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日穿著件真紅色窄袖衫，系了條紅羅長裙，戴著全套的紅寶石頭面，再加上瓜子臉杏核眼櫻桃小口，越發(fā)顯得俏麗多姿。

    韓貞打量似錦，見她穿著件繡白玉蘭的夾衣，系了條碧綠色曳地百褶鳳尾裙，戴著全套的珍珠頭面，越發(fā)顯得白皙甜美，和自己正好是一紅一綠，當下笑了起來，道：“周姑娘，咱倆可正好是一對。”

    似錦也笑：“嗯，咱倆若是湊稱一對，堪稱俗氣二人組?！?/br>
    紅和綠單獨穿挺好看，若是湊在一起，就是災難了。

    眾人都笑了，氣氛一下子變得輕松起來。

    韓貞道：“我先去給你母親請安?！?/br>
    似錦微笑：“我陪你去。”

    周夫人見了韓貞，倒是和藹得很，問候了韓貞的母親韓夫人，便讓似錦陪客人去后花園望花樓玩。

    韓貞把跟自己的婆子們都留在了惠暢堂，只帶了兩個貼身丫鬟拿著衣包去了望花樓。

    今日天氣晴好，似錦陪著客人略坐了坐，便一起去花園賞花去了。

    周府花園雖不算大，卻也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頗有幾分景致。

    似錦見倩兮、盼兮、王菁和王蕙在魚池邊喂魚，便和韓貞說道：“我?guī)闳ツ沁呁ぷ由峡纯慈?。?/br>
    那個亭子建在高處，在里面說話，倒是不怕人偷聽。

    韓貞自是知道似錦有話要和她說，便隨著似錦過去了。

    亭子里的美人靠上早被似錦命人鋪設了錦墊。

    似錦和韓貞挨著在美人靠上坐了下來，倆人一邊賞著欄桿外的素菊，一邊說著話。

    素心和韓貞的丫鬟晴明在外面守著。

    似錦低聲和韓貞說道：“程三中秋夜在宮里當眾出了那么大丑，應該不會再想著做太子妃了，那她接下來的目標，極有可能是平王了?！?/br>
    韓貞聽了，清凌凌的杏核眼打量著似錦，也不說話。

    似錦不禁笑了，輕輕道：“我對平王沒興趣，九月九重陽節(jié)金明池行宮的菊花花會，我也不打算去了，你且放心?！?/br>
    韓貞臉紅了：“我放什么心啊，平王和我有什么關系！”

    她不看似錦了，眼睛只看欄桿外剛剛開放的素菊，過了一會兒方道：“我就喜歡他那樣的調(diào)調(diào)兒......”

    又道：“可惜我爹說不行，萬一他有奪嫡之意，我若嫁給了他，我爹，我們家就會被卷進去......”

    “以前太后想要我給慶王做側(cè)妃，我爹也拒絕了，他想好好做事，不想被牽涉進眾王奪嫡中去。”

    她就是莫名其妙地信任周似錦，所以才會交淺言深，把這些私密之言說給似錦聽。

    似錦想起前世，首輔韓朝一直沒有站隊，致力于推進開放海外貿(mào)易，可惜因為他的夫人出身蘇氏，人人都以為他支持慶王林嶂及其背后的蘇太后、蘇貴妃和鎮(zhèn)南侯府。

    后來景和帝登基，干脆用秦漣替代了韓朝的首輔之位，而韓朝被迫致仕，黯然帶著妻子家眷離開了京城，回到了豫州老家。

    倒是平王林崢，老丈人倒臺了，他卻依舊待王妃很好，懼內(nèi)的名聲依舊如前。

    似錦看著韓貞，忽然笑了：“韓貞，你這兩天是不是私下見過平王了？”

    韓貞一愣，臉瞬間紅透了：“你......你怎么知道的？”

    似錦笑盈盈從她發(fā)髻上拔下一支赤金鑲寶石鳳簪：“這是宮制首飾，是皇后命司珍房做的，賜給每位皇子和公主一套，我在崇寧公主那里見過?！?/br>
    韓貞：“......”

