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節(jié)
似錦正要答話,內(nèi)院的守門婆子就又引著兩輛馬車過來了,一輛朱輪翠幄車,一輛仆婦乘坐的黑漆平頭車,馬車上有王學(xué)士府的標(biāo)志,應(yīng)該是王菁到了。 馬車停了下來,婆子先扶下來的卻是王蕙。 似錦和韓貞都是一愣,卻見婆子又扶了王菁下來,這才都笑了起來。 幾個女孩子彼此見了禮,一起進(jìn)了惠暢堂。 在周夫人那里打了個照面之后,似錦便陪著韓貞和王菁去了西宅。 三人寬去外面御寒的大衣服,一起進(jìn)了西暗間書房。 似錦請韓貞和王菁在靠后窗的錦榻上坐下,自己出去吩咐幽蘭沏一壺閩州紅茶,香祖去準(zhǔn)備點心,然后一起送進(jìn)來。 安排好這些,似錦在錦榻對面鋪設(shè)著錦墊的圈椅上坐下,道:“我剛把帖子送過去,你們兩個就來了,來得可真快?!?/br> 韓貞笑著道:“我們?nèi)羰莵淼猛恚率侵荒芸匆娔氵h(yuǎn)行的馬車揚(yáng)起的灰塵了?!?/br> 似錦和王菁都笑了起來。 王菁問似錦:“怎么走得這樣急?” 似錦笑著解釋道:“我昨天晚上才得知爹爹要去西北,費了好些功夫,好不容易才說服爹爹答應(yīng)帶我出去散心,只能今日早上告訴你們了。” 韓貞和王菁聽似錦說“出去散心”,不免都想起了外面流傳的說似錦命硬的流言,當(dāng)下便要開口勸慰。 似錦領(lǐng)會了她們的意圖,忙道:“停停停!勸慰的話不要說,我不愛聽。我正不想嫁呢,說我命硬正好,我如今多舒服啊,若是定了親事,我哪里還能像這樣自由自在跟著爹爹出去見世面?” 見她如此通透樂觀,韓貞和王菁便不再勸解,三人聊些開心的事情,喝喝茶,吃吃點心,倒是開心得很。 此時慶王府外書房內(nèi),坐在輪椅上的慶王正和近來很得他寵愛的孫清泉說話。 孫清泉本來長得就像孫沐泉,如今為了迎合慶王,更是穿嫡長兄的舊衣,戴嫡長兄的舊帽,學(xué)嫡長兄的舉止做派,儼然一個小孫沐泉。 他駕輕就熟地學(xué)著孫沐泉陰鷙的神情,不肯俯就慶王,自顧自歪在窗前的榻上,待慶王愛理不理的。 慶王偏偏最吃他這一套,讓小廝把輪椅推到錦榻前,笑著討好孫清泉:“阿泉,你放心,我已經(jīng)讓王妃給周似錦下帖子了,一切都已安排妥當(dāng),到時候定讓她身敗名裂,給你......哥報仇?!?/br> 孫清泉哼了一聲,道:“我且看你能不能做到?!?/br> 嫡母威遠(yuǎn)侯夫人已經(jīng)說了,此事若成,就讓威遠(yuǎn)侯向朝廷上表,說世子孫浴泉失蹤,重新立他為世子。 慶王最喜歡他這調(diào)調(diào),心里愛得很,rou麻兮兮地表白起來。 正在這時,小廝引著慶王妃身邊的大丫鬟含笑過來了:“王爺,周府回了個帖子,說他們府里有緊急的事,需要周家三姐妹在場,今日來不了了?!?/br> 孫清泉一聽,氣得“哼”了一聲,用力捶在了錦榻上。 慶王眉頭皺了起來,呵斥道:“你們王妃這點小事都辦不成,真是廢物!” “把本王的原話傳給王妃?!?/br> 那大丫鬟含笑屈辱地答了聲“是”,抬眼覷了孫清泉一眼,退了下去。 孫清泉沒有看到含笑滿是恨意的眼神,兀自歪在錦榻上盤算著。 由于慶王的癡纏,他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沒去臭水巷看小劉氏了,得尋個機(jī)會去看看她,再給她送些度日用的銀子,免得小劉氏不安于室,重新搭上別的男人...... 慶王伸手頗有技巧地摸著孫清泉的手腕,柔聲撫慰道:“阿泉,今日不成,還有明日,只要她周似錦在京城,總是逃不過的?!?