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瑜最討厭這些不知道哪兒冒出來的七大姑八大婆沾親帶故的囑托，頓了頓只能回：“行了，我知道了，最近剛好要做家校聯(lián)系，我會聯(lián)系她家長聊聊的。”

    “誒，那行，你舅媽說她jiejie那一家之前都移民到國外了，家里很有錢。林幼檸還有個二十多歲的哥哥，叫林一安，也跟你一樣在英國讀名牌大學(xué)，學(xué)的是建筑設(shè)計。前兩年他回國創(chuàng)業(yè)，才帶著小姑娘一起回來，以后估摸著會定居在申城……”

    劉瑩緊趕慢趕說了一大堆，到最后聲音反而輕下去，顯得隱秘又鄭重：“你到時候聯(lián)系她哥好好聊聊，知道了吧？”

    喬瑜的眼皮輕跳，意識到她想干什么后，才重視起來：“媽，這個林……什么的，是誰家的兒子？”

    劉瑩耐心地重申：“你舅媽的jiejie的大兒子?！?/br>
    喬瑜沒怎么理清這歪門邪道的親戚關(guān)系，挑起眉頭問她：“你想撮合我跟他？”

    劉瑩笑笑：“當然能撮合成是最好，人家各方面都優(yōu)秀，父母的為人也不錯，你年紀又不小了……”

    喬瑜沒忍住打斷她：“媽，你知道我們這兒亂.倫是要判刑的嗎？”

    劉瑩被她這話一噎，緊接著抽出一把亮嗓罵她：“喬瑜，我看你腦子是給書讀壞了！你舅媽跟你是姻親，有什么血緣關(guān)系！”

    “……”

    哦，原來可以這么算的嗎。

    作者有話說：　　不知道說什么，就發(fā)紅包吧[撓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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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兩口小甜酒

    開學(xué)第一天除了上午兩小時的eap課就是校領(lǐng)導(dǎo)冗長的講話，涉及暑期內(nèi)學(xué)校各級學(xué)生在國內(nèi)外各種比賽中獲得的獎項和激勵全校學(xué)生好好學(xué)習(xí)的雞血，從下午兩點一直進行到四點，最后總算能放學(xué)生們?nèi)ド线x修課。

    林幼檸這學(xué)期的周一下午沒課，從教室拎著書包出來時，只能眼睜睜看著其他拎著單反或者跆拳道服的同學(xué)去各自的選修課場地，跟許初然道別后，邁著沉重的步伐前往學(xué)校正門。

    學(xué)校為了收取一學(xué)年大幾千的住宿費，基本要求學(xué)生住宿，她一路上只能零星見到幾個跟她一樣穿著校服往外走的，在通過行政大樓一側(cè)的走廊后，已經(jīng)能遠遠看到校門口她哥那輛深藍色的賓利。

    只不過在她準備加快腳步免得法西斯林催她時，聽見身后好像有人在叫她。

    轉(zhuǎn)了轉(zhuǎn)頭，就看班上的駱一舟自以為很酷地踩著他花里胡哨的滑板來了，一邊在她面前漂亮地剎住，一邊問：“喲，檸姐，又回家呢？”

    “干你屁事，”林幼檸沒好氣地白他一眼，反問，“你不上課跟過來干嘛？”

    “姐，我這周生日啊，你周六來我家party不？我請了全班?！瘪樢恢凵焓謹堊∷募纾幻媪嘀甯黄鹜白?。

    “你請全班？陸深也答應(yīng)去了？”林幼檸不太相信地睨他一眼。

    “陸神為什么不答應(yīng)？他都穩(wěn)劍橋了，這學(xué)期又沒什么比賽，不就剩個tsa了么？”駱一舟說完，帶著點促狹地沖她一笑，“檸姐，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啊，小弟我都幫您到這兒了——”

    “但是我周六有希臘語課，你party幾點開始？”林幼檸說著，注意到那輛賓利的雙跳燈閃了閃，是某人已經(jīng)不耐煩的標志。

    但邊上的駱一舟不知道，仍然跟她哥倆好地勾肩搭背：“晚上五六點吧，要是到時候散伙兒遲的話，我叫車送你們回去?！?/br>
    “行，那我待會兒問問我哥?！绷钟讬幓卮穑贿叞阉母觳矎淖约杭绨蛏险聛?。

