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忘雪從未聽過這樣可怕的嘶喊，原來當初燕臨秀也曾經(jīng)過這樣可怕的一幕。

    她忍不住想推門而入，卻被趕來的光明衙諸人拉住了手。

    三長老嘆了一聲，搖頭道：“圣女大人吩咐了，不管是誰，今夜都不得進去，所以，薛姑娘，你還是乖乖站在這兒。”

    “你們知道她想做什么？！”薛忘雪焦急地問道。

    三長老點頭，沉聲道：“知道?！?/br>
    “難道就只有這條路可走？”薛忘雪含淚反問道。

    三長老還是點頭，道：“不錯，圣女大人也好，我們光明衙也好，也只有這一條路可走?！?/br>
    “連你們也……”薛忘雪只覺無助。

    三長老繼續(xù)道：“薛姑娘，你還是想想，該怎么與三公子隱瞞才是。畢竟……”他捻須沉沉一嘆，“圣女大人與三公子素來感情深厚，若是三公子得知了此事，只怕這一世都不得安生。如此一來，圣女大人若是到了九泉之下，也不會安心。”

    薛忘雪無力地靠在了船壁之上，緩緩地滑坐在了地上，抱著腦袋，淚聲道：“隱瞞？此事如何隱瞞得過去啊？！”

    三長老鄭重地道：“能隱瞞一日，便是一日，只要能回到光明衙，有衙主在，他定能安撫好三公子，畢竟血濃于水?！?/br>
    “唉……”

    就在薛忘雪沉聲長嘆的同時，艙門突然打開了——燕臨素滿頭白發(fā)，搖搖晃晃地走了出來，她抬手抹去了耳垂上流下的鮮血，那兒修羅戒正在熠熠生輝，透著一股子殺氣。

    “圣女大人！”諸人對著燕臨素拜了下去。

    燕臨素倦然點頭，冷冷道：“阿秀一切安好，你們以后要好好照顧她，切勿不可讓她受到一點傷害?！?/br>
    “是，圣女大人?！?/br>
    “小舟可備好了？”燕臨素又問了一句。

    三長老道：“已經(jīng)放下了海，如今正系在船尾處?！?/br>
    “那……我走了……”燕臨素淡然說完，余光又瞥了一眼薛忘雪，她笑道，“薛忘雪，你跟阿秀的喜酒，我是喝不上了，記得到時候?qū)χ笮婧＞瓷先?，再將酒水傾倒海中，我想，我也許可以喝到。”

    “jiejie。”薛忘雪哽咽一喚，

    燕臨素兀自笑道：“果然，再好看的女人，哭起來都不好看了。薛忘雪，阿秀就交給你照顧了，我想……”她舍不得地又看了一眼艙內(nèi)熟睡的燕臨秀，“這也算是我送你們的最大賀禮了，去看看她吧?！?/br>
    “我……想再送你一程……”薛忘雪猛地站了起來，走上了前去，“就當是代臨秀送你……好不好？”

    燕臨素冷聲道：“不必了。我討厭這種哭哭啼啼的氣氛，你還是好好陪著她吧?！闭f著，燕臨素不等薛忘雪再說什么，便快步走上了甲板，一路掠向船尾。

    薛忘雪快步追了過去，幾下飛騰，終是落在了船尾。可燕臨素已經(jīng)穩(wěn)穩(wěn)落在了船尾的小舟之上——這一片海域的漩渦眾多，若不是小舟有長繩系著，只怕早已被卷入某個漩渦，消失在這片海域之中。

    小舟就好像是一片隨時可能飄遠的落葉，燕臨素卓然立在小舟之上，仰頭看向了薛忘雪，“果然是個讓人討厭的，不是說了不要送么！”

