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張琳第一次見到秦臻臻是在校長辦公室，那年應該是她入職的第三年。

    高學歷，海外留學背景，年輕氣盛，朝氣蓬勃，自信滿滿的接了高三，卻因為過于年輕被家長質疑，三番四次出入校長辦公室。

    那次推門進去的時候意外的發(fā)現(xiàn)滿滿當當做了一屋子的人，校長有些局促的坐在上首，副校長站在他身后，不像平常那么腰板十足。。

    這是什么情況？

    張琳著實被嚇了一大跳，心底那一點小小的不耐也被拍下，握著門把手僵在原地，進也不是出也不是，一屋子的人都轉過頭看她。

    寂靜無聲，秒針噠，噠，噠。

    張琳擠出個有些僵硬的笑容，“呃，大家好?！?/br>
    高三的年級主任有些氣急敗壞，但又不好大聲說話，只能壓著嗓子，吭哧吭哧的像條蛇，“愣什么！還不快進來！”

    她連忙關上門，一路快步走進屋子，沒地兒坐，就老老實實在年級組長旁邊站好。

    校長收回目光，抽出張紙巾擦了擦臉上的油，沖著張琳對面沙發(fā)上的人陪笑，還比了個請的姿勢，“您繼續(xù)，繼續(xù)。”

    張琳這才注意到，這一屋子的人都是學校的領導，還有幾個面生又似乎有些眼熟的，好像是教育局那邊的人，搬著凳子坐到了沙發(fā)旁。

    那邊的沙發(fā)上空蕩蕩的坐了兩個人，后面還站了個女的，大約是個助理。

    左邊的是個男人，西裝革履，打扮得體，皮鞋擦的锃光瓦亮，一派精英人士的模樣。

    能讓教育局都派人來，那當然是精英人士了。

    他保養(yǎng)得很好，看不出年紀具體有多大，但看模樣應該是學生家長。

    一中的升學率奇高，師資力量和硬件設備在全國高中都是排得上號的，招生條件極為苛刻，能進一中的要么是天資過人的學神學霸，要么就得有個資產(chǎn)雄厚的家。

    想來這姑娘是后者了。

    張琳將目光落到精英男人身邊的小姑娘身上。

    她低著頭，一頭深棕色長發(fā)，身上穿著高一的校服，袖口上釘滿了花花綠綠的水鉆扣。

    拉鏈拉到腹部，露出里面黑色的吊帶，v字領，上面有鏤空的蕾絲邊。

    要不是因為她是個平胸，這一身打扮還真是性感。

    小姑娘坐在沙發(fā)邊上，左胳膊撐著沙發(fā)扶手，翹著二郎腿，正低頭摳指甲。

    腳上穿的是限量版的運動鞋，不久前剛剛發(fā)售，全市只有100雙，搖號購，有錢都不一定買得到。

    腳尖懸空勾著，一點一點的，一派吊兒郎當?shù)牟涣忌倥印?/br>
    張琳這邊的沙發(fā)上，三個年級的組長齊齊坐了一排，還擠了個支部書記。她一個高三班主任站在沙發(fā)后面，和那個女助理遙遙相對。

    精英男人對校長的緊張奉承毫不在意，右腿疊在左腿上，雙手交叉放在腹前，慢條斯理的開口，“關于打架這件事，我覺得還是要調(diào)查清楚的好。這才開學幾天，幾個孩子有什么過節(jié)，為什么打架，是不是有什么誤會，發(fā)生了什么口角，不如把幾家家長都叫過來，面對面說清楚。要真是臻臻的錯，賠多少錢我們都愿意。”

    “但是，”男人的語氣頓了頓，莫名的就嚴肅起來，“如果不是臻臻的錯，為什么要給臻臻記處分？身為校園暴力的受害者還要被處分，這恐怕不公平吧。到時候怎么處罰，還希望校長能給我個滿意的答復。”

