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jié)
伴隨著身下坐騎一聲長鳴,腥臭鮮血如注而出,澆上他的鎧甲。 肥膩壯碩的身軀轟然倒地,那些匍匐在地、原本還心存僥幸的駱?biāo)耍讯度绾Y糠,再不敢發(fā)出丁點(diǎn)聲音。 溫瀛未再看他們一眼,漠然丟下句“全部殺了”,收劍回鞘。 凌祈宴看著他逆光策馬而回的肅殺身影,心尖微顫,一陣悸動,再深吸氣,將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緒壓下。 ……這人可真會出風(fēng)頭。 大成兵馬就地安營扎寨,主帥帳子里,張戧等人正在勸溫瀛:“王爺,那些青壯殺了便也殺了,可還有老弱婦孺近兩萬人,……當(dāng)真要一并處死嗎?” 溫瀛淡漠道:“殺了。” 張戧憂心忡忡:“可屠殺平民,事情傳出去,終究于您的名聲有礙,何況那些都只是手無寸鐵之人,再者說,之后我等還要去打巴林部其他部族,若是被他們知道敗了只有死路一條,無一人能活,必會不惜一切代價,拼死抵抗,我等豈非自找麻煩?” 不待溫瀛說,正喝茶的凌祈宴順嘴道:“張副總這話說的,這些駱?biāo)丝稍鴮ξ掖蟪勺用袷窒铝羟檫^?不說外頭救出來的那些,這么多年死在他們刀劍下的更是不計(jì)其數(shù),屠村的事都發(fā)生過多少回了,那些也是手無寸鐵的老弱婦孺。” 被他這么一嗆,張戧漲紅了臉,羞愧又猶豫道:“末將只是擔(dān)心這么做,會讓王爺傳出暴戾之名……” 凌祈宴不以為然:“那些所謂平民可并不無辜,他們的騎兵搶回來的東西,那些老弱婦孺一樣在享用,搶回來的人也被他們當(dāng)做奴隸使喚,沒道理好處他們享受了,論罪的時候又能逃過一劫,至于暴戾不暴戾的,公道自在人心,何必在意那些閑言碎語?!?/br> “再者說,就是因?yàn)槌⒅皩Π土诸D人太過心慈手軟,才叫他們無數(shù)次假意投降,轉(zhuǎn)頭又翻臉不認(rèn)人,不將他們徹底制服,日后更會有無窮無盡的麻煩。” 溫瀛的一眾部下被說得啞口無言,道理他們自然都懂,只免不得顧忌太多,他們這些人,也不敢與凌祈宴一樣,張嘴就議論朝廷的不是。 溫瀛已沉下聲音,再次下令:“斬草要除根,才能真正殺雞儆猴,至于別的不必過于憂慮,都?xì)⒘税伞!?/br> 一眾人只得領(lǐng)命。 待這些人走了,凌祈宴湊去溫瀛身側(cè),笑問道:“真打算都?xì)⒘耍磕阏娌慌逻@出過后,會被人傳成煞神降世???” 溫瀛轉(zhuǎn)眼看向他:“你方才不還說公道自在人心?” “你都打定主意要?dú)⑷肆?,我肯定得幫著你說話啊?!绷杵硌缋碇睔鈮训?。 溫瀛凝眸:“你覺得他們不該殺?” 凌祈宴撇嘴:“想殺就殺唄,有什么該不該的,本也確實(shí)是活該?!?/br> 他知道的,溫瀛這個個性,要他手下留情才是稀奇事。 從前沈興曜那伙人殺了趙熙,后頭他將他們都?xì)⒘?,為趙熙償命。 這些駱?biāo)瞬恢獨(dú)⑦^多少大成子民,沒將他們千刀萬剮已是開恩,他怎還可能再給他們留活口。 溫瀛緩和了神色:“嗯?!?/br> 凌祈宴踢他一腳:“悶葫蘆,你就不能多說兩個字?” “你說好,就好?!?