    薛忘雪紅著眼眶，卻沒有應聲，她遠遠看著燕臨素，突然雙拳一抱，對著燕臨素重重地行了一個禮。

    燕臨素背過了身去，她揚手揮了揮，道：“回去吧。”說完，她抽出腰間的彎刀，割斷了長繩。

    小舟猛烈地一陣搖晃，便由海浪卷著流向了遠處——

    “jiejie——”薛忘雪在她身后凄聲嘶喊。

    可是燕臨素卻再也聽不見她的嘶喊聲，一個巨浪襲來，小舟傾覆，燕臨素被卷入了其中一個漩渦之中，連同小舟一起，終是消失在了薛忘雪的視線之中。

    薛忘雪無力地癱坐在了原地，她瑟瑟發(fā)抖地蜷縮在了那里，只覺得由內(nèi)到外，都是冰刺一樣寒冷。

    船，開始緩緩地駛離這片海域。

    良久良久，當天際出現(xiàn)了一線魚肚白，當眼前的這片海不再是之前的墨黑色，薛忘雪知道，他們已經(jīng)離燕臨素很遠很遠了。

    薛忘雪揉了揉眼睛，站了起來，她靜靜望著遠去的海域，默默心道：“我一定會好好照顧臨秀……一定……”

    她終是轉(zhuǎn)過了身去，逝者已矣，生者還需珍惜活著的每一日光景。她一步一步走了回去，最后來到了燕臨秀所在的船艙內(nèi)。

    “臨秀？”她驚訝于看見的畫面——燕臨秀雖然依舊是白發(fā)蒼蒼，可臉上的皺紋卻是半點也瞧不見了。

    “這也算是我送你們的最大賀禮了。”

    她恍然想起，昨夜燕臨素說的那句話，她突然懂了，那句話到底是什么意思？雖然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的，可薛忘雪知道，燕臨素為燕臨秀所做的犧牲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輕輕地撫上燕臨秀的臉，薛忘雪總能從燕臨秀臉上看出一二燕臨素的影子，她含淚輕笑，道：“臨秀，你是何其有幸，有這樣一個jiejie……”說著，她低頭從懷中摸出那個小瓶子，驀地摔碎在了當下。

    當中的雄蟲爬了出來，薛忘雪用碎片將那雄蟲立即殺死。

    片刻之后，燕臨秀的眉梢微微跳了跳，她的眼瞼動了動，終是睜開了眼來。

    第一眼看見的是薛忘雪，燕臨秀只覺心喜，當下便握住了她的手，笑道：“忘雪，我還能醒來，醒來還能看見你，真好。”

    “傻瓜，說什么傻話呢？”薛忘雪俯身枕在了她的胸口，悄悄落淚，“你不會有事的，我們要好好的一輩子?！?/br>
    “嘿嘿，忘雪，今天的你有點奇怪？”燕臨秀貪戀地輕撫著她的長發(fā)，動作突然凝滯住了。她不敢相信地看著自己的手背，那上面虬曲的皺紋如今已經(jīng)消失無蹤，她連忙坐了起來，急聲問道：“jiejie呢？！”

    問完之后，不等薛忘雪回答，她慌亂地摸上了自己的耳垂，那里還有些血漬，修羅戒卻已消失無蹤。

    眼淚瞬間涌了上來，她怔怔地看著薛忘雪，顫聲再問道：“jiejie……jiejie她去了哪里？”

    薛忘雪眼圈也跟著紅了起來，她撫上了燕臨秀的臉，澀聲道：“臨秀，她……走了……”

    “走了？去哪里了？”即便是已經(jīng)猜到薛忘雪話中的意思，燕臨秀還是不敢相信這一切，她的眼淚從眼角簌簌滑落，“你們……你們……真的……真的好殘忍……”

    薛忘雪靜靜聽著，緊緊牽著她的手，不敢放開。

    “jiejie胡來，你們就這樣由著她么？！”燕臨秀抽出了手，一步?jīng)_出了船艙，她瘋狂地在船上找尋著jiejie的蹤影，哪怕心底早已知道，一切都遲了。

    “jiejie！”

    “都那么大了，就別跟我玩捉迷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