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我吃飽了。你看我的肚子，嘻嘻~圓溜溜！”舔干凈碗底，咽下最后一口卷餅。崽崽撩起衣服拍拍自己的肚皮，笑容燦爛無比。

    陸英煞有介事地在小肚皮上敲了敲：“這個西瓜熟了嗎？熟了我可要吃哦。”

    “沒、沒熟！咯咯~這是我的肚子，不能吃。哼，你真是個糊涂的爸爸??！”藏起肚皮，緊緊拽著衣服的胖小子沖爸爸翻個無奈的小白眼。

    陸英回敬一個大白眼：“再敢說我是糊涂的爸爸，以后就不給你講小豬佩奇的故事。一點沒學好?！?/br>
    “不要不要，爸爸對不起，我錯了。爸爸是全世界最最聰明的爸爸?！迸中∽恿⒓幢е职值拇笸热鰦?，一雙本就不大的眼睛笑成彎彎的月牙，神態(tài)像足了爸爸。

    陸英滿意點頭：“爸爸要去上班了，你是在家玩，還是和爸爸一起工作？”

    要是別人家，遇上這種冷冷的天氣，怎么可能帶孩子出去，但陸英還是問了孩子的意見。

    崽崽立刻跳起來：“我今天想和爸爸一起工作?！?/br>
    “行，戴上你的小帽子出發(fā)吧！”陸英發(fā)號施令。

    “外面下雨了，我要穿上我的奧特曼小雨衣?！贬提膛d奮的拿出一件藍色小雨衣，開開心心和爸爸一起出門。

    陸英晚上的工作從六點開始，是在還建小區(qū)門口的披薩店兼職送外賣，越是像這種雨天，生意越是好。他穿著披薩店統(tǒng)一的工作服，伴隨著絲絲的小雨，在小區(qū)附近一家一家的跑送單子。而崽崽則留在披薩店里等他，他跑外賣不可能帶著孩子上車，他有那個膽子，老板可沒有。出了事兒老板找誰？特許他上班期間將孩子丟在店里已經(jīng)是最大的寬容。

    最初他沒想過將孩子在工作時間帶出來，容易招人嫌棄?？墒莿倧拇謇锇岢鰜砟菚?，他以為向來‘獨立’的兒子可以乖乖待在家里等他，沒想到下班回去后看到的卻是胖小子哭花的臉。反而是后來帶著兒子一起外出多了，這小子又立刻堅強起來，偶爾會主動提出留在家里玩，表示不想出門。

    父子倆人手牽著手下樓，拐角遇上隔壁的鄰居一家三口。雙方見了面都同時別開眼，明顯關(guān)系不和。等陸英走遠了些，長相油膩的大腹男人唾道：“一個大男人成天畫眼線，妖里妖氣真惡心！兒子啊，你可千萬別找那家小畜生玩，那種窮人就不該進城。”

    做母親的也笑：“單親家庭的孩子大多有毛病，沒有mama的孩子沒教養(yǎng)?！?/br>
    “他胖得跟豬一樣，我才不跟他玩?！毙『⒌靡飧胶汀?/br>
    一家三口優(yōu)越感十足，揚長而去。

    充耳不聞的陸英不無得意地摸摸胖小子的腦袋，他兒子就算是豬，那也是最可愛最好看的小豬。

    不像有的人，丑得連豬都不如。

    第2章迷人爸爸

    小車奔跑在夜雨中，陸英連著跑了一個小時才稍有喘氣功夫，回到披薩店中等單子的空隙看兒子玩積木。本來乖溜溜的胖小子忽然唉聲嘆氣，陸英一聽就知道他又事多了。

    “怎么了？”陸英笑問。

    “我早就說過你不要煮面條吧，雖然很好吃，但是很容易又餓了。”

    被兒子訓斥的陸英嗤笑：“要吃東西還找那么多理由。說吧，想吃什么？”

    胖小子吸吸鼻子，小聲嘟囔：“老板家的披薩聞著好香哦，我覺得它一定很好吃……”

    陸英蹙眉，小聲湊在兒子耳邊嘀咕：“小傻瓜，披薩哪有燒餅和鍋盔好吃，不就是外國人學咱們的燒餅沒成功才整出來的怪味大餅子。爸爸給你買兩個鍋盔，一個甜味一個咸味?！碑斎槐鹿苁桥_還是燒餅都好吃，可是披薩比燒餅貴啊，還貴了不是一星半點。

