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何歡骨子里還是有點自負的，要說他崇拜的人，大概是他的父母吧。

    許沖瞇著眼睛想了想，“你知道何歡是‘黑魘之戰(zhàn)’擔(dān)任駕駛戰(zhàn)艦返航而被評定為s級的戰(zhàn)艦飛行員吧？”

    “知道啊?！辟R行回答。

    第57章 我擊中你了嗎？

    “那場戰(zhàn)役，他回來之后，在心理監(jiān)測中心待了很久，名為‘療養(yǎng)’。我們那批活著回來的人去療養(yǎng)的多了，但短的一個月，長的三個月都離開了。要么回到了艦隊，要么就退役了。只有何歡，他待了半年?！?/br>
    許沖低下頭，手指收緊，因為用力指骨泛白。

    “他的主治醫(yī)生就是那個吳潤吧？”賀行問。

    “嗯。我知道吳潤吃過你的拳頭，但我還是要說，吳潤作為艦隊最有名的心理治療師，他還是挽救過很多cao作員的。后來何歡回歸之后，雖然他看起來還是從前的樣子，會跟我們開玩笑，會故意來撬我們的墻角，但是……不一樣了。他跟我認識的那個何歡不一樣了，盡管我根本不知道哪里不一樣?！?/br>
    “人回來了，魂卻好像不在軀殼里?！辟R行說。

    許沖愣了愣：“對！對！就是這種感覺！”

    賀行垂下了眼睛，想起自己從那場戰(zhàn)役回來，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問關(guān)城在哪里。

    當醫(yī)務(wù)人員抱歉地告訴他整艘戰(zhàn)艦只有他一個人生還的時候，賀行連呼吸都覺得很疼痛，周圍一切都暗了下來，他好像又回到了那個逼仄悶熱的艦艙里，爭分奪秒地要往回趕。

    “聽說關(guān)城在黑魘之戰(zhàn)里救過何歡，所以吳潤一直想要找到關(guān)城的錄音影像，想要鼓勵何歡。甚至還來問過我，因為我和關(guān)城曾經(jīng)在月球要塞上共事過一段時間?！?/br>
    賀行愣了一下，立刻側(cè)過了臉：“你說什么？誰在黑魘之戰(zhàn)里救過何歡？”

    “關(guān)城?！痹S沖停了停，“哦，對了。黑魘之戰(zhàn)里你跟關(guān)城是同一架戰(zhàn)艦。你有印象嗎？”

    “哈？沒有……我并不是一開始就在火控手的位置上，是最后幾個小時逼不得已頂替上去的?！?/br>
    賀行皺起了眉頭，用力地想了半天。

    “他當時的戰(zhàn)艦編號就是21。這也是為什么新一代戰(zhàn)艦【狂攬】按道理編號應(yīng)該是00或者01，但是他卻非要用21做編號的原因?！?/br>
    許沖的話音落下，賀行的腦海中有什么劃過，從大腦到身體的每一個細胞就像是過了電，一陣顫動。

    “他當時的戰(zhàn)艦編號是……21？”

    “對啊，這我還是不會記錯的?！痹S沖回答，“畢竟他現(xiàn)在還在用這個編號?！?/br>
    “我……我知道了……”賀行把餐盤放下，站起身來。

    “喂，你怎么了？”許沖拽了賀行一下，“是因為我提起了關(guān)城嗎？”

    “不……不是。是因為我……是因為我的記性太差了。我竟然沒發(fā)現(xiàn)……”

    賀行的心臟跳得越來越快，一聲一聲更加用力，就好像拳頭狠狠砸在密閉的黑暗里，又悶又沉。

    他真的太蠢了，從他第一次見到何歡開始，他就滿懷敵意，他沒有想過要了解他，滿腦子只想著怎么遠離何歡。

    他不喜歡何歡的笑容，不喜歡何歡看不透底的感覺，不喜歡他接近自己的所有方式。

    可何歡卻從頭到尾都很清楚他是誰，一點一點給他需要的一切，包括安全感。

    何歡并不是碰巧去看了那場比賽，也不是碰巧發(fā)現(xiàn)了他駕駛戰(zhàn)艦的實力，而是他一直都知道。

    明明讓艦隊把他召回，他就會一直陪伴在何歡的身邊，哪怕再不情愿也要同生共死。

    但是何歡沒有。

    一個人等待著另一個人敞開心扉的過程是煎熬而孤獨的。

    可是何歡選擇了沉默。

    賀行知道這是為什么，因為何歡一旦說出來了——“你曾經(jīng)救過我，而我一直在找你”，他就會心軟，就會把陪伴著何歡當成自己的責(zé)任，把保護何歡當成對關(guān)城的補償。

    何歡看透了這一切，所以選擇了獨自承受。

    賀行再要塞里奔跑著，差點撞到好幾個要塞里的工作人員。

    “嘿！賀行！慢點！”

    賀行什么也聽不見，什么也看不見。

    心血凝結(jié)，明明在奔跑他卻感覺不到空氣的流動。

    他其實和何歡一樣，心底最深處的某個東西一直被封閉在悶熱的艦艙里，緊繃到忘記恐慌，用所有的感官去迎接死亡的到來。

    他們都沒有真正的回來。

    賀行一路狂奔，他要去的不是何歡的寢室，而是真正的出口。

    當他打開何歡的房門，氣喘吁吁，何歡正在整理著內(nèi)務(wù)，把賀行的t恤疊好，頭頂白色的光穿過了他的眼睫，墜落在他的鼻尖，他低著頭的樣子，很溫柔。

    “怎么了？”何歡抬起頭來，看見賀行奔跑得頭發(fā)亂了，額角還有汗水的樣子，忍不住笑了，“你說你是不是吃太多超過了餐廳的份例？”