    “不會吧檸姐，都高三了，你哥還門禁宵禁呢？你數(shù)學(xué)不是已經(jīng)a了么？”駱一舟甩甩手，順著她的視線看向校門，“門口那是你哥？”

    “知道你還問？”林幼檸瞪他一眼，手機在同一時間震動起來。

    她解鎖看了眼，不出所料是被她備注成三個紫色惡魔表情的人發(fā)來的：

    【林幼檸，十秒鐘從學(xué)校里出來】

    不爽地扯了扯嘴角，她在駱一舟肩上重重一拍，示意他“你先回去吧，我走了”，腳下已經(jīng)條件反射地加快步子，突破校門直奔他的車子。

    打開車門后，就看到副駕駛座上鋪著白色的一次性座椅墊，林幼檸見怪不怪地坐進去，把書包往腳邊一塞，系好安全帶。

    主駕駛座上的人在這樣的八月酷暑當中依舊穿著一絲不茍的白色襯衫和西裝褲，好在車里的空調(diào)溫度很低，能夠保持他體表的干爽舒適，甚至讓這人開口時的嗓音聽起來也是沁涼的：“剛才那個小男生是誰？”

    “關(guān)你什么事？”林幼檸跟他嗆聲。

    “成績怎么樣？”林一安發(fā)動車子，問得不溫不火。清雋的腕骨襯著藍白配色的機械表，和車內(nèi)外的深藍色涂裝保持一致。

    “……”林幼檸撇撇嘴，沉默片刻后，倒顯得自己像在背地里黑駱一舟似的，于是回答，“還行吧。”

    “那就是不太好。”林一安瞥她。

    “他兩a兩b呢！”林幼檸反駁。

    “哦……”林一安淡淡地拖長尾音應(yīng)了聲，末了道，“那g5是沒戲了?！?/br>
    “又不是所有人都要上g5，關(guān)你屁……”林幼檸剛要為自家小弟正名，就被對面這人淺聲打斷：“是跟我沒關(guān)系，我就是提醒你，就你那費勁的三兩個a的分數(shù)，給人勻一勻都不夠看的，泥菩薩過江后半句是什么知道嗎？”

    林幼檸愣了愣，反應(yīng)過來：“什么勻一勻？我為什么要跟他勻一勻？”

    “嗯，這樣最好?！绷忠话矎澚藦澊浇?，寬慰地應(yīng)下。

    “那我這周六能去他家過生日嗎？全班都去?！绷钟讬庍m時提出訴求。

    林一安想了想，回答：“等你這周的希臘語課結(jié)束，我向老師了解完你現(xiàn)在的學(xué)習(xí)進度再說?！?/br>
    “……”林幼檸沉默片刻，索性不怕死地又問，“那你了解完能再考慮考慮我住校的事情嗎？這樣我還能在學(xué)校上晚自習(xí)?！?/br>
    “晚自習(xí)？”林一安略帶嘲笑地輕嗤了聲，睨她，“你不帶領(lǐng)全班百鬼夜游就不錯了，跟我裝什么善男信女？”

    “……”林幼檸動了動嘴唇，在心里翻來覆去地辱罵他。

    林一安看她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忍不住又翹了翹唇角，提醒她：“我送你回家之后要再出去一趟，你自己解決晚飯問題?！?/br>
    “？”林幼檸瞬間精神了，問他，“那我能點外賣嗎？”

    “可以，”林一安輕輕頷首，“但是只能在你自己房間打開，吃完后記得處理干凈，不要讓我看見?！?/br>
    “nice！”林幼檸自動過濾他的后半句話，摸出手機開始瀏覽外賣軟件。

    晚間六點

    外灘新天地

    “又開始了？”靳如墨收回他輕車熟路填寫好的耶魯布朗強迫量表，掃過一眼后，有些好笑地把倒好的威士忌遞給他，一邊問，“這次又是因為什么？”

