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jié)
顧父一聽顧至善的聲音心里就明了了,怕是有人半路上通風(fēng)報信不然至善不會這個點回來。 不過回來了也好,顧父直接讓顧至善坐在一旁的凳子上。顧母在顧至善進來的那一刻就擦了擦眼淚,收拾了一下情緒。兒子性子莽撞,不如薇姐兒沉穩(wěn),這事情的來龍去脈,還要瞞著他才是。 顧至善輕輕的拍了拍母親的背,以示安慰。但是左看右看都沒有看見小妹的身影,不由的有些擔(dān)心。 “小妹呢?” 顧至善擔(dān)憂的問道,“還有大奶奶,怎么也不在您和爹爹面前伺候?” 顧母拍了拍顧至善的手說道,“你meimei孝順,去給你父親燉湯了,兒媳婦擔(dān)心她,不放心要親自去看,估計要一會兒才來?!?/br> 作者有話說: 各有各的難處~ 第29章 顧至善不過是見顧知薇不在, 開口問下她在哪里罷了。問完便往里間行去, 崔mama等幾次伺候的婆子忙道, “大爺不如寬了衣裳再進去,老爺身子骨不方便,如今趴著呢?!?/br> 四十個廷杖下來, 便是不死也去了半條命。顧至善哪里肯聽,掀開簾子便進了內(nèi)室。顧父趴在綴錦樓里間床上, 因是三月左右, 屋內(nèi)早就撤了炭爐, 倒是比外頭還涼上幾分。 傷口又不能壓著,只在顧父背上松松搭了條薄被, 顧至善見這屋子雖不寒酸,可炭爐茶水皆無,朝坐在一側(cè)默默垂淚的顧母講, “娘, 這綴錦樓爹身子好便罷了, 如今這樣伺候的婆子手腳也不利落, 怎么不挪到清華閣去?” “我這渾身血腥氣, 沒得嚇著你娘。綴錦樓就很好,我不也住了好多年?” 不等顧母說話, 顧父便開口替顧母描補道, 見顧至善聽了這話也不言語,只搬了個小杌子坐在顧父面前,目光左右漂移不定, 遲疑開口道, “爹,你挨罰是因為傅仲正嗎?” 顧至善左思右想了一路,也想不明白為何皇帝要針對父親。不說父親是朝廷重臣,便是母親和皇后同胞所生,陛下又待他們一家甚好,如何就突然開發(fā)了父親? 饒是如何想,顧至善也想不明白其中的關(guān)節(jié),索性把所有的懷疑都推到傅仲正身上。敬王今日即在朝廷上發(fā)招,又特意堵著自己給父親傳話。想必是不把傅仲正放在眼底,若日后真是敬王登基,此刻父親和傅仲正站在一起,他們顧家怕是危險至極。 思及此,顧至善把自己推測的念頭和顧蘇鄂講了,而后道,“如今敬王勢重,不說朝廷上文武眾臣擁護他,便是地方官員也對他多有擁護。爹,為了咱們顧府,您得有個主意才是?” 顧父聞言轉(zhuǎn)過身,轉(zhuǎn)身朝顧至善,厲聲問道,“誰和你說得這些?” “敬王今日在翰林院外說得...” 顧至善突然似是突然想到什么,圓眼怒瞪,手指握緊,不敢置信朝顧父開口道,“難不成,是陛下把爹推出去作筏子,是...為了打壓敬王?” “今日禮部尚書黃達早朝上本,請陛下?lián)衿谶^繼傅仲正為皇嗣,綿延皇室子孫?!?/br> 顧蘇鄂見兒子還不算蠢笨,朝他道,“陛下無子是天下人盡皆知的事情,自打過了年,陛下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禮部尚書此時上本倒也不為過?!?/br> “既然如此,為何會連累父親?” 