也是她渡劫的地方。她最大的夢想是在皇宮里平平安安地活到老，然后老死飛升。

    廚娘離開, 孟念念擔(dān)起做飯的重任。

    老太監(jiān)提著竹籃, 出門送了幾回飯后, 不再送飯。

    孟念念看著他，滿眼擔(dān)心。

    老太監(jiān)敲敲她的頭，“我活這么大歲數(shù)，經(jīng)過的事兒比你吃過的糖還多，難不成還沒你想的開？”

    孟念念放心。

    老太監(jiān)咳嗽。

    孟念念把脈。

    老太監(jiān)：“他們這群老家伙結(jié)伴走，也甭想落下我?！?/br>
    孟念念眼里閃著水光。

    老太監(jiān)從枕頭下拿出一個黑木牌，“念丫頭，這個木牌是小四當(dāng)年給刻的，也不知道我們都死了，這個還有沒有用，你留著，沒用的話，做個念想也挺好。”

    孟念念眼淚大滴大滴地向下流。

    老太監(jiān)：“哭什么！對我們這群老家伙來說，死了比活著舒服。小四已經(jīng)躲起來了，過了今晚，你去馬棚里住著。”

    孟念念擦淚，點頭。

    孟念念被趕回房間收拾。

    老太監(jiān)長舒一口氣，閉上眼睛，再沒有醒。

    孟念念躲在房間里，眼淚不斷，從窗戶縫里看著一個身形瘦削帶著面具的人背著七爺爺?shù)氖w離開。

    面具人經(jīng)過窗口，聲音嘶啞，“老七已死，好好活著。”

    盡管無人看見，孟念念還是無聲地掉著淚點頭。

    面具人扔下一個像蝴蝶一樣的鐵片離開。

    孟念念背著一個大背包，開門，看見地上的鐵蝴蝶，撿起來藏進(jìn)袖口里，飛快地跑向馬棚。

    高粱看見小宮女，踩著小碎步走過來的，低頭看她。

    孟念念踮著腳尖抱住它的頭，無聲地掉淚。

    其他馬看見，把她圍在中間，用尾巴輕輕地拍著她的背安慰。

    高粱臥下來，催促小宮女坐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