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在夜路里狂奔。

    像是一頭猛獸義無反顧地扎進(jìn)無垠的未知前路。

    付一徹早就想過今天的場面，從他計劃要報復(fù)這一切開始，每一個人的反應(yīng)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們的心情是如何呢？悔恨嗎？

    沒關(guān)系，他并不在意。

    他曾經(jīng)的痛苦，讓他們慢慢嘗。

    回了程夕夕的公寓樓下，剛把車停穩(wěn)，就見擋風(fēng)玻璃上落了雨，一滴滴砸了下來，雨勢來得兇猛。

    坐在車?yán)?，聽著車身被雨水的擊中的聲音，他腦子里出現(xiàn)的是十六年前從醫(yī)院回家的場景，一樣的雨夜，他坐在車?yán)锉徽橐虛нM(jìn)懷中，眼淚止不住地流。

    他翻出煙盒，點燃了一支煙，看著燃燒的煙霧，的確能緩解壓力。

    手機(jī)傳來震動，他看了眼內(nèi)容。

    【xixi：已經(jīng)快到十二點啦】

    【xixi：疑惑.gif】

    【xixi：撒嬌.gif】

    外面的雨還在下，手機(jī)里的女朋友在撒嬌，他淺淺勾唇，壓熄了才抽了一口的煙。

    車?yán)餂]傘，只能被淋雨進(jìn)門，或許還能讓女朋友心疼一下。

    可惜，等人進(jìn)了房間的玄關(guān)口并沒有人出來迎接他。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門外的密碼鎖響起時，房間里的程夕夕聞聲立即躲進(jìn)了被子里。不能被他發(fā)現(xiàn)，她這一晚上，都在房間里焦慮地溜達(dá)來溜達(dá)去。

    脫了外套和鞋子，他走到臥房門口，敲了敲門：“我被雨淋了，想洗個澡。”

    三秒后，房門打開。

    “你把車停哪里了？你還能淋雨？”程夕夕語氣抱怨，上下掃視了一下，只有頭發(fā)濕了幾縷。

    他嘴角還帶著笑。

    程夕夕無語，拉著人往衣帽間走：“我沒有你能穿的衣服?！?/br>
    盡管嘴上這么說，她還是找了一件最肥大的T恤，還有新的浴袍，想要轉(zhuǎn)身遞給他的時候，卻被人一把摟住。

    他確實淋雨了，不然低下來的頭，怎么會有水珠滴落在她的脖頸。

    付一徹背部是雨夜的寒意，胸前是嬌軀的溫暖，于是他沒忍住把人用力壓到懷里，雙唇落在她的皮膚上，輕聲呢喃：“夕夕，你能一直陪在我身邊嗎？”

    程夕夕抽出一只手回抱住他，等了一會兒說：“你如果一直這么濕著，我就沒辦法了?！?/br>
    話落，付一徹笑出聲，拿過她手里的衣服就進(jìn)了浴室。

    *

    兩人在床上相擁。

    他摟得緊，她推不開。這男人洗完澡后，根本沒有征得她同意就上了她的公主床，不由分說把她裹進(jìn)懷里，到現(xiàn)在一言不發(fā)。

    “你有想說的嗎？”程夕夕扭了下脖子。

    付一徹握住她的脖子捏了捏：“你想知道什么？”

    “隨便，你想說什么就說。”

    窗外的雨勢一直都很猛。

    “嗯?！彼肓讼?，“我媽去世那天也是大雨?！?/br>
    封塵十多年的記憶，猶如昨日般清晰可見，那天早上是陰沉的，往常都是家里的司機(jī)接送，而那日母親一早起床說要送他上學(xué)，順路去辦點事情。母子兩人吃了早餐，一起高興地去了學(xué)校。

    可沒想到中午的時候，付一徹被老師叫到辦公室，說家里司機(jī)來接他有急事。付一徹沒多想，坐上車到了醫(yī)院門口還是疑惑的，便問家里出了什么事？司機(jī)不答，下一秒電梯門打開，是臻姨出來接他，告訴他母親出了車禍，此刻在搶救。

    付一徹當(dāng)時懵了，被臻姨拉著上樓去了搶救室門口，父親滿臉緊張地正坐在門口的長椅上，見到他試圖安慰地笑笑。手術(shù)進(jìn)行了四個小時，醫(yī)生出來后遺憾道歉。

    時至今日，付一徹想起當(dāng)時的畫面都是無聲的慢動作，姥姥暈倒、父親激動、臻姨哭泣，而他拽住醫(yī)生的手臂，央求著再去救救母親。

    后來他被臻姨送回家，回去的路上便雷雨交加，他躲進(jìn)房間里，一整晚雷聲讓他難以入睡，第二天便開始發(fā)高燒。也是第二天，他在爺爺書房門口聽到了一切的真相。

    有關(guān)車禍逃逸者是誰，如何發(fā)生車禍，甚至車禍?zhǔn)录绾谓鉀Q，全都被畢氏和盛景的生意交易輕松處理了。以及，他還得知，母親昨天所謂的“事情”是替爺爺解決父親的小三。

    他怒不可遏，沖進(jìn)書房大聲質(zhì)問，為什么要這樣做？而所有人都把他當(dāng)小孩子，以致于三天之內(nèi)又哭又鬧還有絕食，他們都覺得他是小孩子。爺爺說盛景需要畢氏的生意才能渡過危機(jī)，爸爸說他是愛mama的但是他無法忤逆爺爺。付一徹似乎從那一刻覺得，他失去的不只是母親，而是所有親人。

    對每個人來說他們都有更重要的東西，在重要的東西面前，別人都是籌碼。

    房間內(nèi)靜悄悄的，只有地?zé)艟€的光圈亮著。

    程夕夕枕在他胸口，低聲說：“你做的事情，我支持。”

    窗外的雨似乎漸小，胸膛的悲涼正在被她的暖而感染。

    “好?！?/br>
    “你會為了盛景而放棄一些東西嗎？”

    付一徹眉頭微凝，等了一會兒他才道：“這件事結(jié)束后，我會離開盛景。”

    “去哪兒？”

    “做點喜歡的事兒?！?/br>
    “你喜歡什么？”

    “喜歡你?！?/br>
    “……”

    她悄悄翹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