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郁還是沒有接電話。

    莊令語有些著急，可是程郁當時填的聯(lián)系地址是學校的地址，她只好直接打車到了醫(yī)院。

    她隱約記得程望是內(nèi)科醫(yī)生，在門診五樓悶頭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沒看到程望的名字，隨手拽了一個面善的小醫(yī)生問：“這位醫(yī)生，請問你知道程望程醫(yī)生在哪兒嗎？”

    張楊正趕著去找主任蓋章，冷不丁被拽了一下，剛有些不爽，轉(zhuǎn)頭看到莊令語的臉，瞬間什么火都消了。他不著痕跡地推了推眼鏡，正色道：“他這會兒應該在住院部忙呢，你是他的……？”

    莊令語心里惦記著程郁，隨口回他：“我是他女朋友同事，找他有點事兒問?！?/br>
    張楊腳步都輕快了些，帶著莊令語往住院部走，跟她解釋道：“他mama住院了，這幾天忙得焦頭爛額。”

    程望正跟對面的中年男人說話，看到莊令語的時候有些愣神，李盛智見狀走回病房。

    程望跟帶路過來的張楊道過謝，這才問莊令語：“怎么了？”

    他幾天沒好好收拾自己了，眼睛里都是紅血絲，臉上還有來不及刮掉的胡茬，襯衫也皺得狼狽。

    莊令語一下子差點沒認出來，這才意識到老人可能病得很重，一時間不知道有些話該不該和他說。

    “就是……”莊令語崩潰地抓抓頭發(fā)，問他：“你這有沒有什么方便講話的地方？”

    血液中心的樓后有一小片兒空地，平常沒什么人來，莊令語有些神經(jīng)質(zhì)地往周圍看了看，才從包里拿出幾封信遞給他。

    “不知道誰送到我們公司的，有人拍了匿名放在內(nèi)網(wǎng)上。幸好我看見的早，讓人刪了，就是不知道會不會有人那里有備份?！?/br>
    程望捏著信紙，臉色很難看。

    要多難聽有多難聽的話被用在程郁身上，桃色緋聞最是惹人眼球。

    她這是要讓程郁不能做人。

    莊令語以為他誤會程郁，連忙向他保證：“你放心，這個檢舉信上全是胡說，我和程郁出去的時候一直一起住的，她從來沒有……她這就是被人污蔑了。你得問問她，到底是得罪誰了?。吭趺催@么下作，污蔑一個剛工作的小姑娘?！?/br>
    “我知道了”，程望捏著眉心：“謝謝你，公司那邊麻煩你盯著點，我來解決?！?/br>
    李盛智正拿著盒飯找微波爐，遠遠地看見程望走過來，臉色很難看，他有些關(guān)切地攔住程望：“你今天先回去休息吧，我在這里看著，有什么情況我給你發(fā)短信?！?/br>
    又想起來：“你給我留個電話……你媽早先覺得不舒服，她忌諱這個，不敢去體檢，我想讓你勸他又聯(lián)系不上你?！?/br>
    程望換了號碼后就沒聯(lián)系過林芳他們，他跟林芳說完不再回去后真就直接斷得一干二凈。想到這里李盛智就帶了些埋怨，誰家學醫(yī)的孩子都是趕著家里上了年紀的人去體檢，偏偏程望跟家里這么不親。他們文化程度不高，被生活磋磨得遲鈍又麻木。

    發(fā)現(xiàn)的時候就是晚期了。

    程望聽出他的意思，有些逃避地轉(zhuǎn)移話題，問他：“她醒著么?！?/br>
    “醒著呢，剛喝了點湯，嫌涼”，說起林芳李盛智的眼睛又有些濕潤，他掩飾性地低下頭：“我去給她熱熱?！?/br>
    林芳倚在病床上看新聞，病號服太大，她縮成小小的一團，臉上帶著些枯黃的浮腫?？匆姵掏掷锏臇|西，有些嘲諷地笑：“看啦？我可是比著《知音》寫的，文筆不錯吧？可別給你看得有反應了?！?/br>
    程望當著她的面撕成指甲大小的碎片，扔進廁所里沖掉：“你還想鬧到什么時候？”

    林芳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他：“程望，你腦子怎么長得？你跟……”

    她警惕地看了一眼門口，壓低了聲音“你搞luanlun，怎么變成我在鬧？”

    她笑得很神經(jīng)質(zhì)：“你現(xiàn)在就這么害怕，要是她被發(fā)現(xiàn)搞luanlun，她會被別人怎么議論，你想過嗎？我把你當兒子，可沒把她當閨女。你大可以試試我能干出些什么來?！?/br>
    傷口有些疼，她吸了一口氣，又慢慢地說：“你真以為她只需要你，一輩子像陰溝老鼠一樣藏著就能活得好了？狗屁?！?/br>
    林芳看著程望，程望也看著她。

    她突然看出程望眼神中的頹然來。

    程望不把自己的前程當回事兒，她只好從另一邊下手，誰知道程望竟然真的把那個丫頭看得比自己還重。

    過了一會兒林芳才開口：“你最好祈禱我死在手術(shù)臺上。”

    隔天林芳被推進手術(shù)室，他站在走廊上定定地看著“手術(shù)中”幾個字，手里捏著林芳藏在枕頭底下的幾張紙。

    腫瘤科主任主刀，開腹后情況不好，直接做了清掃。他和李盛智流水一樣的在各種通知單上簽名。

    等到縫合的時候他已經(jīng)不太能站住了。

    張楊買了咖啡陪著他坐了一會兒，實在是受不了他這副要死的樣子，拽著他出了醫(yī)院，招手攔了一輛出租車把他塞進去：“我盯著，你先回家睡一覺，醒了我告訴你?！?/br>
    莊令語給他打電話：“要死了，你到底有沒有找到是誰！這個瘋逼要干什么，又搞了一些有的沒的發(fā)在內(nèi)網(wǎng)上，有人截圖出去了！”

    程望坐在車里，捂住臉緩了一會兒。病理結(jié)果上壓著那幾封信，好像要連他的腰一起也壓彎。

    他覺得自己又懦弱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