    她大大方方承認：“我昨日的確見了他?！?/br>
    昨日她去姨母家玩，誰知林崢也在那里，兩人偷偷說了好久的話，林崢給了她這個做定情物。

    似錦收斂笑意，認真道：“既如此，你必須要提防程三了，她做不了太子妃，就會奔著平王妃這個位置去。當初為了不讓我擋她做太子妃的路，她就想把我推下琉璃臺；如今你擋了她做平王妃的路，她會怎么做呢？”

    見韓貞面帶沉思，似錦又道：“你別想著可以你做平王妃，她做側(cè)妃，這樣你還可以管束她，程三那樣的人，根子是就是惡毒自私的，她不覺得是你讓著她，她只認為你搶了本該屬于她的位置，然后下黑手害你?！?/br>
    “她的姑母可是平王的生母程德妃，程德妃不能讓侄女做王妃，心中內(nèi)疚，也許會許程三一個平王側(cè)妃的位置，你可得想好?！?/br>
    似錦最后說道：“不信你可以接著看看，她有些沉不住氣，應該快要出手了?！?/br>
    韓貞抿了抿嘴，仰起臉，杏核眼熠熠生輝：“我倒是要看看，這個程三能翻出多大的浪來！”

    第八十五章 重會

    到了中午時分, 周府的廚房送了席面過來, 似錦請韓貞上座, 卻發(fā)現(xiàn)韓貞已經(jīng)把發(fā)髻上插戴的那支赤金鑲寶石鳳簪收起來了, 不由笑了, 心道：有心人那么多，肯定會被人認出來的, 還是收起來的好。

    又道：這樣的首飾, 皇后娘娘一定也給小鳳凰了, 不知道他會送給哪個姑娘做定情禮物......

    韓貞和似錦頗為投緣, 約好待重陽節(jié)過后再聚, 韓貞便在丫鬟婆子的簇擁下登車而去。

    又過了十日，見鄭軼在和先生那里安頓住了，鄭夫人便也打算回洛陽。

    她臨走前過來見似錦, 給了似錦一個精致的錦繡荷包：“似錦, 姑母有一段時間不能來京城了，這些銀子，你拿著花用, 到底方便些?！?/br>
    似錦笑盈盈道：“姑母，我又不缺銀子，這我可不能要?！?/br>
    見鄭夫人非要給她，似錦便故意道：“這樣吧, 姑母，等我成親時，你再給我做添妝, 到時候面子上也好看?！?/br>
    反正她將來不準備嫁人了，姑母這份添妝她就不用收了。

    鄭夫人聽似錦這樣說，只好把荷包收了回來：“到時候姑母再給你添一千兩，湊成兩千兩給你添妝?！?/br>
    似錦舍不得姑母，倚著姑母的肩膀坐在羅漢床上，低聲道：“姑母，你得空了還來京城，我自己在這里挺孤獨的......”

    她已經(jīng)十來天沒見小鳳凰了......

    鄭夫人也心下惻然，道：“過年時我和你姑父一起過來看你。”

    送走鄭夫人，似錦正悶悶的，卻接到了王菁派人送來的一封信。

    王菁在信里說有人接近她，試圖打聽周大姑娘身上隱秘之處有沒有什么特征，比如紅痣啊，青記啊之類。

    似錦一聽，就知是程三搞出的這一套，那日在溫泉莊子，她和王菁一起泡溫泉之事，除了周家自家人和王家母女，也就是程三姑娘知道了。

    可惜程三不知道的是，似錦每次泡溫泉，都穿著自己縫制的浴衣，什么都看不出來。

    似錦給王菁寫了一封回信：“程三可真是會惡心人啊，咱們不理她，自會有人收拾她?！?/br>
    程三做事太過急功近利不擇手段，早晚會出事，且等著吧！

    這日孫mama去了外書房見周胤。

    她有些納悶地說道：“老爺，前些時候，我一個多年不曾來往的親戚忽然和我來往起來，我原想著彼此親戚，來往著也親近，誰知她昨日去了我家，送了五十兩銀子給我，卻要我和她說說，老爺這一個月私下里都見過哪些大人?！?/br>
    周胤挑眉：“mama怎么說？”

    孫mama搖了搖頭：“我哪里記得住，銀子我也沒要，把她攆走了?！?/br>
    周胤笑了，當即叫了韓勇過來：“mama，你和韓勇說說那位親戚的事。”

    這些時日，大周朝和西夏使團的談判進入了膠著狀態(tài)。

    西夏要求大周釋放西夏主帥李鴻飛和天神教教主白永濤。

    而大周則要求西夏必須用先前侵占大周的五百畝通天河灣地來換主帥李鴻飛，至于天神教教主白永濤，本是大周人，與西夏無關。

    林岐這些時日一直跟隨禮部尚書韓志云參與與西夏的談判，連似錦那邊也顧不得了。

    這日他從禮部回了東宮，剛剛坐定，負責查探京兆尹程家的李敬和負責金石街林記畫齋的李青就進來回話。

    李青回稟道：“殿下，現(xiàn)如今京城有一個傳言甚囂塵土......”

