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零，一縷只是有些發(fā)燒，吃過藥就沒事了，你也要照顧好自己呀，別讓爸爸mama擔(dān)心！”

    我應(yīng)聲跑回去休息，等到爸爸mama睡著了時(shí)再悄悄跑過來，就像他對我做的那樣，我會鉆進(jìn)他的被窩，與他面對面的，在他的身邊安然睡去。那時(shí)的我們仿佛渾然一體，沒有誰能輕易將我們分開。

    唯一能使我們不得已分開時(shí)間最長的事，無外乎是關(guān)于爭取獵人資格的那格外嚴(yán)苛的訓(xùn)練了。那時(shí)我一走數(shù)月，最后往往遍身傷痕的被師父送回來。

    一縷總會在門口迎我，見著我時(shí)眸色深沉。而那時(shí)的我總是筋疲力盡到無暇去思考，所以那是我唯一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的時(shí)候。

    前塵遙遠(yuǎn)，若是時(shí)光回溯，我一定會拼盡全身力氣睜開眼來看你一眼，若我知道，怎能忍心放你一人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孤獨(dú)地放棄所有存身于世的信念？

    你要知道，只有你，只有你才是我此生，刻入生命融于骨血的最重要的人！

    第11章 無法忘卻的仇人

    花謝花開，歲月靜好。父母不出任務(wù)的間隙總會是一家人最為開心的時(shí)候。如果碰到薔薇花開，我們是一定會在后花園開一次薔薇家宴的。那時(shí)爸爸會毫不吝嗇地挖出去年埋在樹下的果酒，mama也總會大顯身手，做一大桌的好吃的應(yīng)景兒，言笑晏晏杯盤交錯(cuò)。天上的月光總是亮的晃眼，mama伸過手來，輕輕為我拭去臉上不小心沾上的污漬，動作溫柔，臉上的笑容清麗明亮，在月光下眼神里有什么一直在熠熠發(fā)光。爸爸趁我們說笑的時(shí)候跑去園邊采了幾枝怒放的薔薇花兒，然后作為獎勵分送給我們。

    “喏，首先要送給你們的mama一朵粉薔薇喲，感謝她把你們照顧地一如既往的好！”

    這份感謝我們十足服氣，于是激烈地鼓掌。

    “然后要送一縷一朵黃薔薇，希望一縷能一直一直這樣堅(jiān)強(qiáng)！”

    這樣的說辭我也很開心，連忙接過花朵幫一縷別在了衣襟上。最后我很期待地看著他，粉色代表一生的誓言，黃色代表永恒的微笑，我有些好奇他會送我什么顏色的花兒。

    可是，等了半天，最后他只是蹲下身來，給了我一個(gè)大大的熊抱。然后我聽見他在我耳邊的輕輕喃語：

    “零，我最勇敢的孩子，我無法送你什么花朵，因?yàn)槟阍谶@里，就已經(jīng)是我們一生最大的驕傲！”

    我微微怔住，那一刻，我只覺得周身上下熱血沸騰，一顆心砰砰地跳動聲震耳欲聾。而等待我反應(yīng)過來再呆呆地望向他時(shí)，卻看見他已經(jīng)起身站起，再次回到了屬于自己的座位，還以滿是促狹的目光看著我，對我輕輕挑眉，仿佛在為輕而易舉地省下了一份禮物而微微得意。

    于是，我的抗議無效，一番針鋒相對的打鬧過后家宴繼續(xù).這時(shí)的爸爸mama看起來輕松悠閑，完全卸下了平日里的冰冷偽裝，他們眼睛里流淌著的，是一些平日絕對不會出現(xiàn)在他們目光中的最真實(shí)的情緒。那樣熱切而真誠的微笑流露在臉上，映在我的心里微微發(fā)燙。

    我們被他們深愛著，以侍奉上帝的虔誠，我如此深信著！

    那一刻，雋永而溫柔。天真的我總以為，人只要閉起眼睛，剎那就可以是地老天荒！

    我從未想過，一切都會來的那樣的快！

    那一晚，夜涼如水。黑色的夜幕下一切罪惡的痕跡總能夠被輕易的遮掩，然后拭去！那個(gè)女人有著一頭銀白色的長發(fā)，穿著一件沾滿血跡的白衣，腰帶上還掛著可以隨風(fēng)而響的金色鈴鐺，美麗而高貴，沉默又憂傷。

    我和一縷，就在一棵開滿粉紅花朵的櫻樹下，遇到了她。

    “你是誰？”我聽到一縷突然好奇地出聲，這樣問著她。

    她回頭輕瞥了我們一眼，目光沉痛，我仿佛聽見了她有些悲憫的嘆息。

    “可憐的孩子——”她這樣說道，“難道你不怕我嗎？”

    “我為什么要怕你呢？”

    “因?yàn)槲沂俏碇械募冄N啊，任何人類被只要被我咬到，都會變成吸血的怪物，永遠(yuǎn)墮落在黑暗里呢，你不怕嗎？”

