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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誤入正途_分節(jié)閱讀_46

    不過他們并非與這位將軍非親非故,傷心過后,恢復(fù)常態(tài)本就是人之常情,無可指摘。

    唯有身為陸明琛的親朋好友,卻是仍舊沉浸在他的猝然離世難以自拔。

    永安侯夫人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一心禮佛,聽說是為了能叫她的兒子下輩子投個好胎,不求富貴榮華,只求能夠平平安安度過一生,切莫要再像他這一生如此辛苦,前半生于病痛中輾轉(zhuǎn)反側(cè),后半生兵戈戎馬,連最后的清凈都被一幫無恥之人破壞得一乾二凈。

    兒子的死彷彿抽去了他的精神氣,永安侯不再埋頭于自己往日心愛的書畫之中,只常??粗覀鞯谋鴷肓松?,神情沉默。

    偌大的侯府靜如深潭,與陸明琛的逝去,一同陷入了死氣沉沉中。

    這一日,太子長琴忽然被陳氏身邊派來的的丫鬟請到了佛堂。

    太子長琴來到這裡的時候,陳氏正跪伏于佛前,一下一下,緩緩地敲擊著木魚,口中輕聲呢喃。

    直到聽到侍女的提醒,她才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站起了身。

    這是之前明琛那孩子交予我的。也許是陸明琛的離開,讓陳氏心灰意冷,從此投入佛家,萬事不理,待人也是冷淡到了極點,除卻面對與兒子舉案齊眉多年的媳婦,眼中才有了幾分溫度。

    陳氏將信從袖中拿了出來,對太子長琴說道:他之前還與我說過,若他走后,不愿意見到你苦守在侯府蹉跎歲月,日后你若有其他考慮,不必顧及我們,去留由你隨意。

    太子長琴一愣,尚未反應(yīng)過來,陳氏已將信塞到了他的手中。

    無論日后如何,你都是我永安侯府的媳婦。想起兒子曾經(jīng)囑咐與自己的話,陳氏神色柔和的看著太子長琴,緩緩說道。

    娘……并不清楚這信中的內(nèi)容,但太子長琴也能夠猜到幾分,他大約猜到了這封信是什么時候留下的了。呆在無名山的那幾日,兩人形影不離,陸明琛的一舉一動都清楚,只有一日,他支開了自己。

    太子長琴心中又酸又澀,開口的聲音沙啞而艱澀,卻半晌沒有后話。

    知曉他此時心中的感受,因為她在看到兒子走后托人寄過來的信也是如此……陳氏伸手輕輕拍了拍太子長琴的手,目光落于他眼底淡淡的青灰色,輕嘆了一口氣,你要多保重身體,不要讓他為你擔(dān)心。這個他,自然不必說是誰。

    太子長琴勾了勾唇角,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我知道了。

    有些話并非光說就有效果,有些痛苦并非簡單的安慰就能夠撫平,旁人能夠平淡以待,只不過因為傷心痛苦的人不是他們,

    陳氏自己深知,因此沒有再開口勸說,轉(zhuǎn)身踏入了佛堂。

    佛臺上的菩薩慈眉善目,含笑俯視著蕓蕓眾生。

    陳氏跪在蒲團之上,雙手合掌,俯下身深深一拜,心中一片虔誠。

    愿我佛慈悲,保佑我兒來生福佑安康。

    房間裡,太子長琴坐于桌前,神色怔然。

    房間的佈局未曾變過,陸明琛的衣物還掛在一旁的雕花木架上,書桌前還壓著陸明琛留下的筆跡,兩人離開京城的時候這墨跡未乾,而再次回來的時候,字跡雖干了,寫這字的人卻再也不會歸來了。

    侍女推開門,看著桌前衣著單薄的太子長琴皺起了眉頭,神色擔(dān)憂。

    夫人,該休息了。侍女輕手輕腳的合上了窗戶,小聲地提醒道。

    太子長琴神情平淡,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侍女是已經(jīng)伺候他許多年的人,深知他的性格,因此也不敢多勸下去,擔(dān)心的看了他一眼,更換了茶壺中已經(jīng)冷卻的茶水,悄然無聲的煺了出去。

    房內(nèi)昏黃的燭火將他消瘦的身形投射到了窗紙上,越發(fā)顯得形單影隻。

    侍女看著,鼻頭一酸,眼睛紅了起來。世子未走之前,外頭的姑娘提起自家夫人,嫉妒得眼珠子都紅了,而如今,卻是換了一副更為可惡的嘴臉,嘴上說著惋惜不已的話,眼中反倒是滿滿的幸災(zāi)樂禍。為什么上天會這么冷酷無情,愿意給那些怨侶糾纏不休的時間,卻不愿給兩個□□的人白頭偕老的機會。