    這時小太監(jiān)剛把林岐腳上的皂靴和白綾襪脫下，林岐赤著腳問道：“什么傳言？”

    李青瞅了林岐一眼，感覺這個流言怪rou麻的：“殿下，流言說您對京兆尹的千金程三姑娘一見鐘情......”

    林岐剛穿上在室內(nèi)穿的細結底陳橋鞋，聞言一愣，原本瞧著細長的瑞鳳眼瞬間瞪圓：“什么？”

    他懷疑自己聽錯了。

    李青只好又重復了一句：“坊間都傳說八月十五宮里的中秋宴，您對京兆尹的千金程三姑娘一見鐘情?！?/br>
    林岐眼睛恢復了原來形狀，接過李越奉上的溫開水喝了一口，潤了潤喉嚨：“然后呢？”

    李青接著道：“但是程三姑娘十分有骨氣地拒絕了你，因為她和平王互相愛慕，眼中再無他人，即使是皇太子，也無法讓她改變心意。”

    林岐正在喝水，聞言差點噴出來：“這程三怎么這么大臉，我記得昨晚李越的人還在稟報，說林崢想要籠絡韓朝的姑娘，還把母后賜的宮制首飾給了韓朝的女兒。”

    李越在一邊侍立，拱了拱手道：“啟稟殿下，屬下的人正是這樣稟報的?！?/br>
    林岐挑眉看李青：“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青這才抖開包袱：“殿下，經(jīng)屬下查探，這消息是程三姑娘命人放出來的，目的正是要挾德妃與平王。”

    林岐早猜到了，道：“順水推舟吧，此時不須再管?！?/br>
    程三的目標是平王，他林岐在這段故事里面，不過是個工具人罷了。

    林岐看向李敬：“你去調(diào)查程家，調(diào)查得怎么樣了？”

    李敬把一份厚厚的文書奉了上去，然后開始稟報：“啟稟殿下，程子贊八歲時在大周與西夏邊境的小城阿蘭城流浪，被阿蘭城平民程氏夫婦收養(yǎng)，入了大周戶籍，考中進士后與其生身父母相認，并把其三女程恩如交給生身父母撫養(yǎng)?！?/br>
    “程子贊親生父母據(jù)說是肅州人，不過常年在外游歷，曾經(jīng)去過幽州、丹州、滇州和甘州等地，其中去甘州的次數(shù)最多......”

    林岐聽著，思索著，手指在黃花梨木書案上輕輕點著。

    幽州位于大周與遼國的邊界，丹州位于大周與高麗的邊界，滇州則在大周西南邊境，而甘州則是大周與西夏的邊境。

    程子贊的生父母，活脫脫就是西夏的間諜了......

    李敬又接著說起了程三：“......她這幾日曾經(jīng)派貼身丫鬟去了一趟延慶坊買皮子，其中在富興隆皮貨店停留時間最長，富興隆皮貨店是專門做西夏皮子買賣的?！?/br>
    “程三派人收買王學士府的小丫鬟，打聽周府大姑娘的隱秘之事；還曾派人收買周府管著外書房的孫mama，卻未曾成功......”

    林岐原先還沒什么表情，懶洋洋坐在圈椅里，當他聽到程三居然想要害似錦，一下子坐直了，眉頭微皺：“這程三還真是狗膽包天。”

    李敬已經(jīng)回稟玩了，一本正經(jīng)立在那里，等著林岐的指示。

    林岐想了想，道：“兩國談判已經(jīng)膠著了一段時日，李鴻飛的傷口未得到有效醫(yī)治，不能再拖了，西夏使團明顯有些急了，這幾日應該會和程子贊及程府的人聯(lián)系，李敬，你帶著所有的人證物證去見李信喆，讓青衣衛(wèi)介入此事?！?/br>
    李敬答了聲“是”。

    林岐又吩咐道：“把程三試圖探查周姑娘隱秘之事刪去，不要留下痕跡。”

    似錦還是個小姑娘，不能讓人臟了她的耳朵，玷污她的名聲。

    李敬又答了聲“是”，拱手行禮罷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