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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歡_分節(jié)閱讀_10

    他用這樣意料之外的方式吸引自己的注意力,自己居然只看到了結(jié)果忘卻了過程——那樣犀利的扔石子,真是一個久居深宮周遭除了手無縛雞之力的宮人太監(jiān)之外沒有外人的皇子,應(yīng)該有的手法么?

    第十七章 過繼

    逝水跳窗進到房里,迎面碰上了小宮人有些陰郁的責(zé)問:“殿下又跑去哪里了?奴婢可是記得殿下說過對那個家宴沒有任何期待的咧,殿下不會無聊到對一個沒有看頭的家宴起了興趣,流連忘返吧?”

    一席話說的有些主仆不分,嚴(yán)厲得像是管家婆一般。逝水偷著覷了一眼燭臺邊睡眼迷蒙的墨雨,心中有些訝異:這個小丫頭是怎么回事?自己以前出去執(zhí)行再回來的時候總見她房間已然一片漆黑,似是熟睡已久,現(xiàn)下居然過了半夜還堅持不懈地堵在自己桌邊等著自己抓現(xiàn)行,奇怪啊。

    “殿——下”墨雨拉長了調(diào)調(diào),而后無奈地嘆出一口氣來:“知道了,殿下一準(zhǔn)是去了,但是為什么這么晚才回來???那些小公主小皇子們還小咧,那個皇帝不會把家宴拖拖這么遲吧?”

    “嗯,這個,墨雨也還小啊,都已經(jīng)這么晚了,快些回去睡覺,有事明天再說?”逝水拎起一邊的燈籠就想點著了催墨雨離開,突然被襲到面前的清香止住了動作:

    墨雨身體微微向前傾到逝水胸口,揚起小臉看著他,漆黑的眼眸在昏黃的燭光中粲然生輝,唇邊回蕩著狐貍偷腥時狡黠的笑容。這一笑笑得稚嫩的五官霎時成長了幾分,粉色紅唇輕啟道:“殿下知道奴婢幾歲了嗎,這么不負(fù)責(zé)任地說奴婢還小,很不好咧。”

    突如其來的曖昧的姿勢和前后落差勾得逝水心中有些發(fā)慌:對啊,這個小丫頭三年前入的宮,自己從未問過她身世年齡,現(xiàn)下細(xì)細(xì)想來對她的過去竟是一無所知。

    “唉算了,就知道殿下一點都不關(guān)心奴婢,現(xiàn)在連扯個謊讓奴婢放心些都懶得編排?!蹦晖蝗豢s回身子,語氣帶著幽怨地?fù)u了搖頭,而后連燈籠都不提便向著房門走去,腳下跌撞地似是受了什么重大的打擊。

    “好了墨雨,我去那個家宴了,后來又和父皇單獨待了一會兒?!笔潘讌f(xié)般簡略地說道。

    墨雨微微側(cè)回身子來,眼中仍然帶著不滿足的意味,而后說道:“殿下和那個皇帝有接觸了啊,這樣的事情居然還要瞞著奴婢。不過殿下和那個皇帝單獨處了這么些時候,不會就是父子情深敘敘舊吧,難道是要等到明兒個圣旨一發(fā)才讓奴婢知道么?!?/br>
    逝水聽到‘圣旨’二字方才松了神,賜名過繼習(xí)禮,樣樣都不是小事,就算今天自己不說,過幾個時辰后大清早的便會由嗓音尖細(xì)的太監(jiān)手捧錦綾候在大廳說,到時候墨雨又該啰啰嗦嗦的了:“好了好了,父皇賜名了,然后讓我去上書房習(xí)禮,還有可能會把我過繼給常妃娘娘?!?/br>
    “過繼給常妃娘娘?”墨雨眼中陡然浮現(xiàn)了些微的怒氣,回過身有些急速地說道:“那個皇帝把殿下丟在這里不聞不問這么久了,突然提出要過繼給常妃娘娘,一定是不安好心?!?/br>
    “墨雨不要這么緊張啊,也不是只有我,天鉞也要過繼給娘娘的?!笔潘畨阂种Z調(diào)中慢慢滲入的顫抖,不安好心,自己怎會不知啊,但是又能如何?