    林一安隔著自帶的紙墊半靠在沙發(fā)上，狹長的眸子隔著纖細的金邊眼鏡凝視著他緊貼玻璃杯的、裸露在外的手指，片刻后還是沒辦法接手，抬眼示意他放在面前的茶幾上。

    靳如墨的手一頓，把玻璃杯放到一旁，笑得更厲害：“看你這樣子，比上次參加完相親綜藝回來還要嚴重??？”

    林一安面色不佳地睇他一眼，從隨身攜帶的手提包中取出一次性手套給自己戴上。

    那雙手的膚色帶著病態(tài)的蒼白，是常年過度使用消毒凝膠和洗手液的結(jié)果，加上指骨修長，骨節(jié)清晰，近乎通透白玉一般的質(zhì)感。因此嚴格說起來，即便他帶著與襯衫袖口和腕表十分違和的一次性乳膠手套，這依然是一雙漂亮且毫無瑕疵的手。

    只不過這雙手的主人明顯處在強迫癥所帶來的焦慮當中，端起酒杯淺淺抿了一口后，開始回答某個正在看好戲的心理咨詢師的問題：

    “嚴峋跟溫楚要在十月一日辦婚禮，我是伴郎，我爸媽也受邀回國參加婚禮，大概是收到邀請函之后心態(tài)失衡了，現(xiàn)在又開始給我安排相親，之后我的強迫癥就加重了?！?/br>
    “所以還是你父母的影響？”靳如墨輕“嘖”了聲，翻開林一安那本厚厚的心理咨詢記錄，掃完幾眼后開口，“上次也是因為參加完綜藝后給你安排了相親，上上次是檸檸回國，讓你給她打點高中，只有我接手的第一次是因為創(chuàng)立kernel壓力太大，睡眠嚴重不足，飲食習(xí)慣一塌糊涂……”

    他的話音到這兒停下，問他：“對了，你是不是得趕在當伴郎之前調(diào)節(jié)好狀態(tài)？時間有點緊吧，要不要考慮吃藥？”

    林一安聞言沒忍住翻了個白眼，問他：“那你是用來干什么的？”

    “我能用的療法之前都用過了，你要是不趕時間的話，慢慢按照之前的要求調(diào)整就行，本來就用不著我?！苯缒f著，返回吧臺給自己兌了杯威士忌，繼續(xù)站著說話不腰疼地開口：

    “不過就你這么反反復(fù)復(fù)的，年紀也挺大一把了，要不就從了你媽去相個親試試吧。伴侶對于強迫癥的治療有非常好的積極作用，你要是能忍受得了跟一個人同吃同住同床共枕，潔癖基本就在可控范圍內(nèi)了。”

    林一安抿起唇角，末了忍無可忍地放下酒杯，摘掉手套扔進垃圾桶，起身到他的開放式廚房，一邊問：“晚上吃什么？”

    “你來做嗎？”靳如墨好整以暇地轉(zhuǎn)頭看他。

    “你說呢？”林一安涼聲反問。

    “okay，那我們就從廚房開始，”靳如墨拎著酒杯過來，示意自己純黑的石英水槽，“你最近洗一次手要花費多長時間？”

    “二百一十秒?！绷忠话不卮?，摘下手表放到一旁，用廚房紙墊著洗手液的泵頭按壓了完整的兩下，然后按照標準的七步洗手法開始清潔。

    一旁的靳如墨開始老生常談：“你這樣是不合理的，對于需要無菌cao作的醫(yī)護人員，七步洗手法的每一步也只需要十五秒就可以完成足夠的清潔，加上抗菌消毒液，可以清除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細菌……

    “回去之后記得用秒表計時洗手，每次不要超過一百一十秒，過度使用消毒凝膠和過度清潔會破壞皮膚屏障，容易誘發(fā)濕疹……需不需要我現(xiàn)在給你展示濕疹滲液的圖片？”

    林一安一聽“濕疹滲液”四個字就不可避免地想到某些畫面，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控制自己進入洗手的第二步。

