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祈宴堅(jiān)決不肯承認(rèn)，昨夜喝高之后的事他記不得了，不記得就是沒有。

    溫瀛伸手一指自己桌案，示意他去看。

    凌祈宴猶猶豫豫地過去，看清楚溫瀛畫了什么，臉上表情僵住。

    畫里的他中衣大敞著，露出一片白花花的胸膛，披頭散發(fā)、醉眼迷蒙，說是舞劍，卻無半分儀態(tài)可言。

    溫瀛寥寥幾筆，將他放浪形骸的模樣盡數(shù)畫下，凌祈宴雙手捂住臉：“你太壞了，你畫這個(gè)做什么？”

    溫瀛抿了口茶，淡定道：“挺好?！?/br>
    凌祈宴想將畫撕了，被溫瀛制止：“留著吧?！?/br>
    “這要是傳出去，我還怎么見人？”

    溫瀛淡淡睨他一樣，將畫卷起來，收入他的柜子里，上了鎖。

    凌祈宴不依不饒地糾纏：“好殿下，你行行好，將畫撕了燒了吧？”

    “不吉利?！?/br>
    “你不是不信牛鬼蛇神這一套么，有什么吉利不吉利的？”

    “不燒?！?/br>
    凌祈宴氣呼呼地坐回榻上去。

    溫瀛走過去，彎下腰雙手撐在他身體兩邊，平視他的雙眼：“生氣了？”

    凌祈宴的手指點(diǎn)上他心口：“你畫那種東西，被別人看到我還要不要臉了？”

    “你不是不在意這個(gè)？”

    凌祈宴氣道：“總之，不能給別人看到?！?/br>
    溫瀛捉下他的手：“不會(huì)，我收著，沒人敢看?！?/br>
    “那能燒了嗎？”

    “不能?！?/br>
    “……你留著到底做什么？帶進(jìn)棺材里去么？”

    “可以?！?/br>
    凌祈宴：“……”

    反正，就是不燒。

    第86章 好自為之

    九月，皇太子冊(cè)封大典，祭天地、宗廟、社稷。

    再兩日，指婚圣旨到東宮，太子妃的人選，就是之前溫瀛親筆勾下的那位。

    準(zhǔn)太子妃的叔父是內(nèi)閣輔臣，但排位靠后，入內(nèi)閣的時(shí)間也不長(zhǎng)，在朝堂中算不上扎眼，溫瀛這個(gè)選擇，倒是讓皇帝比較滿意，自覺這個(gè)兒子有分寸，并不一昧貪圖那些家大勢(shì)大的高門勛貴，是個(gè)心思穩(wěn)重的，因而更讓他高看一眼。

    婚期定在了明年夏日，那小娘子及笄之后。

    雖還有大半年，但婚事已定，聘禮卻得先下。

    聘禮單子沒幾日便送來了東宮。

    云氏掌管宮務(wù)，連皇太子的婚禮cao辦之事，皇帝都交給了她把關(guān)，這聘禮單子也是她親手?jǐn)M下的。

    溫瀛沒看，只讓東宮屬官去核對(duì)，凌祈宴卻將人叫?。骸案陕锊豢矗o我瞧瞧，淑妃娘娘都給殿下準(zhǔn)備了哪些好東西，要送去準(zhǔn)太子妃家下聘。”

    溫瀛瞅他一眼，沒說什么。

    那東宮屬官是個(gè)機(jī)靈的，見狀趕忙雙手將禮單冊(cè)子呈給凌祈宴。

    一份聘禮單足足上百頁(yè)，凌祈宴咋舌：“這么多？上回狗東西娶太子妃，都沒送過這么多東西吧？”

    “陛下說了，這回的婚禮定要辦得比上回更風(fēng)光熱鬧?！蹦菛|宮屬官高高興興道。

    “是么？”凌祈宴拖長(zhǎng)聲音，神色里更多了些意味深長(zhǎng)。

    溫瀛將冊(cè)子從他手中抽走，扔回去，淡聲吩咐：“下去吧，按著流程辦便是。”

    待人走了，凌祈宴似笑非笑地瞅向他：“殿下，好歹做做樣子，你這么敷衍不太好吧？”

    溫瀛沒理他。

    “嘖，那小娘子都還未及笄，許給你豈不是虧了，你真好意思選個(gè)這么鮮嫩的小姑娘?！?/br>
    “你選的?！睖劐渎曁嵝阉?/br>
    凌祈宴不承認(rèn)：“與我有什么干系，又不是我娶妻?！?/br>
    溫瀛漠然轉(zhuǎn)開眼。

    凌祈宴被他的反應(yīng)逗樂。

    他都不生氣，這人真好意思因這事跟他鬧別扭？

    再半月之后，是皇太后的壽誕。

    那日凌祈宴一早去了寧壽宮，特地去送上壽禮，是他前些日子從廟里求來的一串佛珠。

    今日宮外各家的命婦都會(huì)進(jìn)宮來請(qǐng)安吃壽宴，凌祈宴不好多待，與太后說了幾句話，就告辭要走。

    太后提醒他：“宴兒，晚上的家宴，你也過來吧?！?/br>
    凌祈宴一臉訕然道：“祖母，這不好吧，陛下肯定不愿見我，還有其他那么多宗親在呢……”

