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凌祈宴正在用早膳,懶洋洋地示意他坐。 溫瀛淡定坐下,陪著凌祈宴一塊用了些吃食,后頭他起身告辭,說要回去念書,凌祈宴沒準,喝著茶撩起眼皮子:“吃了就想跑?” 這話聽著,似有些難以言說的意味,溫瀛閉嘴不言,立在一旁,等著凌祈宴發(fā)落。 凌祈宴輕咳一聲,放下茶盞,道:“昨夜,你伺候得不錯,不過……” 溫瀛安靜聽著。 凌祈宴抬眸,似笑非笑地瞅向他:“你不會以為這樣就夠了吧?本王沒許你走,你后頭為何自己跑了?” 溫瀛不動聲色地反問他:“殿下已經(jīng)xiele兩回,還起得來嗎?” 凌祈宴差點將手中茶盞扔他身上去:“呵?!?/br> “下次再說吧,”溫瀛難得服了軟,又低聲添上一句,“殿下,縱欲傷身?!?/br> 凌祈宴有些憋氣,這窮秀才真有本事,三言兩語就能讓他吃癟,偏偏他才剛剛食髓知味,正對這小子熱乎著,舍不得動他。 就連昨日原本打算將他攆走的念頭,都早已拋之腦后。 慢悠悠地將手中半盞茶喝完,凌祈宴放下茶盞,問他:“說吧,你昨夜總不會是突然開了竅,這回又是如圖為何?” 溫瀛跪下地,低了頭。 凌祈宴撇嘴:“你若是想要本王幫你弄死衛(wèi)國公世子,就趕緊趁早死了這條心,雖然本王也十分看不慣那渾小子,但他好歹是本王表兄,本王犯不著殺他,也沒本事殺他?!?/br> “學(xué)生只想討個公道?!睖劐穆曇舻蛦?。 “討公道?”凌祈宴一聲嗤笑,“你是太傻還是太天真?在這上京城里,權(quán)勢地位就是天理和公道,怪只怪你和你那位同鄉(xiāng)出身不好,你想討什么公道?你以為將沈興曜他們做的事情揭出來,就能治他們的罪?你有證據(jù)嗎?頂天了那幾人也不過是被人當做笑柄,背地里被議論幾句,于他們有任何影響嗎?過個一段時日,風(fēng)頭過了,他們照樣出來尋歡作樂,繼續(xù)禍害人,你又能拿他們?nèi)绾???/br> 溫瀛用力握緊雙拳,手指深掐進掌心里。 他不是不懂,所以那日夜里他尋著機會,直接下手殺了劉慶喜,但是對其他那些人,他很難再找到第二次這樣天時地利的時機,想要光明正大討公道,則根本無可能。 見溫瀛神色晦暗,凌祈宴捉住他下巴,輕捏了捏:“你是否在想?本王若是真有心幫你,未必不能找到他們jian殺人的證據(jù)?只要本王執(zhí)意追究,也未必不能將他們治罪?” 確實,他是皇嫡長子,是親王,他若是真有心追查這事,大有可能將事情查個水落石出,可他不樂意,他為何要為了一個男寵,去與那幾家人樹敵?即便他與沈家人互不待見,他也沒想與他們反目成仇。 溫瀛沒有接腔,直勾勾地看著凌祈宴。 凌祈宴到底受不了被美人這么盯著,轉(zhuǎn)開視線改了口:“行吧,要對付他們,也不必非要光明正大地跟他們對著干,有的是陰損招數(shù),他們不是喜歡尋花問柳嗎?那就讓他們在最熱衷的事情上栽一回就是,你等著瞧,本王會給你個交代的?!?/br> 溫瀛不再說了,跪下身,鄭重給凌祈宴磕了個頭,頭一次,凌祈宴在他的神態(tài)里,看出了幾分恭敬之意。 這么瞧著,凌祈宴反倒略有不快:“那個趙熙,就值得你做到這地步?當真只為了還你老師恩情?別是因為你跟你那同學(xué)還有什么私情吧?” 