    “二皇子殿下也要啊,那么也是常妃娘娘?”墨雨聞言怒氣散了些,卻是疾步走到逝水面前急切地發(fā)問。

    “不,不是?!笔潘吡κ箍跉庾兊煤途徠届o,似乎很能理解般說道:“墨雨真是小傻瓜,兩個皇子一并過繼給常妃娘娘,不是添亂么?!?/br>
    “那難道是皇后娘娘?還是,還是古妃娘娘?”墨雨說到皇后時面色稍平,言及古妃時眉心陡然攏了起來,見到逝水對著后者點頭時眼中怒氣簡直就要噴了出來:“那個皇帝簡直就是不可理喻!殿下到底犯了什么錯要被這么折騰???!”

    逝水眼見著墨雨情緒愈發(fā)激動了起來,滿滿的都是幾分皇帝不急太監(jiān)急的架勢,便繼續(xù)出語安慰道:“父皇安排地不錯啊,常妃娘娘和古妃娘娘同為三夫人,地位相當(dāng),我沒有什么受委屈的?!?/br>
    “殿下真的覺得,沒有受委屈么?”墨雨抬起灼灼的眼簾來看向不斷安撫著自己的逝水,似乎要揣摩透他臉上分分毫毫的表情,而后一字一句地問道。

    逝水有些愕然,撇過眼去看桌上仍晃動著的燭光,為了撫慰墨雨而強壓著的不甘和困惑滿滿涌上了心頭:

    受委屈——當(dāng)然覺得了,一直一直都覺得,只是十幾年來不斷欺騙自己這樣也很好,便真的覺得,被忽視著,很好,至少這里安靜不亂,而且自己也已有了打發(fā)日子的事情。

    但是這次的算計,像導(dǎo)火索般將深埋著的委屈都點著了……

    皇后娘娘患著‘女兒癆’,身子骨已經(jīng)一日不如一日了,易后已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只不過挨著些時光而已。自母后逝世之后貴嬪一位一直懸虛,新來的菀妃雖是頂著‘妃’的名頭,實際上僅為九嬪之列而已,現(xiàn)下爭著皇后一位的不過常妃古妃兩人,雖然表面上看來兩人受寵程度不分伯仲,背后所依仗著的朝堂勢力更是旗鼓相當(dāng),勝負(fù)五五開,誰也不占便宜。

    而且就算是沒有當(dāng)上皇后,仍然是地位不俗的三夫人,自己的待遇一定比現(xiàn)在好。

    這或許是父皇愧疚之下對自己所作的補償。

    但是,更大的可能,依然是一場算計……

    “殿下也知道的吧,這后宮暗潮涌動?!蹦甑偷偷卣f道,現(xiàn)在為止盡歡帝似乎把后宮整治地風(fēng)平浪靜,但是爭風(fēng)吃醋從未停過,如前朝一般女人們手段各出,但是都被盡歡帝扯出蛛絲馬跡來壓制下去,因此尚未出現(xiàn)大規(guī)模陷害栽贓之類的事情。

    這后宮中人經(jīng)久似乎也放棄了狠厲的手段,兢兢業(yè)業(yè)于自己的德行了。也因此,聰慧狡黠的古妃和平實懦弱的常妃才能互相壓制。

    但若是有一天,盡歡帝松手了呢?

    “墨雨不用擔(dān)心這樣無謂的事情啊,父皇不是管著么,而且這和我過繼給常妃娘娘并無瓜葛啊?!笔潘畯娮餍︻?,心中的天平卻愈發(fā)偏到了算計的方向。

    第十八章 暗潮(上)

    “無謂的事情,并無瓜葛?”墨雨抽出逝水方才話語中最言不由衷的兩個詞,知道逝水不會主動說出心中顯而易見的憂慮了,便直接說道:“那殿下認(rèn)為那個皇帝是因著什么,把殿下過繼給與殿下已故母后地位相當(dāng)?shù)某e锬锬???/br>
    逝水幽深的眼中倒映著燭光閃閃爍爍的影子,違心地說道:“墨雨今兒個怎么這么咄咄逼人吶,父皇不過是想彌補這些年來的虧欠罷了,哪有墨雨想的這么嚴(yán)重?!?/br>
    “彌補,虧欠?”墨雨繞過身來走到燭臺前,定定地看向逝水的眼眸:“若是要彌補,何來過繼這樣的事?殿下本來就是潔妃娘娘生下的皇室長子,若是那個皇帝想讓殿下得回應(yīng)當(dāng)?shù)纳矸?,何必把殿下推給不是親生母親的常妃娘娘?殿下這么大的人了,莫非他還以為殿下是尚在襁褓的嬰兒,可以沒有芥蒂地接受他人么?”