顧至善不解,“既然陛下也愿意過繼傅仲正,順著禮部的意思下旨不就是了?” “陛下登基二十年,因身子孱弱,滿朝文武自來以敬王為先,若說別的倒還好,若立了傅仲正為皇嗣,你掰著指頭數(shù)數(shù),官員有幾家是輔佐他的?” 顧父許是為了分散后背疼痛,索性開口和顧至善解釋朝廷局勢,而后才嘆道, “今日黃達上書,便是把敬王和鎮(zhèn)北王的對立挑出來。我?guī)颓粠拙湓?,也是為了陛下。敬王雖有仁慈之名,可暗地里行的不是仁慈之事。他那敬王府,除了敬王世子性子醇厚,旁的姬妾不說囂張行事,也都借著他的威勢霸道四鄰。” “朝廷中受他苦楚的不在少數(shù),可為何無人敢講?” “陛下無子,便是百年后見了祖宗也是氣短。恭王喜愛花草,素來不理會朝政,傅仲正他雖是恭王獨子,可年過二十連個姬妾也無,朝臣們自然不肯輕易往前去湊熱鬧。若和陛下也是無子嗣的,不是白折騰一場? 如此倒不是顯的敬王子嗣眾多,朝臣也是憂心皇嗣斷絕,才會如此縱容,也替他粉飾太平?!?/br> 顧父把前后事慢慢講了,這才朝顧至善道, “身為九五之尊,便是朝政也身不由己。至善,你不許因此事怪罪你姨夫,他比你想象的艱難?!?/br> 他便艱難,如何就拿父親出氣! 顧至善不屑的撇嘴,朝顧父道,“那也不能打了父親不是,不說別的,挨了這廷杖,父親如何面對您的學(xué)生?!?/br> 說罷,起身往顧父身后看去,見雖上了藥,因還未結(jié)痂,血痕滲透褻衣,甚至透出錦被來,拳頭握緊,恨聲道,“自打咱們大順建立,便自來沒有廷杖大臣的道理,父親您是第一個,不說身子受苦,便是名聲也受累。” “不過是些皮rou苦罷了。再說,我還有好處呢。聽崔mama說,我早先因西院和太太生了嫌隙,我躺著回來,倒是難得看見她顯露真情,雖不似我們新婚時相敬如賓,可也比早些時候針鋒相對好上許多?!?/br> 顧父倒是不計較那些名聲,從宮里回程的馬車上便一直想,若是得知他受傷,換的她關(guān)切一句,這頓打也值了。 顧至善正要開口說些什么,便聽見小茗進屋來報,“稟老爺、大爺,禮部尚書黃達老爺來了,說今日老爺替他挨了二十,特意拿了上好金砂藥來給老爺?!?/br> 顧父聞言揮揮手,道了聲知道了,讓小茗退下,朝顧至善道,“你替我去應(yīng)客,只說我精神還好,又是皮rou傷,養(yǎng)上一陣子便好。朝廷上他只需配合鎮(zhèn)北王和陛下便是,我倒是清閑下來。” 顧至善這才退下,唯留顧父一個人半趴在塌子上,行動不便利。半晌后,才低低嘆了口氣,傅仲正怕是和陛下交涉去了,也不知陛下見他如今這樣,是喜是悲。 激起傅仲正的戰(zhàn)意,敬王一脈,怕是就此沒什么好下場。 人參雞湯爐火燉了將近兩個時辰,臨近出鍋,廚房里滿是誘人香氣,顧知薇拿調(diào)羹挪動下雞rou,見它骨酥rou爛,火候足了。 滿意的抿抿唇,朝顧大嫂道,“嫂子快來瞧瞧,這像不像你教給我的?” “我教給你的?” 顧大嫂正在檢查菜品,因老爺傷重,太醫(yī)院里傳話出來,說是葷腥油辣要少,若是用重了,怕是夜間會起熱。顧大嫂不敢怠慢,見顧母吩咐家里菜席分開,老太太那里也封住話,老爺這么重的傷,沒得讓老太太瞧見,若是知道了傷了身子骨,更是不值當(dāng)?shù)摹?/br> 見榆蔭堂里菜色和往常一樣,揮手讓丫頭婆子送去了,這才走到顧知薇面前道, “我什么時候在咱們家做過飯?