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沐歌垂下眼睛，人總是會變的。

    “我恨你啊，神?！甭肺鞣ㄔ亣@道，“當(dāng)年我向你獻上忠誠的時候，你卻棄之不理，踐踏我的尊嚴(yán)?！?/br>
    “你又想挑戰(zhàn)我嗎？放棄吧，造物是無法戰(zhàn)勝造物主的。”夏沐歌看向路西法，她的眼角有一條細(xì)微的疤痕，自然是他干的，不然這個世界上應(yīng)該是路西法最為強大，“你應(yīng)該知道你有多幸運?！?/br>
    當(dāng)初他們墮天以后，攻擊天國，夏沐歌動用了審判。就是來自凱厄斯的能力，無法躲避的攻擊。但是這是削弱版，夏沐歌沒有真的想殺死他們。可是審判造成的攻擊即使是天使的強大恢復(fù)能力也無法使它完全愈合。

    “說吧，你怎么找過來的？”夏沐歌看著路西法，她現(xiàn)在真的很接近當(dāng)初亞西諾多拉的樣子。紅色的眼睛，揮之不去的黑暗氣息。

    路西法在邊上摳出一個洞，一個傷痕累累的天使掉了出來，原本白色的羽翼已經(jīng)沾染上了黑色：“哦，我撿到了他?！?/br>
    說著，她挑釁地看向夏沐歌：“天國叛逆亞修。”

    “既然知道，就帶著他滾?！毕你甯枭斐鍪郑话雁y色的劍便出現(xiàn)在路西法的上空，“你應(yīng)該知道這是什么?！?/br>
    審判之劍圣光版。以前是黑色的長劍有著紅色的紋路，在他創(chuàng)世以后忽然就被凈化了，就連命運之書沾染的黑色也褪去了很多。

    “神的審判?！甭肺鞣ㄌ痤^，看著劍尖對著她的眼睛，上面滿滿的都是神靈的氣息。

    真的是……令人滿足。

    路西法看向夏沐歌，又向前走了幾步。那個人還是這個樣子，睥睨著她，高高在上。這么多年她想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把他從高高的神座上扯下來，眼睛里只有她一個人。

    夏沐歌皺了皺眉，他不喜歡的人他從來都不想讓他們靠近：“止步?！?/br>
    路西法的腳瞬間就被固定在了地上，她差一點因為失去平衡而摔倒?？墒侨绻@樣就狼狽的路西法絕對不是路西法：“哦，這個孩子真的很可愛?！?/br>
    夏爾也皺起了眉頭，他皺眉的樣子和夏沐歌有幾分相似。剛剛的信息量很大，他的父親似乎是一位神靈……或者表達為這個世界的主宰。那么，文森特有什么做不到的嗎？

    他并不懷疑眼前這個人言語的真實性。塞巴斯蒂安是一個惡魔，自然不會認(rèn)錯他的魔王是什么樣子。而一個魔王總不可能在下屬面前胡扯，而且扯到創(chuàng)世神，他們也是需要威信的，一旦沒有了威信，管理難度將會大大提升。

    父親是神……這件事情對于夏爾的沖擊力很大。凡多姆海恩是一個混在黑暗之中的家族，族長的手段一向是狠戾的，而文森特更是其中的佼佼者。誰能夠想到，象征光明的神靈竟然會變成這么一個人。

    塞巴斯蒂安倒是露出了饒有興趣的表情，他

    “是您的孩子嗎？”路西法不承認(rèn)自己是嫉妒了，她只是臉上染上了幾分憂愁，這個樣子可以被稱為白蓮花，“好像是親生的啊……怎么辦，我想為您找借口開脫似乎都沒有辦法了。您的妻子呢？我很想見見那個能讓您心動的人。相信沒有什么事情能夠難倒您吧?！?/br>
    這句話說得，正中靶心。

    夏爾看向夏沐歌的眼神已經(jīng)染上了幾分懷疑……以及怨恨。他愛他的母親，雖然他同樣也愛自己的父親，但是在知道夏沐歌在有能力復(fù)活瑞秋的時候卻什么也沒做的時候，他會怨恨。

