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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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哭得撕心裂肺,身子在地上幾乎蜷縮成球。 李繼看了張鐸一眼,見他略一頷首,這才出聲道:“陛下,太子年幼,不知實(shí)情尚有可原,況其正位東宮以來,并無……失德之處啊?!?/br> 皇帝一掌狠拍席案:“養(yǎng)于此等賤婦裙下,其何以即位大統(tǒng)!中書監(jiān),朕……” 話至此處,皇帝只覺自己心肺一陣劇痛,腥氣上涌,幾令他作嘔。 他分不清此時(shí)心中是大怒還是大悲,但為求說話順暢,批命地把那口散發(fā)著惡臭的氣給吞咽了回去。 “朕……朕即廢鄭氏為庶人,押廷尉候?qū)徟凶?,其子一并罷黜!賜……賜酒” “陛下?。∏竽疃靼 ?/br> 皇后掙扎著撲跪到皇帝腳邊,以頭搶地,聲嘶力竭。 一時(shí)釵環(huán)散墜,玉碎珠落,盡皆滾到席銀的膝邊。 戴在皇后頭上的,一定是這世上最好,最光亮的東西。 晶瑩剔透,輝映著背后的天光,幾乎盲人眼目。 席銀不禁伏下身去,想要去撿離她最近的那一顆東珠,誰知珠子卻被一履(2)踩住。 隨即聽頭頂傳來一個(gè)聲音。 “不準(zhǔn)撿?!?/br> 她駭了一跳,忙捏了手指。 抬頭見張鐸低頭正看著她, “物憑人而貴,亦因人而賤,你自己慎重。” 要擰轉(zhuǎn)一個(gè)人的習(xí)慣,總是需要些雷霆的手段。 但比起深夜放狗,此時(shí)席銀眼中的張鐸,到還像個(gè)人。 “對(duì)不起……” 她說著,垂眼伏下身,向他行了一禮。 “我以后不會(huì)了?!?/br> 他低頭望著她的背脊,突然道: “女人喜歡金銀珠玉無妨。以后向我討?!?/br> 他的聲音始終不大。 在皇后驚慌無措的哭喊聲中,并沒有人知道,中書監(jiān)和女犯說了些什么。 他就這樣無情無欲地和一個(gè)女人在旁人生死局上相談,甚至不自知地撩撥。 讓她跪著,也教她站著。 皇帝此時(shí)早已身魂具疲,命趙謙把鄭氏壓下,摁住眉心對(duì)張鐸道:“明日入朝,朕要和你與趙謙,裴放議東伐之務(wù)?!?/br> 說完,又看了一眼張鐸身邊的席銀和那個(gè)幾乎只剩下最后一口氣的陸還。 “陸還梟首,此女……凌遲。拖下去吧?!?/br> 席銀聽到“凌遲”二字,不禁瞳孔收縮。 “怕了?!?/br> 能不懼怕嗎? 她身處洛陽宮城,滿身鐐銬,身犯重罪,皇帝親口下了誅殺之令,一切都已經(jīng)無力回天了。 殿外飛絮吹進(jìn),雪浪一般地從她的膝前翻覆而走,終在張鐸的鞋履前停駐,她這才發(fā)覺,太儀殿中,除皇帝外,眾人為表恭敬,皆脫履穿襪而行,獨(dú)有他不解履。而水性楊花之物,果有靈氣,就這么覆粘在上,再不流走。 席銀望著他鞋履上楊絮,情不自禁地向他伸出了手。 她并不指望什么,只是因?yàn)樯硎榔矗瑹o枝可依,死之前,她想要拉一只溫暖的手而已。 誰知手竟被人握住。 “起來,跟我走?!?/br> 這一句到是闔殿皆聞。 李繼錯(cuò)愕,忙道:“中書監(jiān),此話何意啊?!?/br> 張鐸沒有應(yīng)答,仍看著席銀道:“是不是站不起來。” 席銀怔怔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張鐸余光睇向一旁目瞪口呆的趙謙。 “過來,開鐐?!?/br> 若不是因?yàn)樯碓谔珒x殿上,趙謙真恨不得樂拍大腿,心思這木偶像終于開竅心疼起姑娘來。剛要忙不迭地上來替人打開鐐銬。抬頭卻見皇帝面色漲紅,捏放在席面上的拳頭顫顫發(fā)抖,這才幡然回過味來:張鐸在借這個(gè)丫頭,逼看皇帝的底線。 