    接著幾個疑問拋出,墨雨完全不等回答般繼續(xù)說道:“現(xiàn)在陛下提出過繼,無非是想牽扯出懸久未定的太子一事,給即將定下的太子一個嫡出的名分。殿下已是長子,而二皇子殿下同為庶出,現(xiàn)在的皇后娘娘又無誕下龍嗣的可能了,就殿下而言,往太子之位上邁一步是合情合法的舉措,根本無需再添個下任的皇后娘娘作母后,殿下認(rèn)為如何?”

    逝水有些脫力地回道:“墨雨何苦如此,我本就沒有打算做太子。”

    “殿下這么說便是同意奴婢方才所言了。”墨雨眼眸中盈滿了憂慮和忿忿,看著完全沒有反抗念頭的逝水,定了定心終于說道:“那個皇帝對于下任的皇后娘娘心中已然有數(shù)了,絕對,絕對不會是?!?/br>
    “墨雨怎么還是喜歡亂說話啊,這番話若是被他人聽去了只字,墨雨可是要人頭落地的吶。”逝水溫溫地插進話來打斷了墨雨愈發(fā)直白的分析,而后慢慢將疲軟的身體坐倒在燭臺邊的椅子上,若有所思地闔上了雙目,袖中攤開的雙手也猛然緊了緊。

    “這些話就算奴婢不說,殿下心中也甚是清晰吧?只是覆巢之下無完卵,那個皇帝可完全沒有打算要公公平平地定下誰是將來的皇后娘娘,只怕殿下會跟著常妃娘娘吃虧。”完全不受阻撓地將方才的話題綿延了下來,而后提起桌邊的燈籠,墨雨回轉(zhuǎn)過身向著房門走去:自己說的話,殿下這么通透的人應(yīng)該早就料到了,只是和殿下比起來,自己沒有和那個皇帝的血緣羈絆,便可以將他當(dāng)做陌生人甚至是和自己有仇怨的人看待……

    算上前次特意堵在殿下房中,這樣不合自己先前塑造的俏皮丫頭的行為,不知會引出殿下多少疑慮之心,但是自己實在是忍不住。

    只是希望敲碎殿下對那個皇帝莫須有的企盼,不要就此接受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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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牽鳳宮可謂是室皇城中最妖嬈的殿堂了,不只配備的苑落中姹紫嫣紅開遍,連廳堂游廊都是紅花點綴綠意蔥蘢,更有時不時從檐上垂落的藤蔓植物,在往來宮人間牽枝引葉,使得殿內(nèi)縈繞了滿滿的清新之氣,使人沉醉其中,入而忘返。

    不獨景色撩人,牽鳳宮主人古妃娘娘也是難得一現(xiàn)的妖嬈人物,雖是入宮四年未誕下龍嗣,而年年秀女入宮盡歡帝絕無專寵,但是在這后宮中地位卻是穩(wěn)固異常,與穗實宮的常妃娘娘同位三夫人之列,在皇后娘娘女兒癆確診之后更是無可動搖之處。

    皆因古妃身后連著一串令人膽寒的勢力,除卻左丞相到奉常、廷尉等貫牢的三公九卿,還有幾郡郡守都與之沾親帶故靠著點邊,更兼不僅僅是捕風(fēng)捉影的江湖糾葛,都在這古氏全盛時期沆瀣一氣,端的是固不可破。任是隨心慣了的盡歡帝都似給了幾分面子,雖然還是循著舊例沒有額外臨幸,卻是將貴妃的名分牢牢摁在了她頭上,連她年少氣盛剛?cè)雽m時仗著家底厚實犯下的過錯都一并諒解了。

    而今正是中秋夜半,盡歡帝沒有如往常般與各殿妃嬪歡度佳節(jié),倒是將其掃得干干凈凈,孤身一人與子嗣們在御花園閑吃月餅淡聊天。牽鳳宮內(nèi)便沒有多余的裝飾,夜幕下本來就安靜非常的植株們更是收聲斂氣,似乎整個宮殿的人都已經(jīng)安眠。

    靜謐之中牽鳳宮內(nèi)里的廂房卻時不時傳出壓抑的啜泣聲,斷斷續(xù)續(xù)地讓人有些心酸。那聲音兀自響了一陣子,方才湊出一句完整的話:“求娘娘饒了他,都是奴婢的錯,奴婢知錯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回答那聲音的是片刻的沉寂,而后是清脆從容的茶蓋叩擊在碗上的聲音,帶著瑩潤的磨合聲一下一下地蕩著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