    太子長琴并不知道外面還有人為他和陸明琛質(zhì)問著老天,即便是知道了內(nèi)心也不會有太大感觸。

    他翻出那封被自己壓在梳妝臺下的信,不知已經(jīng)是多少次看了起來,塬本平整的信箋邊緣微微蜷縮了起來,太子長琴伸手將其撫平,即使不用再看,他也能將信的內(nèi)容一字不差的復(fù)述出來。

    太子長琴的目光落于那行龍飛鳳舞的字跡上,微微闔上了眼睛。什么叫去留兩便,若重新心有所屬,不必顧忌他和永安侯府。

    陸明琛啊陸明琛,你可真是大方……太子長琴復(fù)而睜開眼,手指輕輕摩挲著信紙,嘴角勾起,溢出幾分略帶嘲諷的笑意。

    只是他卻依舊是絲毫提不起責(zé)怪對方的心思,試問一個人若在死前將你緊緊地記掛在了心上,一切的打算都在為你考慮,你又能再說些什么?只能歸咎于他們兩人情深緣淺。

    太子長琴熄滅了燭火,合衣倚在床間,手下意識著撫著身邊的被褥,彷彿那裡還殘留著屬于陸明琛的氣息。

    太子長琴獲罪于天,無所禘也。寡親緣情緣,輪迴往生,皆為孤獨之命。

    想到陸明琛大口大口吐著鮮血的模樣,而自己只能站在一旁手足無措。太子長琴垂著頭,口中發(fā)出一聲輕笑,充滿著苦澀和自嘲,緩緩地,笑聲愈來愈大,到最后卻被面無表情所替代,殘余的笑聲似乎依舊迴盪在沉寂的房間裡。

    太子長琴緊緊地蜷縮著身體,胸口好似橫了一柄生銹的鈍刀,在心頭緩緩地輕磨著,之前被強壓在心頭的鈍痛開始一點一點,如同潮水慢慢的從心臟的位置蔓延開,不過片刻就浸透了五臟六腑,叫人心如刀絞。

    太子長琴忍不住想,如果不是自己,如果自己沒有渡魂到姜清婉的身上,那么陸明琛是不能能夠一生平安,長命百歲?

    他人知曉他渡魂一事,將他視為異類,喊打喊打。前一刻溫情細(xì)語,下一刻便能將朝夕相依之人當(dāng)作怪物般懼怕鄙棄?

    唯有陸明琛,即便知道他并非姜清婉,卻依舊待他如昔,他甚至根本就不介意這具身體的靈魂是一個男人。以后還有這樣一個人嗎?太子長琴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已經(jīng)永遠(yuǎn)墜入了那張名為陸明琛的網(wǎng),即便前路崎嶇難行,但已經(jīng)回不了頭,也不想回頭。

    他本以為他能夠和陸明琛相伴數(shù)十載,或許更長,總之不該是如此短暫,尚未清醒,夢就已經(jīng)碎了。而漂浮如萍,踽踽獨行于這世上,便是上天給予他的命運!

    太子長琴垂下眸,秀長的睫毛下,掩住了眼底深處的冷冽寒意。他絕不會如此認(rèn)輸,在這世上一定有能夠讓亡靈復(fù)活的重生之術(shù),能夠讓陸明琛再次回到他的身邊。只是重生之舉本就是逆天而行,付出的代價不言而喻,然而他卻在所不惜,即便要以千萬人的性命作為代價,即便他的下場將萬劫不復(fù)。

    若陸明琛知道了,一定會阻止自己的吧,他本就是那樣一個光風(fēng)霽月的人,與自己截然不同。

    唿吸著床榻間對方殘存的氣息,太子長琴微抿唇角,盯著某一處的虛空,內(nèi)心一片酸楚,眼中的澀意幾乎要涌出了眼眶。

    為什么你還不來見我,即使是在夢中也好。

    太子長琴閉上眼睛,仍由自己的思緒沉入了一片黑暗中。

    誒,說你呢,說你呢,那個喜字貼歪了。耳邊忽而響起了嘈雜的人聲,似乎許多人聚集在了一起,大聲嚷嚷著,連同著慌忙的腳步聲,交織成了一片喧嘩聲。

    太子長琴睜開眼睛,熟悉的場景映入了他的眼簾,他的面前正是自己已經(jīng)居住了許久的永安侯府。

    哎呀,你下來你下來,我親自來。

    那女聲又嫌棄道,太子長琴看向了說話的那人,驚詫的發(fā)現(xiàn)對方是陳氏身邊的大丫鬟伺候多年的丫鬟彩云。

    不過彩云幾年前就已經(jīng)被陳氏許配了一戶人家,之后便隨著夫家離開了京城,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裡,并且相貌還年輕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