    他這么個(gè)“死人”突然大咧咧地出現(xiàn)在人前，豈不惹人非議？還給溫瀛添麻煩，還是不要了。

    太后自然知道這個(gè)理，可她心里不得勁，尤其在一連沒了兩個(gè)孫子后，哪怕凌祈宴并不是她的親孫兒，她卻舍不得這個(gè)孩子受半分委屈。

    “祈宵也會(huì)過來，那你要一個(gè)人留東宮里嗎？”

    說起這個(gè)，太后心下更不是滋味，她勸了好幾回，但凌祈宴不肯聽她的，執(zhí)意要繼續(xù)與溫瀛廝混，再多說些，他就不敢來寧壽宮了，她老人家只能暫且作罷。

    “沒事，一個(gè)人就一個(gè)人吧，”凌祈宴笑著安慰她，“等明日我再來陪祖母一塊用膳。”

    回去東宮，溫瀛果然不在，估摸著不到晚上用完家宴不會(huì)回來，凌祈宴撇了撇嘴，先前在寧壽宮時(shí)還不覺得，這會(huì)兒倒真有些不爽快了。

    好似，他真的就是那見不得人的一樣。

    倒在榻上，瞪著眼睛發(fā)呆一陣，再闔起眼，懶得想了。

    戌時(shí)末，溫瀛終于回來。

    進(jìn)門后他脫下身上大氅，順便吩咐人傳膳。

    睡了一整日的凌祈宴從榻上坐起來，揉著眼睛迷迷糊糊地望向他：“你不是用過家宴了嗎？怎么還傳膳呢？”

    溫瀛走過去，伸手捏起他下巴，打量他臉上神色：“你今日吃了什么？”

    凌祈宴“唔”了一聲，肚子配合發(fā)出咕咕叫聲。

    他沒用午膳，下午吃了幾口點(diǎn)心，晚膳也沒吃，大部分時(shí)間都在睡覺和發(fā)呆，這會(huì)兒被溫瀛一問，才覺餓過頭了。

    這么想著，他有一點(diǎn)不好意思說，眼珠子胡亂轉(zhuǎn)了幾圈。

    “我也沒用晚膳，陪我一起吧?！睖劐瓉G下這話，松開手，在榻上坐下。

    他叫人上來個(gè)羊rou鍋?zhàn)?，再添了幾道配菜，涮著吃?/br>
    吃著熱氣騰騰的鍋?zhàn)樱杵硌缈仗摿艘徽盏钠⑽笣u漸暖和，順嘴問道：“你不是吃家宴的么？都這個(gè)時(shí)辰了，怎餓著肚子回來了？”

    溫瀛抬眸看他一眼：“我不回來，你就打算一直不吃東西？”

    凌祈宴不想承認(rèn)他確實(shí)有些別扭：“你胡說，我哪有。”

    “有沒有你自個(gè)心里清楚，”溫瀛夾了一塊最嫩的羊rou進(jìn)他碗中，“吃吧，別餓著了?！?/br>
    “你還沒回答我呢，為何不用家宴？”

    “沒用成，”溫瀛淡道，“被人砸了?！?/br>
    凌祈宴一噎：“……太后壽誕，天家家宴，被人砸了？”

    “嗯?！?/br>
    “誰(shuí)干的？”

    “皇后?！?/br>
    凌祈宴愕然：“她不是被關(guān)在鳳儀宮里，哪都去不了么？”

    溫瀛卻道：“你不餓么？先吃東西?！?/br>
    跟溫瀛這悶葫蘆說話累得慌，凌祈宴直接讓跟著他一塊去的下人來說，很快弄清楚了事情前因后果。

    傍晚寧壽宮家宴剛開席，正熱鬧時(shí)，那位被禁足了的皇后突然出現(xiàn)，闖進(jìn)去，瘋瘋癲癲又哭又鬧，大喊著要人償她兩個(gè)兒子的命，還發(fā)了瘋地砸東西，在一眾宗親前，將皇帝苦心隱瞞的凌祈寓和凌祈寧真正的死因給xiele底，把皇帝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竟直接暈了過去。

    家宴就這么徹底砸了。

    后頭溫瀛將皇帝送回興慶宮，一直待到皇帝喝了藥睡下了，才餓著肚子回來東宮。

    凌祈宴聽得一愣一愣的：“皇后不是被禁足了么？怎么去的寧壽宮？”

    “下人疏忽，讓她從鳳儀宮側(cè)門跑出去了?！?/br>
    稀奇。

    凌祈宴隱約覺得不對(duì)，被禁足了的皇后因?yàn)閷m人疏忽，從鳳儀宮側(cè)門跑出去，且恰好跑去寧壽宮，砸了皇室家宴，就有這么巧合？

    但見溫瀛神情平淡，他想想又算了，咂咂嘴，只問道：“皇帝真被氣暈了？當(dāng)真氣得那么厲害？”

    “嗯，暈了，掐了人中又醒了，喝了藥，這幾日怕是上不了朝了?！?/br>
    凌祈宴無言以對(duì)，想想那位皇帝曾經(jīng)每回罵他時(shí)中氣十足的模樣，如今竟被皇后給氣暈了？

    “……皇帝這回真要廢后了吧？皇后沒了你這個(gè)太子怎么辦？”

    “隨他。”溫瀛丟出這兩個(gè)字，渾不在意。

    凌祈宴頓時(shí)樂了：“也是，你這個(gè)太子位置又不是靠皇后來的，管她呢?！?/br>
    用完晚膳，凌祈宴去沐身，溫瀛聽人來稟報(bào)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