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芽捂著屁股可算是回過了神。

    她眼圈泛紅，嘴巴噘得可以掛個油瓶，“你……你打我……”

    “我就打你！”葉霖川咬牙切齒，越想越氣，又接連打了三兩下。

    葉芽被打懵住。

    她是被爸媽捧著手心寵的寶寶，平常葉兒黃一縷都會讓爸爸心疼，別說打，兇都沒兇過一下，一百年來哪受過這種待遇。

    難受，委屈，無助，一瞬間全涌了出來。

    葉芽閉著眼睛嚎啕大哭。

    葉霖川才不管她哭不哭，邊打邊罵：“你知不知道你給別人造成多大的麻煩？你知不知道你哥哥心臟有病受不了刺激？知不知道子煜以為你被綁架吵著要用自己去換你？你知道個屁，你他媽就知道哭！”

    葉霖川恨得牙癢癢。

    夏嶼電話過來的瞬間他真以為這小兔崽子被綁架了，短短一秒鐘腦海生出千萬種想法。

    他現(xiàn)在沒有錢給不了贖金，到時候綁匪撕票，家里那幾個小伙子估計都要跟著“殉妹”，到時候他一個孤家寡人死還是不死？活還是不活？

    說實話，葉霖川把她墓志銘都想好了。

    可她倒好，坐著椅子吃著蘋果，振振有詞毫不覺得有錯。

    葉霖川提倡溫和教育不打小孩，葉子煜把他文件撕了他都沒打過，今天多虧葉芽，讓他頭一遭體會到網(wǎng)絡(luò)上父母所描述的心情——恨得巴掌癢，不打教育不起來。

    “你說你跑幾次了？說！跑幾次了！”

    他吼聲很大，葉芽嚇得一哆嗦，結(jié)結(jié)巴巴：“一、一次……”

    “放屁！好好說幾次！”葉霖川氣得臉紅脖子粗，哪里還有以往的冷靜自持。

    葉芽哭得超級大聲：“兩、三……三兩次，嗚哇——”

    她要嚇?biāo)懒恕?/br>
    哭得一聲比一聲高，求生欲讓她掙開葉霖川雙臂四處逃竄，淚眼婆娑中看不到路，小腳像是踩到什么?？蘼曂?，葉芽費(fèi)力睜大裹滿淚水的雙眼。

    ——那是一只散養(yǎng)在院子里的大白鵝，此時正盯著她。

    葉芽默默把放在它翅膀上的小腳丫挪后，抽抽噎噎道歉：“對、對不起，鵝……鵝，嗝。”

    哭到打嗝。

    大白鵝可不管你是不是寶寶，也不管你是不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小妖怪，它只知道自己一個村霸竟然被踩了，不爽，當(dāng)下招呼兄弟們醒來，撲騰著翅膀向葉芽撲來。

    飛起來的大白鵝趕上她高，葉芽嚇得直立起頭頂小葉子，尖叫著扭頭就跑。

    “鵝鵝別追我……嗚……嗝，鵝鵝對不起，嗝……嗚……”

    所有人都知道鵝這玩意啄人疼，別說是小孩子，就連大人也不敢惹，葉霖川生怕她被啄了眼，急忙上前撈人。

    看著迎面伸過來的結(jié)實雙臂，葉芽全身的毛都炸了起來，哭叫聲更大：“阿弟別打我！”

    “嗚，鵝鵝別追我；阿弟別捉我??！哥哥救救我，救救芽芽，嗚……嗝！”

    “嗝！”

    前后夾擊，毫無生路。

    別說，這畫面慘是慘，喜感也是真喜感。

    攝影師沒同情心的笑成一個傻子，鏡頭里的畫面抖作一團(tuán)。

    導(dǎo)演這才反應(yīng)過來，朝著攝影師和助理踹了兩腳：“笑啥啊，快幫忙啊！”這么跑下去孩子都要累死了！

    最后還是夏嶼反應(yīng)迅速，眼疾手快的把葉芽撈到懷里。

    夏嶼很高，個頭185以上，鵝瞎撲棱半天夠不到人，嘎嘎叫了兩聲揚(yáng)長而去。

    葉芽找到靠山，兩條胳膊死死環(huán)著夏嶼脖頸不松開，抽抽嗚嗚哭著。

    她又驚有怕，跑半天折騰出一頭汗，眼淚涔涔，所有的委屈都表現(xiàn)在臉上。

    夏嶼有點(diǎn)心疼，輕輕拍了拍小姑娘軟乎乎的后背，笑著說：“算了葉先生，芽芽還是個孩子，就算打她也記不住?！?/br>
    “孩子？”葉霖川冷笑，“我可沒見過這么能耐孩子。”