不怪他會這么想,雖沒見過那個叫趙熙的,但能被沈興曜那小子看上,樣貌想必不會差。 “沒有,”溫瀛斷然否認,“學(xué)生與他絕無私情,只是好友而已,但友人慘死,他又是恩師的孫子,學(xué)生不能不管,否則無顏回去見恩師。” “行行行,”凌祈宴揮手打斷他,“甭解釋了,本王信了就是,你自個也好自為之吧,劉慶喜的事情,你最好別再做第二次,這回是因為事情發(fā)生在本王莊子上,那些官差不敢細致追查,下次你不定就有這么好運氣了?!?/br> “學(xué)生知道,……殿下大恩,學(xué)生必不敢忘?!?/br> 被他奉承這么幾句,凌祈宴心里總算舒暢了,勾了勾手指:“起來陪本王喝茶?!?/br> 下午,派去外頭探聽情況的人回來與凌祈宴稟報,說昨日被帶走的婢女進了刑部衙門,被審問了一整夜,依舊咬死除了與那劉慶喜發(fā)生關(guān)系,其他什么都不知情,估摸著過個兩日,刑部就會將人放回來。 換做別人,或許還會多關(guān)些日子,指不定就屈打成招做替死鬼了,但既然凌祈宴開了金口,沒有證據(jù)不許私刑逼供,人他們肯定是關(guān)不住的,必會全須全尾地送回來。 凌祈宴懶洋洋地聽罷,叮囑江林:“跟莊子上的管事說一聲,送回來以后人就留這里吧,放到后頭做個粗使丫鬟,別再出現(xiàn)在本王面前礙著本王的眼?!?/br> 江林趕忙應(yīng)下。 溫瀛跪坐在一旁給凌祈宴揉按小腿,力道稍稍重了些,凌祈宴輕“嘶”一聲:“輕點?!?/br> 溫瀛放緩手上動作,低聲問凌祈宴:“殿下,這事會給毓王府惹來麻煩么?” 凌祈宴哼道:“現(xiàn)在擔(dān)心給毓王府惹麻煩了?本王還以為本王當真養(yǎng)了條白眼狼呢?!?/br> 溫瀛皺眉。 凌祈宴無所謂道:“能有什么麻煩,說那婢女殺了劉慶喜,本來就是無稽之談,一個弱質(zhì)女流,神不知鬼不覺地殺了他,哪有那么容易?再者說,他的尸身又不是在這莊子里發(fā)現(xiàn)的,興許是他離開這里后,被什么人給殺了呢,與本王何干?!?/br> “那位劉侍郎……” “一個三品官而已,他還能恨上本王了?” 凌祈宴十分不以為然:“哪怕當真疑心本王,他敢找本王麻煩嗎?本王肯讓那些官差進來莊子上問話,就已經(jīng)是開恩了,若是本王不樂意,昨日他們根本連門都進不來?!?/br> 他說著,又斜眼睨向溫瀛:“倒是你,日后入了仕,就你這清高孤傲的臭德性,又無根無基的,少不得要被人針對,你不如擔(dān)心擔(dān)心你自己,本王倒是樂意護著你,但你與本王走得近,太子一派那里,你想必討不到好。” 溫瀛沒有接話,沉默一陣,忽地問他:“殿下能護著學(xué)生幾時?” 凌祈宴一噎,溫瀛抬眸:“說不定沒等學(xué)生入仕,殿下就已經(jīng)膩味了學(xué)生,將學(xué)生趕走了,時日一長,誰還記得學(xué)生曾經(jīng)是殿下的人,學(xué)生日后入了朝堂,能走到哪一步,都是學(xué)生的造化罷了?!?/br> 溫瀛的神色過于坦蕩,凌祈宴頓時有一點訕然,這小子倒也沒說錯,別說等他入仕,自己這新鮮勁能不能保持過這個年,都難說得很,何必cao心他以后,當真多此一舉。 雖然,他瞧著這窮秀才,實在心癢得很。 于是用晚膳時,凌祈宴又誆著溫瀛多喝了幾杯酒,醉意迷蒙后,纏著他不放,要他今夜就從了自己。 