    陸英轉(zhuǎn)身買回兩個鍋盔塞給兒子，兩個花了八塊錢，其實也不便宜。比前些年的鍋盔價格翻倍多，眼看著物價飛漲荷包空空，豈是一個‘愁’字了得。

    他要不是不間歇的干著幾份工作，積少成多，在城里很難待下去。幸好靠著勤奮讓他如愿帶著孩子留了下來，崽崽進入不錯的幼兒園，而來年的九月份崽崽就可以讀小學，正式進入國家規(guī)定的義務(wù)教育階段，那才是他帶孩子出山生活的最大目的。

    幼兒園可以自由選擇讀或者不讀，在哪讀。十二年義務(wù)教育包含的小學卻不能隨隨便便地進出，奈何他們村里對口的小學實在太蕭條，全校如今只有六個學生，一個老師，完全看不到一點上學的氣氛。但凡有點責任心的父母都將孩子送出了村子。陸英自然舍不得兒子讀那樣的小學，用兒子自己的話說，一點不熱鬧。搬進城之前，陸英每天獨自在城里工作，晚上則帶著讀幼兒園的孩子趕回遙遠的村子休息，陸爺爺每天在家等著他們。那時候雖然來回奔波，很多時間都被浪費在路上。但為了家人工作的心情是滿足的，回到家里也是熱鬧的。

    如果陸爺爺還在該多好，他忙碌時，崽崽在家就能有人陪伴。

    夜班上到十點左右，陸英抱著已經(jīng)睡著的兒子回家，父子倆睡在一米五的床上綽綽有余，溫暖又安逸，他設(shè)定好鬧鐘，沾床就進入了好眠。

    凌晨三點半，滴滴的手機鬧鐘叫了第一聲他就醒來。陸英麻溜起身，十分鐘不到收拾好自己，摸摸兒子熟睡的小胖臉，鎖門出去上第一趟早班。

    凌晨四點，空蕩蕩的馬路上只有零星來去的車輛和環(huán)衛(wèi)工人。這份工作又累又臟，當下年輕人怕是沒人愿意干，員工老齡化嚴重，多數(shù)還是不得不干，別無選擇的底層百姓。陸英卻一點兒不挑剔，倒是很感謝為他介紹這份工作的居委會王大媽，雖然他只是臨時工不能轉(zhuǎn)正，時間段也是最熬人的那一波，可這掃大街吧，只要在人們起床前將街道垃圾處理干凈，他的工作就結(jié)束了。

    陸英接手后相當滿意，一來工作時常短，他快手快腳，通常最快兩個小時，最慢四個小時就可以收工回家送孩子上學，然后九點前去商場超市工作就行。二來這是唯一不用和太多人打交道的工作，對他來說太清靜太舒服。三來這份工錢還不錯，反正性價比高。他如今穩(wěn)穩(wěn)地把握一天三份工，一個月收入過萬，沒房貸沒車貸，除了幼兒園每年兩萬左右學費和平時生活開支，其余的都好好存著，全都留作兒子將來讀書用。

    他當下最大的目標就是讓兒子健康成長，讓他成為一個大學生，將來可以比較輕松的賺錢，在人類社會穩(wěn)穩(wěn)立足。

    這是他為兒子想了很久的出路。不能像他，一天書沒讀過，認識的字和算數(shù)都是陸爺爺在家教的，小學生文憑沒有。為人又不夠機靈，口才也不咋的，能選擇的工作真心不多。但崽崽很幸運，可以進學校讀書。為此，哪怕他陸英幾乎全年無休，依然干勁十足。未來等兒子可以自力更生，他就可以做更遠的打算，去讀個夜校，成人大學之類的給自己打氣。楊哥說過，做人，最重要的一段經(jīng)歷就是讀書，人們從小讀到大，然后才能立足社會成為有用的人。他們這種從山里出來的，想要活出個人樣就更應(yīng)該多讀書。

    陸英滿打滿算出山謀生已經(jīng)快十年，中間就歇了一年。這些年他對人情冷暖，世俗世界算得上略有體會?？傊?，文盲是沒有好出路的，找工作非常困難，還會無緣無故被人奚落嘲笑。以前他還不覺得這有什么，能吃飽就行了。但……喜怒哀樂都嘗過后，他知道自己越來越像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