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為首的人聞此話,勒住馬韁,在馬上抱拳行禮。 “張大人,今夜追逃之人非同小可,我等一路追其至此,人犯卻不見了蹤跡,這么巧遇見張大人的車駕,職責(zé)所在,必要一查。得罪?!?/br> 說完,翻身下馬,手執(zhí)火把徑直朝車前走來。 火把的光熱透過車幰,從背后烘來。 女子的手指和腳趾越摳越緊,慌亂地朝他懷里蜷縮。 男人低頭看了她一眼,手不輕不重地摁在她裸露的臀上。 “別動。” 這一聲沒有刻意壓低,車外的人也聽得清清楚楚。 為首者腳步一頓,“敢問張大人,車中還有何人?!?/br> 車內(nèi)再無應(yīng)答,卻氣氛陰沉,莫名地透出壓迫感。 為首者踟躕,奈何君令在身,又不得不上前。 火把逼近車幰,那絲絹的質(zhì)地經(jīng)不起光透,里外洞穿,將車中的人影清晰地映在了幰上。 女人瘦削風(fēng)流的肩膀瑟瑟地在火光里聳動,順著肩膀往下,頹褪的衫帶凌亂地疊堆在腰腹處。再往下則是毫無無遮蔽的后臀,荒唐地頂翹在男人的膝上,其上覆著一只手。 yin靡銷魂。即便是隔閡一層,也看得出來,那女人是一個絕色的尤物。 為首者舉著火把怔在原地,逐漸看得呆了。 “看清楚了?” 寒津津的聲音拽回眾人游于情/欲九霄的魂。 “張大人,多有……冒犯?!?/br> “職責(zé)在身談不上??辞辶司秃??!?/br> 他似不著意地拍了拍掌下那一團羞紅guntang的皮rou,“江凌?!?/br> 駕車人拱手應(yīng)聲:“在,郎主。” “剜眼?!?/br> 慘叫聲猝不及防。 不說周遭其他的人,連為首者自己都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就被那駕車人在臉上剜出了兩個血窟窿,頓時丟了火把,死命捂住眼眶,撕心裂肺地痛喊著朝雪地跪去,手背上青筋暴起,周身抽搐如抖篩。 其狀過慘,眾人膽寒。怔了好久才有人慌地下馬上前查看。 火把擁至車前,把幰上一男一女的人影子撕出了毛邊。 車里傳來一聲淡笑。 眾人驀地噤聲,其中一個軍士甚至一下子把手里的火把丟出去好遠,滾到雪地里,照亮了那人痛得猙獰的面目。 “痛煞我…痛煞……” 那人的痛呼已不能成句,連呼吸都不能自控,里內(nèi)的氣息已吐盡,半晌吸不回來一口。眼窩里流出的血如兩條恐怖的紅蛇,蜿蜒匍匐于雪地。 眾人無措,所配兵器皆在手中顫顫作響,一時再無人敢攔車架。 車中人扯下袖口遮住手腕上的鞭傷,借著火光垂頭,朝膝上的女人看去。 她拼命地咬著口中絹帕,禪衣已經(jīng)全部褪到了腰處,露出朱紅色的抱腹(3)。 他抬起手,手掌離開女人臀面兒的時候,她雙腿猛地顫了顫,腳腕上的銅鈴鐺磕碰出伶仃的響聲。 “下去?!?/br> 她不敢停留,幾乎是滾到了他的腿邊,閉著眼睛磕頭。 “奴謝公子……救命之恩?!?/br> “為什么不睜眼。” “奴……什么都沒看到?!?/br> 他冷冷地笑笑,彎腰一把捏住她的下巴,用力之大,幾乎將她整個人提了起來。她下意識地摳住他的手。 “不要殺我……我不敢說出去的……我真的什么都不敢說?!?/br> “活人不可信?!?/br> “那……” 她嚇得魂飛天外,身子骨抖糠一般地打著顫兒。 “公子割了奴的舌頭,或者……或者燙啞奴的喉嚨……” 她松開手,任憑自己像只瘦兔一樣被他提懸著。 “奴……奴不想死,奴不能死啊……” 那人手指再收緊。 “不能死?既已為娼,還有什么真情牽掛嗎?” 誰知那女人陡然提高了聲音:“奴不是娼妓!兄長還在等奴回家。” (1)幰:指車帳。通幰車是指用幔帳遮擋的車,人在內(nèi)可躺臥。晉代屬于高級官員乘坐的車。 (2)禪衣:單層的衣服。 (3)抱腹:女子的內(nèi)衣,腰背處系帶。 第2章 春雪 他稍怔,轉(zhuǎn)而嗤道:“哪怕出自賤口(1),身上不尊重時也不該提親族,你死有余辜?!?/br> 說完,松開手指,像丟棄一張破布一樣地棄了人,握掌成拳,直背睥睨。 “下面誰剝的?!?/br> 她聞言,耳朵里頓時響了一個炸雷,慌亂地退縮到角落里,拼命地扯堆在腰間的禪衣去遮蓋。奈何衫子過于短,她盡力把雙腿蜷在胸前,仍然遮不住一雙在雪地里凍得通紅的腳。 “我不碰臟的東西?!?/br> 一言追來,剜心般的狠。 “奴不臟,奴也不想這樣……” 她說著說著,聲音細成了游絲,想起自己趴伏在他膝蓋上的模樣,想起他的手掌與自己皮rou相貼的知覺,不禁夾緊了雙腿,后臀上那一塊沾著他掌上鮮血的皮膚,越來越燙,越來越癢,以至于使她忍不住地伸手去摸。 她今年十六歲,雖然不盡通曉人事,但也隱約明白,在生死一線之間,自己被這個滿身血腥氣的那人挑起了情浪。 “臟了這個地方……” “不敢!奴不敢!” 不待他說完,她慌忙應(yīng)聲,連坐都不敢坐了,“蹭”得彈起來,跪伏著用禪衣袖子去擦拭那塊被自己弄潮的地方,擦著擦著眼淚就忍不住了。 又是冷,又是羞恥,又是恐懼。 滿頭烏發(fā)如瀑流一般地披散在她的肩上,看似一層遮蔽,實質(zhì)是一種蹂/躪。讓她的身子更加凌亂。 他看著她的模樣,不自知地將指骨捏出了響聲。 車已行過永和里(2),兩側(cè)高門華屋,齋館敞麗,掩映在大片大片楸槐桐楊的濃蔭中。天幕下的雪粉清白干凈,飽含著濃郁的梅花寒香,洋洋灑灑,揮斥滿天。 江凌勒住馬韁,躍下車,點起一盞燈籠,侍立在車旁道:“郎主,到了。您的傷可要尋梅醫(yī)正。” 車幰翻開一面兒角,雪風(fēng)吹進,凍得女人渾身一哆嗦,指甲在車底猛地一刮擦,頓時疼得連氣兒都呼斷了,然而她不敢停下來,明明已經(jīng)看不見痕跡了,卻還在拼命地擦拭。 他沒有說話,靜靜地看著她那慌亂地動作。 一時之間,周遭只剩下的她越來越疲倦的喘息聲。 “死了就干凈了。” 他突然開口。 女人魂飛魄散,想湊過去求他,又怕他厭惡。 “啊……奴擦干凈了,奴真的不臟……” 他卻笑了一聲,不再言語,起身下車。 一時之間,那濃厚的血腥氣也一并背他帶了出去。 女人跪在車上,顫顫地朝他的背影看去,驚駭?shù)匕l(fā)現(xiàn),除了手腕上的那道鞭傷之外,他的背上竟也滿是凌厲的鞭痕,力道之狠,甚至連衣料都被得打七零八碎,和血rou粘膩在一起,猙獰恐怖。 他受過刑??墒蔷烤故钦l能令這個當街剜中領(lǐng)軍內(nèi)君將領(lǐng)眼睛的男人受刑呢。 “你的背……” 她脫口而出,然而才說了三個字,就已經(jīng)后悔。 男人側(cè)過身。 溫暖的燈火照亮他的側(cè)臉。安靜的春夜雪為其做襯,卻烘不出一絲一毫的松柏的高潔氣質(zhì)。 他是一個脛骨強勁的人,即便身著禪衣,也全然不顯得單薄。只身站在楸槐蔭天的銅駝御道上,鞭傷滿身,任憑風(fēng)灌衣袖獵獵作響。身后夾道林立的高門宅邸好像失了氣度,蟄伏白日里的華貴,逐漸露出和他身上一樣瘡痍。 “江凌?!?/br> “是?!?/br> “不必去找梅幸林,把她帶進來?!?/br> “是?!?/br> 江凌抬頭看向那個縮在角落里尤物,有些遲疑。 “帶到……?!?/br> “帶到清談居。” *** 河內(nèi)張氏長子,名鐸,字退寒,官拜中是書監(jiān)??此瞥錾砣鍖W(xué)士族門第,卻崇法家的嚴刑厲則,平生最厭清談。但又偏偏把自己的居室定名為“清談”。后圈此地為府邸禁室,其宅奴婢雖不少,但五年之間,江凌從未見張鐸準許任何一個女人踏入清談居。 他好像不愛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