溫瀛不為所動,面無表情提醒他:“殿下,縱欲果真?zhèn)?,您才十幾歲,還是悠著些吧?!?/br> 說話時,溫瀛就跪在床榻前,為凌祈宴脫了鞋襪,幫他沐足。 故意在他腳心敏感處揉了幾下,又捏了捏他圓潤的腳趾頭,聽到凌祈宴的倒吸氣聲,再之后,被慍怒的凌祈宴一腳踹到心口:“不想就滾遠些?!?/br> 溫瀛抬眼看他,神色平靜,入目只有凌祈宴在宮燈下艷色絕倫的面龐,心頭那些多日來壓抑著的屈辱和不忿好似消了大半。 “殿下息怒,學(xué)生并非有意叫您生氣。” 溫瀛低聲說著,捉住凌祈宴的腳幫他擦干,又輕捏了兩下,再伺候他更衣,凌祈宴一直哼哼唧唧的,但沒再打罵他。 待這位驕縱的殿下終于睡下熄了燈,溫瀛才告退離開。 睡夢中的凌祈宴翻過身,迷糊間想到,人怎么又跑了…… 第14章 大動肝火 劉慶喜的事情,最后不了了之了,毓王府的婢女被放回,劉慶喜之死則以意外落水結(jié)案,風(fēng)波很快過去。 田假之后,溫瀛回去國子監(jiān)念書,每日早去晚歸。 他還是老樣子,旁人的冷嘲熱諷、酸言酸語俱不放在心上,一門心思備考。 這日申時下學(xué),溫瀛從書院東門出來,毓王府的馬車正停在外頭等候,趕車的只有一個小廝,是王府撥下伺候他的人。 溫瀛剛要上車,被人攔住。 為首之人他見過,是衛(wèi)國公世子沈興曜身邊的一個打手。 “世子爺請你去他莊子上一敘?!?/br> 說是“請”,對方的態(tài)度卻十分不客氣,直接伸手擋在他面前。 溫瀛冷下聲音:“毓王殿下還等著我回去,讓開?!?/br> “少拿毓王殿下嚇唬人,今日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由不得你,別給臉不要臉!”對方啐他一口,抬手一揮,身后涌上來數(shù)人,俱都持槍帶棒,團團圍住溫瀛。 溫瀛往后退開一步,給自己的小廝使了個眼色,小廝會意,尋著機會趕著車迅速離開。 對方的人越來越多,溫瀛赤手空拳,自知打不過,擋了幾下不再反抗,被人攥上車帶走。 一個時辰后,他被人帶進城東郊的衛(wèi)國公府別莊,以沈興曜為首的一眾世家子正在這里開飲宴,天還未黑,就一個個懷里摟著美嬌娘、俏郎君,喝得爛醉如泥、形骸放浪。 溫瀛一眼掃過去,除了沈興曜,劉慶喜說的參與jian殺趙熙的另幾個人俱都在場。 見到溫瀛被人帶進來,沈興曜瞇起眼睛得意一笑:“這就來了?本世子還以為你有多難‘請’呢,你以為投靠了毓王就能高枕無憂?最后還不是落到了本世子手里?” 溫瀛不動聲色地問:“世子叫學(xué)生來這里,意欲何為?” “你說呢?”沈興曜舔了舔唇,搖頭晃腦道,“反正你伺候毓王也是伺候,伺候本世子也是伺候,毓王能給你的,本世子一樣能給你,你不如跟了本世子,至少本世子的脾氣比那位毓王殿下好些,不會對你非打即罵?!?/br> 他說話時雖故作一副風(fēng)流之態(tài),但不時抓耳撓腮,扯開的衣襟里露出大片紅疹子,被他自己抓摳得慘不忍睹,已全無儀態(tài)可言。 不單是他,其他幾人裸露在外的皮膚上,同樣能看到斑駁痕跡。 溫瀛的目光微黯,他知道,這就是凌祈宴說的,對付這些人的陰損招數(shù)。 于床笫間那檔子事情上,沈興曜與他這幫跟班向來喜歡一群人一起糟蹋一個,趙熙就是受害者之一,但那小子太倔,只怕事后尋死覓活,這些人煩了,干脆就真將人弄死了。 