    “您怎么可能心動呢？”路西法再接再厲，“神是公平的，沒有私情的，怎么會因為一個女人而改變自己的規(guī)矩呢？太可笑了?！?/br>
    雖然路西法的挑撥很明顯，但是效果很好。夏爾越來越沉默，嘴角又向下一沉。

    整個宅邸的氛圍緊繃地像是要斷掉一樣，空氣稀薄的就連呼吸也困難。

    夏沐歌沉默下來，看著路西法的眼神有一點滲人。

    她說得對，哪一句話都對。

    他不敢回頭看夏爾的眼睛，他害怕了。他承認(rèn)自己慫了，但是因為在乎才會害怕。

    “路西菲爾……”夏沐歌的聲音就像是少了一點什么一樣，滲人的可怕。他慢慢地走上前，捧住路西法的臉，“不，路西法，你說的很對，我不愛瑞秋?！?/br>
    “我承認(rèn)……”夏沐歌摸了摸路西法眼角的疤，“你可真是一個誠實的好孩子?！?/br>
    只不過誠實并不應(yīng)該是墮落天使的美德，他們應(yīng)該滿嘴謊言。

    夏沐歌覺得自己渾身發(fā)涼，他松開手，徑直向莊園外走去，在踏出的最后一步，他說：“夏爾，你不會死的。”

    這聲音不大，夏爾可以聽到，可是夏爾沒有阻攔他，轉(zhuǎn)過身回到了宅邸里。

    路西法感覺到自己可以動了。

    她緩緩地扭過頭，卻找不到夏沐歌的背影了。

    她要的，不是這個啊……吾神。

    夏沐歌已經(jīng)走了很遠(yuǎn)，他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在哪，隨機幻影移形無數(shù)次，他自己都暈了。

    這是一片草叢，位于夜半球的草叢。

    他蹲在草叢里，抱著膝蓋，安靜地呆了很久。他需要冷靜一下，冷靜一下。他只能自己冷靜，他沒法和別人溝通。簡只是他的手下，并不是戀人，她只會贊同夏沐歌的一切意見；蘿絲先生本來就是一個切開黑的家伙，交流無效；比丟太懵懂，骨頭先生太脫線。

    他只能自己冷靜下來。

    他剛剛在看到夏爾那種不信任甚至厭惡的表情時候，他有一種毀滅世界的沖動。

    哪里是他的家呢？這個問題他也想過。他曾想，吾心安處是吾鄉(xiāng)。所以他本能地想要追逐親情愛情。

    但是他找不到。

    剛剛夏爾的態(tài)度讓他感覺到了很大的刺激，他十分清晰地發(fā)現(xiàn)自己和普通人的差別，就算夏爾并不算是普通人，但是他們之間的差距還是很大。

    然后夏沐歌就開始唱歌了：“世上只有mama好，有媽的孩子，投進mama的懷抱，幸福享不了，沒有mama最苦惱，沒媽的孩子像棵草，離開mama的懷抱，幸福哪里找?！?/br>
    夏沐歌很少唱歌，但他唱歌很好聽，靈魂歌手什么的搭不上邊。他唱著，眼淚忽然就掉下來了，他用手抹了一下，整理了一下頭發(fā)。在這首歌被循環(huán)播放好幾遍以后，夏沐歌嘆氣：“果然還是喜歡親媽啊。好想干掉夏隨風(fēng)?！?/br>
    這就是葉丹青和夏隨風(fēng)的區(qū)別。葉丹青是被夏沐歌極其親昵地喊著mama，而夏隨風(fēng)就被直呼其名。

    夏沐歌感覺，自己種種情況說明了一件事，他有一點俄狄浦斯情結(jié)，俗稱戀母情結(jié)。比如很喜歡mama，想干掉親爹。

    夏爾早早的睡著了，卻忽然從夢中驚醒，他淚流滿面。他覺得自己實在是太蠢了，他已經(jīng)失去了母親，他不能再失去父親了。文森特并不愛瑞秋，這他早有猜測，他一直對人的感情很敏感。

    他就這么光著腳向外跑去，塞巴斯蒂安拿著燭臺跟在夏爾身后，他想要給夏爾穿上鞋子，卻被甩開了。

    夏爾咬著嘴唇。

    來不及，來不了。

    他推開大門，門外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