/br> 凌祈宴語塞,這又是什么道理? 溫瀛忽又問他:“煞神降世,你怕嗎?” “我有什么好怕的?”凌祈宴隨口道,“我才不怕你?!?/br> 說罷他心下忽然有了一絲微妙的觸動,莫名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他不怕任何人,但對皇帝是不在意,對沈氏、凌祈寓是不屑一顧,只有對溫瀛,像是潛意識里覺著,他不會害自己。 溫瀛伸手輕摸了摸他的臉,又淡淡“嗯”了一聲。 凌祈宴忽然有些赧然,被他摸過的地方一陣微熱,不好意思地轉(zhuǎn)開眼。 一個時辰后,鄭沐帶人初步清點(diǎn)了從整個駱?biāo)坷U獲來的財(cái)物,回來回報(bào)。 駱?biāo)咳耸指蛔悖疸y錢財(cái)且不提,光牛羊就有三萬頭,好馬更有近五千匹,于他們可謂收獲頗豐。 “這駱?biāo)渴强拷掖蟪沙罱囊粋€大部落,巴林頓朝廷十分看重他們,據(jù)他們交代,這些馬都是巴林頓朝廷賣給他們的,騎兵也是巴林頓朝廷派人來幫他們練出來的,再以他們做打手,每歲去我大成邊境燒殺搶掠,搶回來的東西他們和巴林頓朝廷對半分。” 鄭沐說得沒好氣,這些巴林頓人,真真是罪大惡極,先前他還隱約覺著溫瀛說的將人都?xì)⒘擞行┨^了,后頭進(jìn)那些平民家中一番搜繳,看到那不計(jì)其數(shù)的、一看就是從大成朝搶來的東西,頓覺他們實(shí)在死不足惜。 溫瀛冷聲吩咐:“所有東西都充作軍需,傳令下去今夜就在此歇息一晚,明日再拔營,殺一千只羊烤羊rou、煮羊湯犒勞全軍。” “諾!”鄭沐大聲領(lǐng)命。 凌祈宴一聽說有好馬,當(dāng)即起了興致,要出去看,被溫瀛攔?。骸巴硇r候再去?!?/br> 凌祈宴不樂意:“為何要晚些時候?我現(xiàn)在就想去看?!?/br> 溫瀛皺眉提醒他:“外頭正在殺人?!?/br> “殺人有什么,那我更得去看看?!?/br> 刑場就在河邊上。 他們的軍營扎在山腳,離河畔那邊距離不近,饒是如此,一走出營帳,依舊能聽到那頭隱約傳來的哭嚎尖叫聲,裹夾在哀鳴嗚咽的秋風(fēng)中,叫人不由頭皮發(fā)麻。 溫瀛停住腳步,問凌祈宴:“一定要去?” “去看看?!绷杵硌鐖?jiān)持。 河邊有重兵把守,不斷有駱?biāo)吮谎荷锨埃艘唤M,不分男女老幼,大成兵手中的劍一進(jìn)一出,一具又一具尸體倒下,河邊早已是尸山血海,原本澄凈的河水都已染成鮮紅色。 那些被救出來的奴隸俱在河邊看著,無一人同情,臉上只有暢快的恨意。 凌祈宴盯著他們看了一陣,回頭問溫瀛:“窮秀才,你說要是當(dāng)年我們身份沒有調(diào)換,我是不是也跟這些人一樣,沒準(zhǔn)那天就被人擄走,過得饑寒交迫,隨時都可能一命嗚呼。” “不會?!睖劐谅暤馈?/br> “為何不會?” “我說不會就不會?!?/br> 凌祈宴哼笑一聲,心下那點(diǎn)戚然已煙消云散。 倆人說著話,跪地等候處置的駱?biāo)酥泻鲇幸蝗吮┢穑莻€瘦削個的少年,卻力大無窮且反應(yīng)極快,竟從看押著他們的兵丁劍下逃脫,轉(zhuǎn)瞬就已沖到溫瀛面前來,手里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柄匕首,猙獰的臉上恨意扭曲,嘴里高喊著什么揮舞匕首撲向溫瀛。 