    這才說了幾句話的功夫，校長那邊又是滿頭大汗，副校長陪笑打著哈哈，“您說的是，說的是?！?/br>
    張琳在旁邊聽著差點兒沒笑出來。

    這人說話有意思，這么說來要是這個臻臻打了人，那賠錢了事，但要是這個臻臻挨了打，那可得好好說說怎么辦了。

    教育局那邊的幾個人對視一眼，“這個……不知道宗先生想要如何？”

    “那就開除吧。”宗先生仍舊保持著優(yōu)雅的坐姿，說得風輕云淡，“既然臻臻是受害者，那就把原本要給臻臻的處分轉送給他們吧?！?/br>
    副校長搓著手有些為難，“宗先生，關于處分這件事，我看不然就都算了吧？小孩子之間的打鬧，都正常，正常?！?/br>
    “行了吧校長，我宗叔叔來之前怎么不見你這么說？那會兒揪著我要給處分的就是你吧？怎么著，當時覺得張慶他們家有錢有勢力就要討好他，現(xiàn)在覺得我有價值就想息事寧人，嘿你這不是不要臉么。”

    名為臻臻的姑娘聞言忽然抬頭，揚眉頷首，斜著眼睛，拖長了語調(diào)顯得有些懶洋洋的，“這人呢，最怕的就是見風使舵了，今天對你好，可能明天就捅你刀子?？磥碓诟毙ｉL這個職位做了這么多年都扶不正是有道理的，到底還是不如付校長?！?/br>
    付校長姓付，但卻是一中的正校長。

    秦臻臻的目光從副校長身上挪到付校長身上，突然咧嘴一笑，“還是咱們付校長能力強。”

    這姑娘有意思，言辭辛辣，還敢當著人面踩一捧一。

    張琳的視線挪到她臉上，微微一愣，隨即認出她就是那個因為在開學典禮上找貓被記處分，還被拉到全校面前做檢討的新生！

    忍不住屏息，在心中暗嘆一聲：好漂亮的丫頭！

    不過十五六歲的模樣，卻有一張巴掌臉，眉毛眼睛鼻子生的無一不精致，唯獨嘴巴長得微微有點嘟，卻讓那張臉更有辨識度。她教了三年書，就沒見過比這丫頭更好看的學生！

    付校長見多了秦臻臻刺頭的模樣，冷不丁被她這么一夸，還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的就咧開嘴。

    “秦臻臻！”被嘲諷的男人臉漲成豬肝色，怒喝一聲想要罵，目光快速的瞟了她旁邊的男人一眼，氣勢登時弱下去，咬著牙，言不由衷道，“老師也是為你好！”

    那個叫秦臻臻的姑娘嗤笑一聲，伸出胳膊扳著腿，限量球鞋踩在真皮沙發(fā)上，校長見此心疼得臉皮一抖。

    “為我好？什么叫為我好？是任由他們嘲諷我有娘生沒娘養(yǎng)？是野種孬種？任由他們造謠我出去賣被包養(yǎng)？還是打完架不分青紅皂白就把屎盆子往我身上扣，死乞白賴揪著要開除我？”

    她吊著眼睛，高高揚起眉，眼底盡是毫不掩飾的嘲諷，“平常任由他們蹬鼻子上臉欺負人，出事了拉我出去頂缸，這可不叫為我好，記住了，啊。”

    教育局的人臉色很是難看，副校長抖著嘴唇說不出話來。宗先生安撫性的拍了拍小姑娘的頭，沖著正副校長溫文一笑，“這孩子任性慣了，二位見笑。”語氣卻沒有絲毫的愧疚。

    小姑娘勾唇微微一笑，眼角眉梢盡是得意囂張，卻意外的美得讓人挪不開眼。

    沒想到幾天后，張琳就在自家的奶茶店里再次見到了這個漂亮的小姑娘。

    那天晚上她不看晚自習，就窩在奶茶店里備課。大概下午五六點的時候門口的風鈴叮鈴一聲響，她抬頭一看，正巧和推門而入的小姑娘對視。

    秦臻臻看見她也是一怔，顯然對她是有印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