于是忙將性子壓下來,拱手朝皇帝行禮道:“臣請(qǐng)陛下示下?!?/br> 皇帝面色由潮紅轉(zhuǎn)向清白,口中津液(這是口水,絕對(duì)不是什么奇怪的東西,麻煩審核看清楚?。。。┧峥唷?/br> 他扶著宋懷玉站起身,朝前走了幾步:“中書令,這是行刺朕的大罪之人!” 張鐸沒有松開席銀的手,垂眼笑了笑。 “是,但臣有憐美之心,陛下就恕臣英雄氣短吧。” 第25章 春雷 英雄氣短。 一時(shí)之間,皇帝腦中十方洞天,金鐸轟鳴。五指繃張,以至于手背經(jīng)脈凸暴,看起來十分駭人。 然而又懸掌在案,遲遲不落。 他不是不明白,張鐸在探他的底線。 是以這一巴掌,他不敢落,也不能落。 “朕……說過?!?/br> 這一句幾乎是從喉嚨僅剩的縫隙里逼出來的。 話聲起來,皇帝終于慢慢地捏回五指,從玉簟上站起身走到張鐸面前。 嘴唇有些抑制不住地發(fā)抖,以至于咬字不穩(wěn)。 “朕說過……江山與張卿共治。中書監(jiān)既有憐美之心,那此奴,朕就賜與中書監(jiān)為私婢?!?/br> 張鐸在席銀眼底看到一絲不可思議的驚駭。 “先認(rèn)罪,再謝恩?!?/br> 席銀回過神來,想要松開他的手伏身,奈何他卻將十根手指扣進(jìn)了她的指縫之間,沒有一絲要松開的意思。太極殿上她不能問他此舉何意,只得這般握著他的手,伏身下拜。 其后倒是真的聽了他的話。 先認(rèn)罪。 把那何該千刀萬剮,九族盡誅的罪清清楚楚地呈盡。 而后才叩頭,以謝皇帝寬恕之恩。 其間張鐸遷就她伏低的身子,一手握其掌,一手撐膝,彎著腰陪她把那不算短的一番言辭,一句一句,咬字清晰地說完。 席銀在很多年以后,看似輕描淡寫地回問過張鐸。 太極殿上,為何要她先認(rèn)罪,再謝恩。 張鐸沒有說話,翻了一本無名的私集給她看,其上有一言道:“既起殺心,則刀落無悔,人行于世,莫不披血如簪花。皮開rou綻,心安理得?!?/br> 席銀至死最愛的莫過于 :“人行于世,莫不披血如簪花”一句。 狂妄無極,生死風(fēng)流。 但每回品讀,卻往往念及后面的那一句。 皮開rou綻,心安理得。 滿城名士皆是寒山雪蕊,獨(dú)作文之人,是頭熱血guntang的雄獸。 可他未必不是這一朝的風(fēng)流,是席銀的清白。 *** 二月末,天轉(zhuǎn)大暖。 皇太子劉律同其母鄭氏因謀逆之罪,同廢為庶人?;屎笄粲谕⑽?,太子封禁南宮。 眾臣于殿上跪求,才求得皇帝收回了賜死的詔書。 與此同時(shí),太子的母舅鄭揚(yáng),為替親妹與外甥求情贖罪,拖著病體上奏請(qǐng)戰(zhàn)東伐,千里奔赴洛陽受令舉旗,東伐至此序幕大開。 三月三,臨水拔除(1)。 洛陽巨賈魏叢山在私園芥園舉臨水會(huì)。王公以下,莫不方軌連軫,男則朱服燦路,女錦綺燦爛。都人野老,云集霧會(huì)。其間卻獨(dú)不見張氏父子。有傳言稱,張奚急病一場(chǎng),已幾日不得下榻了。至于張鐸,他向來恨清談玄學(xué),是以他不在眾人到正好盡興。 洛陽永寧寺,九層浮屠百丈于高,四角金鈴懸風(fēng),聲余十里。 席銀立在塔下,雙手合十,長(zhǎng)誦佛號(hào)。 趙謙箕坐(2)在茶案一邊,沖著席銀的背影揚(yáng)了揚(yáng)下巴。 “第一次見你帶女人來觀塔啊?!?/br> 張鐸揭爐燃香,“不是第一次,十年前同母親來過。” 趙謙抿了嘴,端身跪坐?!斑@座塔有什么好看的。” 張鐸推過一盞茶:“你還記不記得,陳孝從前演過一卦,但他不敢說。” 趙謙拍了拍大腿,“哦,你說‘浮屠塌,洛陽焚’那一卦啊。嗯,也對(duì),他一舉世清流,是不敢說這種話……” 說完,他又覺奇:“欸,你今日倒是自己提起陳孝來了?!?/br> 張鐸不言語,低頭朝席銀看去。 她身著一件絳花雙瓔裙,虔誠地跪在塔下,仰頭望著那四角的金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