/br> 孫清泉感受著慶王的撫摸,心里想著小劉氏,道:“那我等著?!?/br> 孫清泉沒等到慶王的再次出手。 第二天天不亮,似錦就帶著孫mama和春劍坐上適合遠(yuǎn)行的油璧車,辭別周夫人和倩兮盼兮,隨著周胤的馬隊出城往西北方向而去。 因是代天子出行,所以周胤的車隊由青衣衛(wèi)副統(tǒng)領(lǐng)邱英親自帶了二百青衣衛(wèi)扈衛(wèi),一路日夜兼程,不斷在驛站更換驛馬,不過十余日,就趕到了西安城。 周胤和邱英預(yù)備在西安城停留半日,補(bǔ)充一些物資,眾人都洗洗澡歇息一些。 似錦她們乘坐的油璧車駛?cè)肓梭A站,卻被堵在了院子里——原來刑部的解差正押著一隊戴著枷鎖的犯人離開驛站,因為人犯太多,堵住了道路。 春劍把車簾掀起一條縫,悄瞧往外看。 她看了一會兒,忽然低聲道:“姑娘,押的是程家的人,我看到了程三姑娘!” 似錦一愣:雖然卷入叛國謀逆案,可是因為程子贊承擔(dān)了所以罪名,所以程家其余人并沒有像程子贊一樣人頭落地,而是闔府被發(fā)配到澤州煤礦做苦工,卻沒想到在這里遇到了。 她湊到縫隙里往外看了看,卻見蕭瑟寒風(fēng)中程三戴著枷鎖,蹣跚著走在人群中,身上胡亂套著件男子穿的粗布棉襖...... 一個解差走在程三的身邊,似是伸手在程三臉上捏了一把...... 似錦心里有些沉重,沒有繼續(xù)再看下去。 澤州的深山之中,有許多煤礦,大周朝的重罪人犯,不論男女,經(jīng)常會被押解到澤州煤礦服苦役,進(jìn)去后再想出來,可就難了。 程三這一生,不知又會有怎樣的際遇...... 在西安府停留了半日之后,車隊繼續(xù)西行,往甘州而去。 轉(zhuǎn)眼間到了臘月二十九。 明日就是除夕了,該過年了,甘州邊境大周軍隊的營地瞧著熱鬧得很,一座座軍帳密密麻麻分布在營地上,轅門兩側(cè)的高桿上,帥旗在風(fēng)中獵獵作響,士兵扛著羊腿豬腿,抬著酒壇子在營地里來來去去,高聲說笑,一派過年氣象。 正中間的大帳內(nèi)卻靜悄悄的。 林岐正與幾位將軍圍著正中央的沙盤細(xì)細(xì)研究著。 到了夜間,喧鬧了一天的大周軍營終于安靜了下來,似進(jìn)入了深沉的睡眠。 子夜時分,夜梟忽然凄厲地鳴叫起來。 在山谷中埋伏了許久的西夏騎兵得到信號,縱馬揚(yáng)刀,向大周營地沖殺而去。 殺到營地,西夏人才發(fā)現(xiàn)大周營地亮著燈,帳篷里卻都是空的,正在這時,嗩吶聲在四面八方響了起來,同時響起的是驚天動地的喊殺聲。 西夏人這才發(fā)現(xiàn)己方落入陷阱,頓時忙亂起來,四處沖撞,互相踐踏,亂成一團(tuán)。 經(jīng)過一夜的鏖戰(zhàn),大周軍隊全殲夜襲軍營的西夏軍隊,俘獲西夏戰(zhàn)馬四千余匹。 林岐沒有受傷,只是兜鍪和鎧甲上濺了許多敵人的鮮血,瞧著有些瘆人。 他正騎著馬帶著部將看著士兵打掃戰(zhàn)場,忽然李敬跑了過來:“殿下,周胤周大人代陛下勞軍,已經(jīng)到了大營門口!” 林岐原本正要洗臉洗澡換衣,聽說周大人來了,大喜:“周先生來了,我要親自去迎!” 似錦穿著倩兮送她的蓮青色斗篷,戴著兜帽,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緊隨在周胤身后。 想到要見到林岐了,她的心都快要從胸腔跳出來了,眼睛睜得圓溜溜,直盯著前面看。 這時一群軍人簇?fù)碇粋€滿身是血身材高挑的將軍大步流星迎了上來:“周先生!” 似錦:“......” 聽聲音是小鳳凰啊! 可是這滿臉滿身的血是怎么回事? 