    她笑得極為悲傷和恍惚，我突然覺察出了不詳，于是強(qiáng)拽著一縷的手，拖著他趕快逃離了那里。

    我拉著一縷拼命地奔跑，幾乎是一口氣跑回了家。直到將一切亂七八糟的惶恐不安全部關(guān)在了門外，再次感受到家中燈火獨(dú)特的溫暖，我才忍不住長出一口氣。

    “不要再靠近那個(gè)人，她是吸血的怪物，是極其危險(xiǎn)的存在！”我嚴(yán)肅地告誡著一縷。

    爸爸mama此時(shí)還沒有回家，我和一縷一塊吃過了飯，又陪他讀了會書，最后實(shí)在困得受不了，才和他一道躺在床上睡下。夜風(fēng)習(xí)習(xí)刮過窗欞，滿園樹木枝條沙沙作響。我不知怎地，睡得極度的不安，也不知夢見了什么，好像掙扎了許久，才在某一刻，驀然驚醒，這才發(fā)現(xiàn)，身旁的床榻，似乎冷了太久。

    我忍不住穿衣出門去尋他，然而剛出門幾步，就撞見了白日里見過的那個(gè)讓我感覺到極度危險(xiǎn)的女人。

    此時(shí)的她，似乎與白日里大不相同，她的雙目發(fā)紅，神情顯露出幾分猙獰。我直覺不好，于是拔腿就往屋里跑，但剛剛轉(zhuǎn)身還未及邁步，就從身后驀地被她緊緊抱住。我?guī)缀跏窍乱庾R地用盡全身力氣使勁掙扎著，但根本沒用，我清楚的感受到了她的呼吸欺近了脖頸，然后獠牙顯露，狠狠咬入我的血rou，那種凜冽痛楚，令人毛骨悚然，于是我忍不住嘶聲慘叫。幾乎是在同一刻，我看見爸爸mama拿著武器沖出門來，在見到這一幕時(shí)露出了怎樣幾近崩潰，痛不欲生的絕望神情。

    血液不斷流失，恍惚中我看到mama幾乎瘋狂地與那個(gè)女人斗在了一處，然而那樣強(qiáng)大的力量不是人類能抗衡的，最后我親眼看到了女人的手生生插進(jìn)了她的心臟，血色是那么的耀眼，像是墜地的絕望。爸爸那時(shí)也已經(jīng)受了重傷，他掙扎著想要爬向mama，伸出的手幾乎就要與她碰到了，但下一刻，他便被女人狠心的一腳踢開，然后惡狠狠地踩碎了腦袋，他與她終究沒有如愿地死在一起！

    “不——”我目眥盡裂，幾乎是拼命的哭叫，我很想撲過去，哪怕是撲進(jìn)他們冰冷的血泊里，與他們死在一處也好。但是下一刻，我突然看到了一縷。

    一縷還在！我感覺心中驟然浮起的驚恐多過了疼痛，于是我?guī)缀跤帽M了剩下的全部力氣，聲嘶力竭地朝他喊著：

    “一縷！快跑??！快——跑??！”

    但意識的最后，我只看到他拉起了那女人的手。

    “你不弄死他嗎？”

    “他呀，必須讓他活下去呢！”

    “你知道嗎？對一個(gè)人最大的懲罰，就是讓他從此生活在永無止境的疼痛里，眼睜睜看著自己墮落而無能為力——”

    “所以——”我聽見她湊在耳邊輕輕地對我說道：“以對我的仇恨為養(yǎng)料，努力活下去吧！你一定要牢牢記住，我的名字是——緋櫻閑！”

    曾經(jīng)刻入骨中的，仇人的名字——緋櫻閑！

    錐生零在一片黑暗里醒來時(shí)，感覺臉頰濡濕，竟是在睡夢中止不住的淚流了滿面。從來不曾想到，前塵往事?lián)荛_迷霧，在那一座現(xiàn)在已成廢墟的小房子里，他竟然一夢——十年！

    他沒有哪一刻能比現(xiàn)在更覺得自己就是真正的錐生零！不是僅僅頂了他的名字，而是全然繼承了他的一切，完完整整的錐生零!

    過往種種，他完全想了起來，藏在記憶深處的一幕幕前塵往事，不再像距離他遙遠(yuǎn)的水墨畫一般輕描淡寫，而是鐫刻了他最細(xì)致深邃的感情，如今每每想起，都讓他痛若剜心。家人的音容笑貌猶在眼前，他曾經(jīng)對他們的愛有多深，當(dāng)一切破碎時(shí)，他如今對仇人的恨就有多遠(yuǎn)！此刻的他早已將這份仇恨銘刻在了骨子里，哪怕身死千百次，他也絕對不會允許自己再忘記！

    他掙扎著從一片亂草里撐起身子，努力坐起。然后忍不住伸手去撫摸自己的脖頸，那里的傷口早已復(fù)原，但被獠牙咬穿時(shí)的痛楚和絕望此刻想起卻還是無比清晰。

    無法忘卻的仇人，如此血海深仇，再重新記起的這一刻便注定：此生，他錐生零與緋櫻閑不死不休，不共戴天！

    緋櫻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