溫瀛站在原地,一動未動,連面色都沒變過半分,搭在腰側(cè)劍柄上的手隨時準(zhǔn)備出鞘。 下一瞬,凌厲劍風(fēng)陡然自他面前掃過,那駱?biāo)倌甏蟮芍劬?,嘴角滑落鮮血,不可置信地低頭望去,他的胸口已然插進(jìn)一柄長劍,再之后,利劍收回,少年轟然倒地,匕首掉落身側(cè)。 那些兵丁這才反應(yīng)過來,急匆匆地過來請罪收拾殘局,凌祈宴甩了甩手中染血的劍,興奮道:“這劍還挺好用的,今日總算見了回血,過癮。” 溫瀛染了墨的雙眼定定盯著他,凌祈宴將劍收回鞘,不經(jīng)意地抬眸,對上溫瀛這樣的眼神,不明所以:“你干嘛?” 溫瀛啞聲開口:“方才,你……” “哦,你不用太感激我,舉手之勞而已?!绷杵硌绲靡獾?cái)[擺手。 溫瀛依舊看著他。 “回去吧。” 片刻后,他丟出這三個字,轉(zhuǎn)身先走。 凌祈宴一臉莫名,這人又怎么了? 沒多想,他趕緊跟上去。 回到帳中,溫瀛沉默不言地解下凌祈宴腰側(cè)的劍,抽劍出鞘,拿了張毛皮,細(xì)細(xì)為他擦拭。 凌祈宴伸手戳他胳膊:“你又怎么啦?” “下回再遇上這種事,我自己能出手?!?/br> 溫瀛的嗓音黯啞,從喉嚨里滾出聲音。 凌祈宴一愣,頓時拉下臉:“你覺著我沒事找事?我?guī)湍愣疾恍??你這人怎么好心當(dāng)成驢肝肺,不領(lǐng)情算了?!?/br> 他氣呼呼地一屁股坐進(jìn)椅子里,不想再理人。 溫瀛將擦拭干凈的劍收回鞘中,走過去,把劍遞給他。 凌祈宴不接,氣道:“你拿走,我不要了?!?/br> 溫瀛彎下腰,雙手撐在座椅兩側(cè)扶手上,平視他的眼睛:“不要了?” 凌祈宴哼道:“要來有什么用,我?guī)湍銡€偷襲你的人,你都不高興?!?/br> “沒有不高興?!?/br> 溫瀛捉起他一只手,將劍遞到他手中:“沒有。” 凌祈宴別扭地與他推拒一陣,抱劍入懷:“那你說,你又犯什么?。俊?/br> 溫瀛只看著他。 凌祈宴皺眉。 溫瀛的唇親上來,凌祈宴不由睜大眼。 下唇被他輕輕一咬,凌祈宴倏然回神,伸手推他。 但推不動。 溫瀛長臂一撈,用力將他攬入懷,舌頭抵進(jìn)他唇齒間。 凌祈宴還想掙扎,溫瀛已將他抱起身,換坐下去,再把人摁到自己腿上,發(fā)了狠地親他。 凌祈宴很快被親得氣喘吁吁、雙目通紅,桃花眼中盡是水光,才得放開。 他舔著自己被咬破的唇,含糊抱怨:“你又欺負(fù)我……” 溫瀛的呼吸略微急促,幫他舔去唇上血絲,將人抱得更緊。 凌祈宴埋首在他脖頸間,哼哼兩聲,不動了。 安靜一陣,他悶聲道:“你到底又怎么啦?怎么無緣無故地又不高興了,就因?yàn)槲覛⒘藗€人?” “沒有不高興?!睖劐€是這句。 凌祈宴不信:“明明就有,做什么不承認(rèn)?!?/br> “你幫我,我高興,但劍給你,你只要護(hù)著你自己就好,別的人,任何人,包括我,都不用管。”溫?zé)岬拇劫N到凌祈宴耳邊,近乎呢喃一般緩緩說出這句。 凌祈宴無言以對:“……你怎么這樣?。俊?/br> 溫瀛低頭,又一次吻上他的唇。 第67章 是男妖精 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