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瑪察覺到他有話要說，于是收斂了臉上的笑意，沉默地回視他。

    她其實已經(jīng)意識到了對方要說什么。兩人相處了不過短短幾天，她似乎已經(jīng)對這個男人的性情知道得一清二楚。他雖然寡言少語，但是心思很好猜。

    這個時候沒有直接說話，定是有什么事情讓他猶豫，無法開口。

    能讓他猶豫的事情，定然是告別了。

    告別是讓人酸澀而又傷感的事情，蘇瑪雖早已猜到，但還是想要聽他親口說出。因為她只想延長這個時刻，哪怕每分每秒。

    百里驍沉默了一下，道：“這段時間承蒙照顧，不勝感激。只是我還有要事在身，不便多留。龔叔若是轉(zhuǎn)醒，自然會有人接他。還望費心。”

    蘇瑪點了一下頭，眼眶泛紅，卻還是勾出一個柔柔的笑。

    她點了點腦袋，表示自己記住了。又指了指他的胸口，叮囑他傷還沒有好，要多注意身體。

    百里驍點頭。

    蘇瑪想了想又扯了扯他衣服，告訴他因為傷勢的原因千萬不能著涼，以后自己一個人更要照顧好自己......

    她對著他比了半天，從衣食到傷勢，從個人再到馬匹，方方面面，面面俱到。說著說著，卻有一滴晶瑩猛地落在了指尖。

    她的長睫一顫，趕緊偏過頭去。待抹去臉上咸澀的水滴后，對百里驍勉強一笑。只是在朝陽下，眼里的晶瑩還清晰可見，那笑容脆弱到隨時會隨著光而破碎。

    百里驍?shù)囊暰€落在她的眼角，斂了一下眉，微微啟唇......

    “小梨啊！”遠處突然傳來曹阿婆沙啞的喊聲：“你們回來得正好，那個老頭醒了！”

    醒了？龔叔醒了？

    蘇瑪和百里驍對視一眼，迅速地向曹阿婆的家里跑去。

    沖進屋內(nèi)，只見在那張木床上，龔叔的胸膛微弱地起伏著，看起來奄奄一息，但雙眸卻睜著。他的雙目渾濁，看起來尚有不安，但耳朵一動聽見百里驍?shù)哪_步聲，頓時放松了下來。

    “少爺......”

    許是昏迷了好幾天，龔叔的嗓子更加沙啞。

    百里驍給他喂了一口水，給神志尚未完全清醒的他講了講來龍去脈。

    曹阿婆和蘇瑪退出室內(nèi)，曹阿婆向門縫里瞧了瞧，小聲道：“你聽見沒有，那老頭叫他‘少爺’，他還真是一個大戶人家的公子啊?！?/br>
    蘇瑪哭笑不得，要不然呢？

    曹阿婆感嘆地咂了咂嘴：“也不知道家里出了什么變故，年紀輕輕地就和一個老仆闖江湖，也是不容易?！?/br>
    蘇瑪不由得對阿婆的腦補能力感到無奈。她微微一笑，眼角的余光瞄到這屋里的布置，發(fā)現(xiàn)屋里的東西變得整齊了很多，大大小小的壇子罐子都被裝在一起，看起來隨時都能運走。

    她一驚，問曹阿婆這是為何？

    曹阿婆臉上浮現(xiàn)一絲傷感，她拉起蘇瑪?shù)氖?，干枯的手指在她細嫩的手背上拍了拍：“小梨，你這幾天在汴城治病，我也沒有機會告訴你......”

    說著，她抿了抿干癟的嘴唇，看向蘇瑪?shù)哪抗鈳е簧幔骸拔遗畠嚎次乙粋€人獨居，怕我老婆子出了事，于是決定把我接過去住，今天下午就來人了......”

    蘇瑪：“......”

    一個上午就要走兩個親近之人，蘇瑪有些承受不住，她低下頭，眼眶瞬間就紅了。

    曹阿婆的眼中也有淚光閃爍，她撩起蘇瑪額上的碎發(fā)，安撫地拍了拍：“好孩子，不要哭。我又不是不回來了。那間木屋你就一直住著吧。想住到什么時候就住到什么時候?！闭f著，她回頭看了看房門，聲音更加輕巧：

    “白瀟的老仆雖然醒了。但是礙于傷勢他們可能還會逗留幾天。你抓緊機會，別讓他溜走了！”

    蘇瑪?shù)难蹨I收了回去，有些迷茫地看向曹阿婆。曹阿婆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她：“傻孩子，你那點心思我還能看不出來？

    白瀟這個人吧雖然少言寡語，身世不明，但是我能看出來他是個老實人，要是真愛上一個女人肯定一心一意?，F(xiàn)在看來還是個大戶人家生的，武功也不賴。你要是許給他也不吃虧。

    以后和他孤男寡女住在一起，這么好的機會一定要抓住?！?/br>
    蘇瑪?shù)哪樕弦患t，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的笑意淡了下去，神色有些恍惚。

    曹阿婆以為她在擔心和百里驍?shù)年P(guān)系，于是輕聲安慰：“你要是覺得不放心托付給他就再看看。反正這天下的好男人多得是。老婆子我就是擔心你自己一個人在這村里，沒人照顧?！?/br>
    說著，曹阿婆又哽咽了。

    蘇瑪嘆了一口氣，她安慰了一會曹阿婆，看向那扇隔著她和百里驍?shù)哪鹃T，想說什么最終又咽了下去。

    半晌，待曹阿婆的情緒穩(wěn)定后，她微微一笑，表示有白瀟在不用擔心。

    龔叔的年紀畢竟大了，雖然轉(zhuǎn)醒片刻但也很快就睡了過去。百里驍打開了門，看二人的眼眶皆是通紅，有些詫異。但他畢竟性情冷淡，無心多問，只是道：“阿婆，多謝您對龔叔的照顧。如今龔叔已醒，以后就不用麻煩您了?！?/br>
    曹阿婆還沉浸在即將和蘇瑪離別的傷感中，一時之間沒有聽出百里驍?shù)母鎰e之意，她擺了擺手：“你們兩個說說話，我去收拾一下這房中之物?！?/br>
    曹阿婆走后，蘇瑪問百里驍龔叔怎么樣，百里驍?shù)溃骸扒闆r尚可，只是還不能動，我稍晚會派人來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