    靳如墨盯著他手上的動作，持續(xù)用語言進行引導(dǎo)：“待會兒我跟你一起做飯，過程中不可避免會帶入各種組織皮屑和灰塵細菌，這是無法避免并對人體無害的，高溫會殺死幾乎所有的普通細菌，而除此之外的其他細菌病毒，即使你只食用從流水線中生產(chǎn)出的能量棒和補充劑也無法完全避免，這需要你的自我控制……”

    “閉嘴?！绷忠话矝雎暣驍?。

    “你看，”靳如墨聳聳肩，示意他，“我跟你說過了，心理咨詢師不應(yīng)該找跟你關(guān)系太好的人，比如我。試想你面對其他心理咨詢師，肯定不會在他們對你進行治療的時候讓他們閉嘴?！?/br>
    ……

    等滲透著認知重建與行為矯正的一頓晚餐做完，林一安已經(jīng)被腦海中不斷浮現(xiàn)的各種形象弄得毫無胃口，硬著頭皮吞下兩口牛排便起身告辭。

    在停車場套上pvc透明防護服，并換上新的一次性手套后，他才總算能坐進自己干凈的車里，出發(fā)回家?！　×忠话苍谏瓿堑倪@處房產(chǎn)是三年前購置的，在與春申區(qū)隔水相望的江浦，從新天地返回需要二十分鐘左右。

    就在車內(nèi)用以舒緩神經(jīng)的《哥德堡變奏曲》進行到一半時，被藍牙通話打斷。

    林一安看了眼，是個陌生號碼，但還是調(diào)整耳機接了起來。

    對面聽起來是個年紀不大的女孩，嗓音和羽管鍵琴的音色有著出乎意料的和諧，把侵略性過強的手機震動給人帶來的不快拂去不少。

    不過她開口做自我介紹時明顯還帶著點緊張，倒符合她所說的：“你好，林先生，我是林幼檸的新班主任，我叫喬瑜。”

    第3章 三口小甜酒

    林一安是喬瑜第一個做家校聯(lián)系的對象，但這并不出于私心，林幼檸是她們班點名冊上的第一個人。

    她的話音落畢，能聽到電話那頭安靜流淌的鋼琴聲，片刻后才聽他開口：“你好，喬老師?！?/br>
    喬瑜落在草稿紙上的筆尖一頓，很快沿著紙張的纖維洇開小片藍黑色的墨水。

    對面那人的聲音很好聽，溫柔磁性的底色上添著幾分寒泉松風(fēng)般的清冽，隔著電話兩頭寂靜的夜色，會聽得人心頭驀地一空。

    尤其他喊她的那聲“喬老師”，落在耳邊變成了陌生的一次輕叩，連帶著思緒都被打亂。

    喬瑜不自覺放緩了呼吸，免得被對方發(fā)現(xiàn)自己的心猿意馬，一邊把自己事先準備好的一套家校聯(lián)系流程挪到自己面前來，對他解釋道：

    “林先生，是這樣的，接下來的高三階段，我們最重要的事情就是ucas的申請。以幼檸目前的成績和履歷，被劍橋和牛津這兩所大學(xué)錄取的機會很大，所以申請表上一切信息的填寫我們都需要在十月十五日之前完成，這需要家長、學(xué)生和老師三方面的合作?！?/br>
    她的話音在這兒頓了頓，聽對方輕輕應(yīng)了聲“嗯”，才繼續(xù)道：“因為ucas能夠填報的志愿有限，我會在這周收取班上學(xué)生的模擬志愿填報，在這之后按照他們的理想專業(yè)幫學(xué)生們規(guī)劃志愿和修改自薦信息，

    “但考慮到一些孩子和家長在志愿上可能有一些分歧，或者孩子對自己的理想志愿還不明確，一些學(xué)校的學(xué)院制在填報上也比較糾結(jié)，我在這兩周內(nèi)會一個一個找學(xué)生們談，如果您有什么疑慮或者困惑的話，都可以在這里告訴我，我們也希望學(xué)生最后都能進入理想的大學(xué)?！?/br>
    喬瑜說完這一大堆不免長吁了一口氣，記得本科做家教的時候，那些家長基本都是搶著跟她倒苦水提要求的，但這次電話那頭安靜得實在過分，不禁讓她懷疑對方是不是偷偷掛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