死了一個趙熙,這伙人并未因此收斂,前些日子,京城最大的妓館秀蘭苑來了幾個南邊的名妓,沈興曜等人去了幾回,食髓知味,在那秀蘭苑里連著宿了好幾日,后頭就沾染上了這難以啟齒的花柳病。 那些個名妓,是凌祈宴特地叫人安排的,沈興曜等人果真上鉤,得了這花柳病,皮rou潰爛、奇癢難忍,且反反復(fù)復(fù)、難以根治,夠這些人喝一壺的了。 國子監(jiān)的學(xué)官也知道了這事,沈興曜等人已被書院除名,衛(wèi)國公還親自去找了國子監(jiān)祭酒說情,也沒得通融,只風(fēng)聲被壓下去,大多數(shù)學(xué)生都不清楚當中這些隱情。 雖然溫瀛覺得,依舊太便宜了這些人。 見溫瀛沉默不言,神情中并未有半分屈從之意,隱約還有對自己的不屑,沈興曜心頭火起,砸了手中酒杯:“怎么?本世子要你伺候,你還不樂意?你不看看你是個什么東西?” 有喝得醉醺醺的紈绔嬉皮笑臉地與沈興曜眨眼,滿嘴大不敬的話:“世子爺,毓王殿下皮薄rou嫩的,長得跟個女人一樣,一看就是好弄的,到了床上肯定放得開得很,跟這小子還不知到底誰伺候誰呢,興許毓王都被他給上了,世子爺再要他來伺候你,他當然不愿意了!” 沈興曜聞言,渾濁的雙眼轉(zhuǎn)了一圈,腦子里不由浮起凌祈宴艷色昳麗的臉,下腹一陣燥熱,渾渾噩噩地想著,凌祈宴那小子確實長得好,有夠辣的,若非那小子是皇帝的兒子,他怎么都要將人弄到手嘗嘗滋味,可惜了…… 宴席上一陣曖昧哄笑,溫瀛低垂著的眼中浸出冷意,正喧嘩間,屋門被一腳踹開,陰著臉的凌祈宴踱步進來,身后跟著數(shù)十手持利劍的王府護衛(wèi)。 莊中管事滿頭大汗地追在后頭跑進來,哆哆嗦嗦地與沈興曜稟報,說是毓王殿下帶了一伙護衛(wèi)前來問他們要人,二話不說就直接破門而入了,他們攔不住。 先頭還滿腦子yin思的沈興曜見狀,當下沉了臉,質(zhì)問凌祈宴:“這里是我衛(wèi)國公府的莊子,毓王殿下這樣帶人闖進來,還手握利器,不好吧?” “你個狗東西不經(jīng)本王同意,劫持本王府上之人,本王來問你討人怎么了?”凌祈宴半分面子不給,張嘴就罵。 沈興曜怒道:“你說什么呢?!” “說你是狗東西,畜生玩意,不配在本王面前吠。” “你——!” 沈興曜氣急敗壞,凌祈宴罵完沒再搭理他,伸手要了身側(cè)一護衛(wèi)的劍,一步一步走近先頭那狗嘴吐不出象牙的紈绔面前,劍刃拍上對方的臉,冷笑著道:“先頭大放厥詞的那個,就是你吧?挺敢說的啊,本王眼下就在這里,有膽子你將先頭說的話,當著本王的面再說一遍。” 被他這么一嚇,這人的酒完全醒了,后知后覺自己當眾說了什么,還被正主聽了去,驚懼之下當即腿軟跪下地,哀求道:“殿下恕罪,我胡亂言語的,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啊——” 話未說完,直接被凌祈宴割了舌頭,鮮血如注噴出。 “凌祈宴!”沈興曜憤然之下,不管不顧地直呼其名,目眥欲裂。 余的人俱被嚇得癱坐成一團,下意識地往后爬,只想離凌祈宴這尊煞神越遠越好。 溫瀛冷淡瞥一眼被割了舌頭、痛得在地上打滾的那個,也是當日逼迫趙熙的兇手之一,死不足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