她急忙探頭去看,卻正好與一雙清澈純凈的眼睛四目相對——真的是小鳳凰! 林岐沒想到似錦居然跟著來了,一見到似錦,他顧不得許多,幾步就跑了過來,到了周胤面前,這才定了定神,拱手道:“先生,您怎么來了!” 他說著話,瑞鳳眼瞪得圓溜溜的,直往周胤身后看。 周胤沒想到林岐一向瞧著細(xì)長的瑞鳳眼,見了似錦居然能瞪成圓的,瞧著可愛得很,不由笑了:“殿下,咱們?nèi)ツ愕拇髱だ镎f話。”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更~ 待開古言《權(quán)臣的白月光》,求各位讀者小可愛收藏~333333~ 第九十七章 求親 林岐一向鎮(zhèn)定的臉上難得顯現(xiàn)出窘迫的神情, 結(jié)結(jié)巴巴道:“先生, 大帳......不能進(jìn)人了?!?/br> 他的帥帳, 已經(jīng)毀于昨夜的激戰(zhàn)。 似錦原先見林岐臉上鎧甲上都濺了血, 心中擔(dān)心, 如今確定他無礙,這才放下心來, 看向林岐身后, 見士兵正在打掃戰(zhàn)場, 到處都是尸體, 血跡處處.....她眼前一黑, 不敢再看,忙又看向林岐。 林岐已經(jīng)恢復(fù)了鎮(zhèn)定,道:“先生, 我?guī)銈內(nèi)ヒ惶幇踩胤桨仓??!?/br> 周胤忙道:“西夏那邊會不會反撲?” 林岐搖了搖頭:“不會?!?/br> 進(jìn)犯大周的西夏軍隊的主力已經(jīng)被他用計逐一擊潰, 西夏軍隊如今在西邊與安息國開戰(zhàn),一時半會兒還顧不得這邊。 林岐不想似錦再看到血腥的戰(zhàn)場,安排副將處理剩余事宜, 自己匆匆引著周胤一行人離開了。 半個時辰后,周胤一行人終于在一處修建成堡壘的莊子上安置了下來。 自從進(jìn)入秋季,西夏人就不停地越過國界燒殺劫掠,這個莊子上的大周百姓抵擋了一陣子, 后來實在是不堪sao擾,整個莊子的人都逃難離開了。 林岐就暫時讓人征用了這個莊子。 寒冷黯淡的大堂里如今生了火盆,火盆里燃著一根木頭, 火焰熊熊,火盆上方的房梁上垂下一根鐵索,鐵索上的鉤子上掛著一個銅壺煮著水,咕嘟咕嘟冒著熱騰騰的白氣,整個大堂都溫暖明亮起來。 李越帶著兩個親兵忙碌個不停,終于沏好了一壺茶,給周胤及其隨從都斟了一盞:“各位大人,先喝盞熱茶去去寒氣。” 又道:“已經(jīng)讓灶上做飯了,羊rou糊湯面,有些簡陋,各位大人勿怪?!?/br> 林岐治兵,講的是全軍上下,無論職位高低,吃穿住用必須一致,因此即使朝廷欽差過來,也只能與士兵吃一樣的飯。 周胤笑了起來:“李越,大家都是熟人,不必這樣客氣?!?/br> 李越笑了笑,吩咐親兵好好服侍各位大人,自己退了下去。 旁邊的小跨院里,似錦正帶著孫mama和春劍在給周胤收拾房間,聽到外面?zhèn)鱽韼茁曒p咳,認(rèn)出是李越的聲音,忙起身出去了。 李越正在外面等著,見她過來,忙行了個禮,輕聲道:“周姑娘,您帶針線了嗎?” 似錦瞇著眼睛笑了:“帶了。” 從京城出發(fā)時,都要走了,她又讓春劍回去拿了個針線包,里面常用的針和各色絲線都有。 李越頓時笑了:“太好了!” 似錦低聲道:“等我一下,我這就去拿。” 她回到自己房里,拿出針線包,又拿了斗篷穿上,匆匆跑了過來:“走吧!” 李越微微頷首,引著似錦沿著回廊往前走,一邊走,一邊低聲道:“殿下外衣破了還能忍受,就是里面的衣服破了受不了,嫌我們粗手大腳縫補(bǔ)得不好?!?/br> 想到殿下氣急敗壞的樣子,他不由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