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畢業(yè)后的暑假是漫長的三個月，程望索性找了幾個兼職，林芳這些年越發(fā)沉迷酗酒和打牌，指望不上。

    他得給程郁留好后路。

    偶爾去學(xué)校給還在上課的程郁送東西，她都會發(fā)現(xiàn)程望好像又瘦了，手臂上也有了更加清晰的肌rou線條。

    程郁提前一天放假?；氐郊野l(fā)現(xiàn)大門被緊緊關(guān)著，從里面反鎖上了。

    她敲了一會兒門，聲音越來越大。鄰居被吵得不行，打開門正要發(fā)火，就看到程郁自己站在門口，手舉著正要再敲下去，這個孩子也是在她們眼皮子底下長大的，是個可憐的。

    她壓下火氣，猶豫著出聲叫住她：“程郁，別敲了，你媽她……她帶了人回來?！?/br>
    語焉不詳?shù)?，她跟一個沒成年的小孩子說這個也尷尬。程郁臉上不見波瀾，像是想了一會兒才明白，本來要敲門的手垂了下去。

    “謝謝，那您知道我哥哥在哪里嗎？”

    汽修店里異常悶熱，程望躺在一輛車下修理底盤，上衣已經(jīng)被汗水濕透了，其他店員過來敲敲車，示意他出來：“有個小姑娘找你呢?！?/br>
    程望一頭霧水，鉆出來剛站定就看到程郁拖著行李箱，站在面前看著他。

    “你不是明天才放假嗎？”他打了個哈哈，可是程郁沒接話，仍然沉默地看著她。

    程望撓了撓頭發(fā)，心虛地解釋：“這家缺人，工資也高，反正我閑著也沒事兒，就……”

    他停住了。

    程郁在哭，面無表情的，默不作聲的。

    她當然知道程望這么辛苦是為什么。

    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淚水大顆大顆的滴落，偏偏沒有半點聲音?？吹贸掏呐K都要蜷縮起來。

    他站在meimei面前，有些手足無措的哄她：“程郁，我一點都不累，真的不累，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他向來對程郁的眼淚毫無辦法，想伸手幫程郁擦眼淚。可是剛剛要觸及程郁的臉時，才意識到修理過汽車的手上還有黑色的臟污痕跡，只好又收回了手。

    程郁卻毫不介意地摟住了他淌著汗水掛著污漬的脖子，滿是淚痕的臉頰貼在他頸側(cè)的皮膚上，聲音還有小小的抽噎：“哥哥，謝謝你?！?/br>
    謝謝你一路緊緊抓住我，謝謝你不放棄我。

    謝謝你愛我。

    只有你愛我。

    程望沒有回答，他能說什么呢？

    說其實你沒出生之前也是被期待的嗎？

    說曾經(jīng)……曾經(jīng)父母也是愛你嗎？

    那個時候林芳的肚子剛剛有了起伏，程鏡堂把他抱到身邊，讓他聽mama肚子里小meimei的動靜。

    年輕夫妻輕聲交談著小姑娘出生后怎樣給她裝修一個粉色的公主房，言語間都是滿溢的欣喜。

    你曾經(jīng)也是被父母期待的孩子。

    可是他張了張嘴，無力地保持了沉默。

    有什么用呢？

    都是過去了。

    得而復(fù)失遠比從未擁有過更加殘忍，無非是更加用力地往程郁心上插一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