是婆子丫頭不夠使喚,還是姑娘想學(xué)手藝了?” 顧知薇話出口,便知自己說岔了。前世顧家敗落,顧大嫂才開始張羅飯菜,如今家里面萬事都好,不說顧大嫂,便是她自己連著兩次下廚,已經(jīng)被徐mama暗地里敲打過幾次, “姑娘若是愛什么,吩咐廚下讓她們送來便是。了不得賞她們幾個銀子,哪里用姑娘親自去那里忙活?!?/br> 顧知薇當(dāng)時不過敷衍過去,只說是自己一片心意。眼下被顧大嫂如此問,倒是忍不住哽了一下,她難不成說,她重活了一回? 笑吟吟朝顧大嫂道,“廚下雜音大,嫂子怕是聽岔了。我是說,這像不像一回事兒?” 說著,把砂鍋里的雞湯給顧大嫂看了,笑道,“你瞧,湯濃味鮮的,不說雞rou酥爛,便是人參也都軟爛了?!?/br> 顧大嫂上前見果然如此,湯色油潤,紅棗沁潤的胖娃娃一般窩在湯面,雞rou黃亮,開口便贊道, “爹和娘瞧見,定是喜歡的。” 說著,便有婆子來報時辰,顧大嫂往外瞧,見又恰到掌燈的時候。顧知薇吩咐婆子把雞湯端下,仍拿小炭爐慢慢煨著,分了一半給顧母,又舀了些分給顧大嫂和自己,喊了送餐的婆子過來,吩咐她道, “先把這些送到綴錦樓去,若是老爺吃不下,好歹勸他多吃幾口。” 那婆子忙應(yīng)下,端著炭爐往前院去了。不多時便回來道, “老爺和太太請姑娘和大奶奶過去呢,現(xiàn)如今正等著姑娘呢,說是姑娘勞累做了那么些個,一家人一起吃才熱鬧?!?/br> 顧知薇留在廚房,并無旁的事,只泡了些海參干貨準(zhǔn)備明日給顧父吃,聞言倒是撒開手,朝顧大嫂笑道,“嫂子和我一起去,這里讓婆子收拾便是。” “我回去和你哥哥吃飯去,還有些事兒沒和他說呢?!?/br> 顧大嫂搖頭不肯,朝顧知薇道, “許是太太覺得兩個人沒意思,老爺又只能躺著,吃飯都不便利,讓meimei過去說笑幾句,也好過沒什么話說?!?/br> 顧知薇倒也沒強求,和顧大嫂道別后往綴錦樓去,剛過前院,便見一行人匆匆走過,打首的那個,寬肩窄腰,一身靛藍(lán)朝服倒也氣宇軒昂。黃昏時候還擦著亮,那人身后急步跟著幾個長隨,各個步伐急促,想來是有急事。 見他們?nèi)サ姆较蛞彩蔷Y錦樓,顧知薇略微緩下步伐,眸色清亮,這么晚了,傅仲正還來找父親,難不成是為了今日父親被打一事? 當(dāng)下步伐也急了些許,想要趕在傅仲正之前進入綴錦樓。細(xì)軟腳步聲入耳,傅仲正急行的腳步停下,見顧知薇帶著一婆子一丫鬟在墻角處,丫鬟手里打了個琉璃燈籠,不過照亮身前一丈地。 昏暗燈光下,少女軟粉緞裙也沾染了些許昏黃之色,膚色瑩白,蔥白手指不知在想些什么,糾結(jié)的擰在一起,察覺他停下,驚訝目光朝自己看來,櫻粉唇瓣微張,眼底滿是驚訝之色。隨即似是反應(yīng)過來,朝他盈盈一拜,腰肢細(xì)的似是能扭斷,問他, “你...怎么不走了?” 傅仲正聽見自己輕笑一聲,往顧知薇這里逼近兩步,察覺少女往后瑟縮了下,眉頭不悅蹙起,整個人似是沾染了兩三分冷硬之氣。 不答反問。 “你在前院做什么?怎么就帶這么兩個人?顧學(xué)士就如此虧待你?” 顧知薇惱了,察覺那人把自己打量個透澈,不說是從頭發(fā)絲到裙子上的花樣,便是她往日里覺得羞窘難耐的地方,也被那男人放肆打量。 