    葉芽腦袋鉆在夏嶼肩窩，緊緊埋著小臉不肯出去。

    “芽芽，我們回去了?！比~清河上前，“然然他們都在家里等你呢，快過來?！?/br>
    葉清河伸出手。

    葉芽有了脾氣，固執(zhí)躲在夏嶼懷里誰也不肯搭理，小手臂像蛇一樣纏的緊緊地，夏嶼有點(diǎn)喘息不上，費(fèi)勁扒拉開她，“芽芽來，好好和爸爸道歉?！?/br>
    “……他不是我爸爸?！比~芽的聲音悶悶沉沉，說著說著又要落淚，“爸爸不會打我……”

    “你還有理了你！”葉霖川脾氣再次沖上來，大步上前想強(qiáng)行奪人。

    葉芽嚇得繼續(xù)哭，夏嶼心頭一緊急忙背過身，“葉先生你冷靜點(diǎn)，好好和芽芽說話。”

    葉霖川白了夏嶼一眼，這種不結(jié)婚不當(dāng)?shù)娜司蜁局f話，根本不理解他一帶五的辛苦。他媽的就想不明白了，當(dāng)初葫蘆娃他爺爺?shù)降资窃趺窗哑邆€葫蘆娃帶大的？還不如直接來個妖精把他抓走！

    葉霖川在氣死的邊緣瘋狂試探，一條腿兒已經(jīng)邁進(jìn)墳?zāi)谷种?/br>
    冷靜下來后他才注意到后面架著幾臺攝像機(jī)，外面圍滿看熱鬧的客人。葉霖川臉上臊得慌，不想再留在這里讓人看笑話，不顧葉芽反抗把小孩撈在懷里，冷著語氣說：“欠你一份恩情，改天一定還?！?/br>
    葉霖川剛把話說完，夏嶼后腰就被推了下，斜眼一看，是許名義。

    夏嶼頓時意會，湊近道：“我看也被別改天了，就現(xiàn)在吧?！?/br>
    只是說客套話的葉霖川：“？”

    夏嶼怕旁人聽到，拉著葉霖川走到小平房里，“是這樣的，我準(zhǔn)備七月暑假的時候帶夏晴參加一個親子秀。挺輕松的一個節(jié)目，導(dǎo)演是許名義許前輩，可是嘉賓還缺一組，不知道葉總愿不愿意帶芽芽去……”說著摸了摸小姑娘毛茸茸的頭發(fā)。

    葉霖川皺眉。

    這種帶著孩子拋頭露面的節(jié)目他從來不參加，要是以前肯定就拒絕了，怪就怪他剛才話放得快。

    “除了這小怪物，我家里還有四個孩子要帶?！比~霖川說得盡量委婉。

    夏嶼不給退路：“我會處理好，保證您后續(xù)無憂，價格方面你也無須擔(dān)心?！?/br>
    “……”

    “那也要看看她同不同意。”

    夏嶼的視線落在葉芽身上，她還沒從悲傷中走出來，表情蔫蔫，可憐又可愛。

    “芽芽要和夏晴jiejie還是叔叔上節(jié)目嗎？除了夏晴jiejie，還有其他哥哥和你玩。”

    葉芽抽了下鼻子，被難過占據(jù)的大腦逐漸清明。

    她突然想起任務(wù)，慢慢慢點(diǎn)頭，童音沙啞，慢慢吞吞說；“芽芽要去。”九完了就是十，十完了就可以找回爸爸mama，她再也不要留在這里，再也不要呆在臭弟弟身邊。

    想著，葉芽眼圈再次通紅。

    “好了，不哭了?！毕膸Z取出手帕擦了擦小姑娘哭到臟兮兮的小臉，“現(xiàn)在很晚了，快點(diǎn)和爸爸回去吧?！闭f完又看向葉霖川，“葉總回去好好和芽芽說，千萬別在兇她了。”