    賀行好不容易才讓自己的呼吸恢復(fù)，他的喉嚨滾動了一下，自己竟然有點緊張。

    “何歡，你有沒有崇拜過什么人？”賀行看著何歡的眼睛，很認真地問。

    明明心里是有確定的答案，可是見到何歡的那一刻，賀行反而變得不自信了。

    在何歡的心里，那個一擊救下21號戰(zhàn)艦的人，到底是關(guān)城，還是他？

    “嗯，怎么忽然這么問？”何歡放下了手中的事情，站起身來，走到賀行的面前。

    他的手指撥了一下賀行汗?jié)竦念~發(fā)，唇上的笑容讓這片燈光都變得柔軟。

    “就想知道。”賀行說。

    何歡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低下頭瞇著眼睛笑了一下：“我怕我說了實話，你不相信啊?！?/br>
    “我信?！?/br>
    你說什么，我都相信。

    “你?！?/br>
    何歡的聲音很輕，如果不是賀行早就期待著那個答案，他也許真的分辨不出何歡說的是什么。

    “我有那么厲害嗎？”

    賀行的喉嚨哽咽的厲害，就好像千萬種情緒從身體里面涌出來，想要借由語言來表達，于是都被堵在了喉間。

    “你很厲害的。”何歡抬起眼來，看著賀行。

    他的眼睛很深。

    賀行曾經(jīng)聽別人形容過，什么眼睛里有星辰大海，但是賀行沒有在何歡的眼里看到星星和海。

    他看到的是歸途。

    是星海無限，回頭的那個彼岸。

    “有多厲害?。俊辟R行又向前走一步，靠得更近了，彎下腰，從下而上看著何歡的眼睛。

    “一擊即中，例無虛發(fā)?！焙螝g說。

    “我擊中了哪里？”賀行又問。

    何歡沒有回答他，而是轉(zhuǎn)過身去，打開衣柜，把一套折疊得方方正正的制服端了出來，拿到了賀行的面前。

    “后勤部送過來的。他們的動作可真快?！?/br>
    賀行低下頭，看到了兩側(cè)的少尉肩章。

    “穿上試一試吧。不合適的話，還能送去改?！焙螝g說。

    賀行站著沒有動，看著何歡說：“你給我換?！?/br>
    何歡頓了一下，露出好笑的表情：“寶貝，你這是在對我撒嬌嗎？”

    “哥，你給我換?！辟R行又說了一遍。

    何歡的手指明顯顫了一下。

    “你不對勁啊，皮癢了？”何歡抬起眼來笑著問。

    也不知道為什么，賀行忽然對何歡的一切都敏銳了起來。

    包括何歡的眼神變得暗沉，他的呼吸也有了不一樣的熱度。

    “我不是皮癢。我心癢?！辟R行的手指在何歡的耳朵上刮了一下。

    何歡之前老這么對他，弄得他心頭癢癢又不好意思。

    而此時被刮耳朵的人換成了何歡，何歡的耳朵很輕微地動了一下，這個反應(yīng)讓賀行來了興致，他又想要刮一下。

    但是何歡忽然側(cè)過臉，一口咬住了賀行的指尖，他的目光掃過賀行，看著如同冷鋒過境，但是賀行卻覺得臉上發(fā)燙得厲害。

    何歡在警告他不要胡鬧了。

    但是賀行卻勾了一下手指，指甲正好蹭過了何歡的舌尖，之前所有的讓賀行血液瘋狂脫韁的細節(jié)，都涌進了他的腦海里。

    何歡用自己的舌尖把賀行的手指給抵了出去。

    “找死啊你?！?/br>
    何歡的聲音從齒縫里擠出來，轉(zhuǎn)過身，把制服的上衣抖開，披在了賀行的肩膀上，抬了抬下巴，示意賀行把胳膊伸進去。

    賀行看何歡滾動了一下的喉結(jié)，就知道這家伙可想搞事情了，能讓他現(xiàn)在還忍著的，絕對是上面給他下了什么死命令。

    賀行任由何歡給自己扣上扣子，一顆一顆從最下面一直扣到了領(lǐng)口。

    何歡比賀行高一些，從賀行的角度看到的就是他很專心地低著頭，把扣子從口眼里塞進去。

    他的手指很漂亮，那種線條利落有男人味的感覺，指尖卻圓潤顯得沒有攻擊性。

    “誒?！辟R行抬了抬下巴。

    “別招惹我?！焙螝g的聲音有點冷。

    “你要是不想我招惹你，你才不會給我系扣子，你會離我遠遠的?！辟R行側(cè)過臉，就要去吻何歡。

    “我不好惹?！焙螝g松開了手。

    他正要后退，誰知道賀行一把拽住了他的領(lǐng)口。

    “你不是說崇拜我‘一擊即中，例無虛發(fā)’嗎？那我擊中哪里了？”

    賀行又向前走了一步，何歡不留痕跡吸了一口氣，又要側(cè)過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