自覺惡狠狠的瞪回去,顧知薇半羞半惱,嗓音里蘊著自己也沒察覺的嬌意, “我來和爹娘吃飯,你好好的不在榮錦院待著,往綴錦樓做什么?” 圓溜溜的眼睛似極了兇狠模樣的大黃,想起自己送他的兩只狗崽子,傅仲正滿意見少女染上胭脂色澤,笑問道,“雪團兒和大黃呢?怎么不見你抱它們出來?” 雪團兒和大黃?顧知薇當(dāng)然猜到是傅仲正送的,只這人明目張膽說出來,面上仍是帶了兩三分的羞澀之意,朝傅仲正道, “它們在沁薇樓呢,我讓人把大黃還給你?” 雪團兒乖巧可愛倒似是孩子般,可大黃不過來家里一兩個月,個頭便比的上兩三個雪團兒,見了它便欺負(fù)它,就和這人一樣,好好的路不走,偏來和她說話。 “你留著玩便是?!?/br> 傅仲正不以為意,目色再次深看了顧知薇一眼,才轉(zhuǎn)身道,“一起進去?我也有事要和顧學(xué)士商量?!?/br> 顧知薇見了這人,往常那些個想要嫁給他的念頭半點兒也沒了,這人看見自己便恨不得生吞活剝了一樣,嫁給他,她能有幾日好活? 忙不迭搖頭道,“我不著急,不過是和爹娘說會子話,明日來也行的。” 少女嗓音嬌甜,話里話外滿是拒絕之意。傅仲正冷了聲線,道,“不是說,要和顧學(xué)士一起用膳?想必顧大人也不介意多我一個,不如一起?” 顧父對傅仲正的態(tài)度,顧知薇再清楚不過。前世他便一心想要輔佐傅仲正上位,這輩子重生回來,先是哄著她寫了心經(jīng)給傅仲正。 便是日常生活中,不論是大黃和雪團兒,還是傅仲正前些日子送來的太白樓賬本,甚至夾私放進去的容錦院的賬本。若沒有顧父默認(rèn),顧知薇不相信,這人在顧府后院能如此順暢。 半咬銀牙,朝傅仲正頷首,道,“家里殘羹冷炙的,招待王爺?shù)降撞槐憷??!?/br> “何四!掌燈!” 傅仲正不理會他,只轉(zhuǎn)身朝長隨道,何四聽見自家爺和顧家姑娘交鋒,心底哪里不明白,他們爺這是看上了顧大姑娘,若不是看中了,怎么就任由姑娘和他說話,語氣里哪怕是不恭敬,也沒見他們爺皺個眉頭。 見天黑路暗的,眼巴巴的吩咐他們點燈,可不是擔(dān)心顧姑娘扭了腳,正心疼呢。 忙把宮里面陛下賞的琉璃燈拿了,兩三下點了蠟燭,親自在顧知薇前頭引路。 顧知薇看了傅仲正一眼,見他神色淡淡的,也分不清喜怒。一咬牙,帶著徐mama和芍藥往前去了,希望娘瞧見她們一起來的別說什么,畢竟,也不是她本意要碰見這人不是。 綴錦樓里,正堂倒是燈火通明,明燭高垂,顧母端坐正堂,小炭爐上雞湯蒸騰熱氣,顧父在里間趴臥床上,太醫(yī)輕手輕腳換了膏藥,這才出來朝顧母道, “大人這傷少則一兩月,多則三五月也是有的。便是身子骨康健,經(jīng)此后怕也常有骨疼rou軟的事兒。日夜小心照看著,等五月間天氣熱了,怕也好的更快些,便能下床走動了?!?/br> 顧母這才長舒一口氣,五月間娘娘千秋,到時候怕是哥哥嫂子也從清河過來,若是顧蘇鄂到時候好了,倒是省的她往回給父親母親寫信。 朝太醫(yī)道了聲勞累,便讓崔mama把準(zhǔn)備好的銀錢奉上,太醫(yī)推辭不過才接了,又重新寫了藥方,見屋子里被寢不足,提醒顧母道, “貴府想來照看人是有章程的,只顧大人如今受不得寒氣,夜里還是燃上兩盆炭火保險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