    葉霖川沒應(yīng)話，抱著葉芽大步離開。

    上了車，葉芽安靜坐在葉清河旁邊，前面便宜爸爸在開車，亮起的車燈將黑夜撕開兩個洞。

    “芽芽累的話可以挨著哥哥睡?！?/br>
    葉芽不住攪著小手指頭，低頭不肯吭聲，顯然還在生悶氣。

    “因為爸爸打你我沒有攔著，所以你不開心了是嗎？

    葉芽晃著小腳，算是默認(rèn)。

    葉清河深深吸了口氣，“你上次明明答應(yīng)過，不會再偷偷走掉，我很相信芽芽，可是你卻讓哥哥失望了?！?/br>
    “……我有留紙條?！比~芽低低嘟囔。

    “所以呢？你覺得留一張紙條離開就是對的嗎？”葉清河耐心教育，“芽芽，你不可以自作主張，這是對你自己的不負(fù)責(zé)，也是對我們所有人的不負(fù)責(zé)。我知道你還小，是個小寶寶，但年紀(jì)小不會成為你做錯事的借口。哥哥喜歡你，所以會包容你一次，兩次，三次，但絕對不會再包容第四次。我不確定第四次的時候會不會出現(xiàn)意外情況?！彼Z氣很溫和，眼底卻透出激動來，“芽芽，幸運(yùn)不會永遠(yuǎn)眷顧一個人?！?/br>
    “會的！”葉芽拍著腦袋，“芽芽就代表幸運(yùn)，芽芽可以給自己帶來幸運(yùn)?！?/br>
    “可是別人不會給你帶來幸運(yùn)?！?/br>
    葉清河突然說。

    她怔怔看著，胳膊慢慢垂下。

    “芽芽你看看外面?！?/br>
    葉芽聽話轉(zhuǎn)過頭，車窗外是荒野，月光籠罩下的景色荒蕪陰森，樹影在暗夜中搖曳，偶爾聽見花草嘶吼，它們大肆評價著腳下埋葬著的尸骨，像談?wù)撘柏堃肮钒闫胀S意。

    野草不憐人命，就如人命不惜野草，在它們看來死去的尸骸只是讓它們茁壯成長的營養(yǎng)劑，巴不得人死的越多越好。

    她莫名后背發(fā)冷，第一次對自己的同類產(chǎn)生畏懼。

    “爸爸打你只是疼一時，可若落在壞人手里，你連疼都來不及疼?！?/br>
    葉芽鼻尖酸酸的，眼淚默默垂落。

    葉清河溫柔摸了摸她頭頂：“這個世上不是只有好人，還有千千萬的壞人，我們也許躲不開，但務(wù)必要警惕，你明白嗎？”

    葉芽揉揉哭腫的眼，踢掉鞋子爬到葉清河懷里，抱著他親了又親，蹭了又蹭，邊撒嬌邊認(rèn)錯：“對不起哥哥，以后、以后我不亂跑啦。真的真的，我……我向你保證，以后我做乖寶寶，不再跑，不讓壞人抓走?！?/br>
    葉清河：“可你不是說小孩子的承諾不可以信嗎？”

    葉芽嘟嘟囔囔：“我、那句也不可信?！?/br>
    前座葉霖川冷哼以表不屑。

    葉芽心慌難安，咬了咬手指頭：“你要是還不相信我，我……我回去寫檢討！”

    葉清河噗嗤聲笑了：“你還知道檢討？”

    他一笑就讓葉芽放松下來，在他懷里找了個舒服的位置一窩，嘿嘿笑了兩聲，“電視劇里學(xué)的~”男主角犯了錯，給女主角寫完檢討立馬好了。

    “哥哥，我屁股疼……”葉芽委屈，不敢瞪葉霖川，只敢悄悄的瞅。他剛好看過來，葉芽嚇得激靈，急急忙忙捂住眼睛鉆到葉清河懷里。

    一個小時后車子到達(dá)家，現(xiàn)在十點(diǎn)左右，那些擔(dān)心葉芽情況的叔叔阿姨們還都沒有睡。葉霖川先讓葉清河回家，隨即帶著葉芽挨家挨戶登門道歉。

    葉芽討大爺大媽們喜歡，尤其是對面錢大嬸，見她完好無損出現(xiàn)在面前，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放下，因為過于擔(dān)憂還掉了兩串眼淚。

    葉芽突然愧疚難安，這一次真正意識到她則給別人帶來多大麻煩。

    有時候一個人的行為是可以影響到別人的。

    “嬸嬸對不起，以后芽芽不亂走了?！彼е^，重復(fù)，“以后芽芽不亂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