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黎微滯，回答，“冷著臉，顯得沉穩(wěn)?！?/br>
    林康苑蹙眉，湊近細細打量吳黎，吳黎梗著脖子不知該進該退。他皮膚細嫩又光滑，連法令紋都看不出來。湊得這么近，林康苑才發(fā)現(xiàn)吳黎臉上有一層小絨毛，真可愛。

    吳黎屏住呼吸，垂眸看眼前的人，林康苑的呼吸微微噴到他臉上，他被噴到的肌膚麻麻的，從頰上麻到心窩。他不敢動，也不想動，凝眸一直看著林康苑，她卻突然一閃而過，退了回去。

    林康苑退回來，道，“阿黎，你這樣的臉，不管怎樣都裝不成沉穩(wěn)的老頭子的?！?/br>
    吳黎不著聲色地把氣吐勻，悶悶應(yīng)一聲，“嗯?！?/br>
    “來，笑一個?！绷挚翟份p快道。

    吳黎扯起嘴角，還沒拉開，臉上被重重點了一下。

    林康苑伸出罪惡的食指，戳上她肖想已久的酒窩。她指甲尖沒戳準，戳到了吳黎頰上的蘋果肌，于是林康苑再點了兩下，終于戳準了酒窩中心，“你看，這還有個酒窩呢。”

    她指尖停留在酒窩上。

    吳黎臉上的笑慢慢收回，酒窩也消下去，“是嗎？”

    “是。”林康苑點頭，收回手，“所以，阿黎你冷臉也沒有用，就算不笑，但一說話就會露出酒窩，可總不能連話也不說吧，所以還是會暴露?！?/br>
    臉上的觸感倏地消失，吳黎覺得像是失去了什么，心跟著一空，“那我，應(yīng)該怎樣？”

    林康苑笑笑，“等我一會兒?！彼f完起身，扶著樓梯上了二樓。

    不一會兒，林康苑抱著一懷的瓶瓶罐罐下來。

    “這都是香水。”林康苑解釋，手一松，香水瓶全掉到松軟的沙發(fā)上，“古時有個典故，典故里的人說，‘遠聞其香，而知君至矣’。故而長久以來，都有聞香識人的美談?！八舫鲆黄颗e起來，“你試試？看哪個能讓你聞起來沉穩(wěn)些?！?/br>
    吳黎接過林康苑遞來的那瓶香水，看一眼標簽，玫瑰味的。

    吳黎：“……”

    林康苑見吳黎久久不動作，以為他不懂怎么用，正準備上手教，低眸看見瓶里香水的顏色，猛地反應(yīng)過來，“噢，錯了，這是女人用的?！彼慌念~頭，將香水拿回來。

    她平時用的香水就是這款玫瑰，是為了增加風韻，有風韻的女人看起來才有閱歷，坦白來說，也就是為了增齡。

    吳黎只覺得他還什么都沒說，手里就突然空了。他低下頭，看林康苑在一堆瓶瓶罐罐里挑揀，還時不時拔開蓋子噴一下聞味道，然后又失望地關(guān)上。最后她拿起一瓶明顯沒開封過的，“這是俄語么，看不懂寫的什么味兒的，試試？”她抬頭看他。

    吳黎點頭，本以為林康苑依舊會往空氣里噴，沒想到她抓起他的手臂，往他衣服上用力一噴。

    霎時，濃郁的花香味涌現(xiàn)，一股一股地沖進兩人的鼻腔。

    林康苑被這味道沖地直咳嗽，轉(zhuǎn)身把頭埋進沙發(fā)靠背里，又動兩下跪到沙發(fā)上面向靠背下巴搭在靠背頂端，朝另一個方向呼吸，背對著花香源頭。

    吳黎看林康苑動作一氣呵成，甚至忘了屏息，然后香味猛地一沖，他噴嚏一聲眼角泛淚，正準備往旁邊躲躲，林康苑回身制止，“阿黎別過來，味道在你胳膊上！”

    林康苑可算想起來為什么偏偏是這一瓶沒開封了，當時她跟著船幫北上關(guān)東，到了中俄邊境，被俄國人送了這瓶香水。她聞過俄國女人噴它，香味濃烈得林康苑不敢直視，故而收到它時立刻就壓箱底了，偏偏今天忘了。

    吳黎無奈，只能離林康苑遠兩步，抬起另一只手拍幾下胳膊，再湊近一聞，還是濃得刺鼻。

    林康苑緩過勁，下了沙發(fā)走向吳黎，彎腰問一下吳黎胳膊，已經(jīng)淡了很多，到可以忍受的地步了。但她抬頭，看吳黎還是一臉的難以忍受，于是林康苑道，“阿黎，你把衣服脫下，我?guī)湍阆兜??！?/br>
    吳黎順從地脫下大衣。

    林康苑幫他用酒精棉球來回擦拭幾遍，再拿起袖子聞一聞，對吳黎道，“差不多可以了，現(xiàn)在是一股生核桃的味兒，聞起來還挺好吃。”

    吳黎默然，接起林康苑遞回給他的大衣，重新穿上。

    林康苑去把酒精放回原處，路過吳黎身邊時，順口到，“阿黎，你現(xiàn)在滿身都是核桃味，弄得我都想把你剝開吃了?！?/br>
    吳黎的視線順著林康苑的身影去到柜子前，見林康苑蹲下.身將酒精瓶放回柜子里，蓋上柜門起身，他將目光收了回來。

    “沒關(guān)系的，”林康苑走回來安慰吳黎，“聞不出來是女人用的香水，你不必羞惱?！?/br>
    “沒有。”吳黎低聲道，轉(zhuǎn)頭看了一眼袖子。

    林康苑勉為其難地信了，跟吳黎一起上車去仙樂斯。

    上海十里洋場，汽車鳴笛，仙樂斯又處于其中最熱鬧繁華的地段，門口過往間連黃包車夫都是有多年經(jīng)驗的嘎老驢。

    林康苑下車，習(xí)慣性地環(huán)顧一圈，不熟悉的地方，不認識的人。但她走南闖北這些年，早就對此泰然處之。

    “進去吧?！彼龑ι磉叺膮抢璧馈?/br>
    兩人一進門，顯然仙樂斯的姑娘們是認得吳黎的，不過沒敢上前搭話，試探地看了兩人幾眼，擺出一副笑臉。

    林康苑和吳黎走到旁邊落座，這里有個一人高的酒架，跟舞廳稍微隔斷了下，算是個私密可以談話的地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