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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皇叔,我乖的在線閱讀 - 第41節(jié)

第41節(jié)

    次日一早, 明云見便帶著祝照一行人離開了博城,他離開博城時周漣為了景州山上出現(xiàn)私兵營一事忙得一夜未眠,雙方在驛館門前碰面,只是簡單打了個招呼。

    年間休沐,皇帝不早朝,明云見就算在幾日內(nèi)趕回去也沒什么用,干脆一路上慢慢走著。

    半途未到,便是除夕了。

    長宣城位處于江南附近,有水鄉(xiāng)之最的稱呼,長宣城的園林景致尤為精彩,據(jù)說文王府蘭景閣里的蘭花,大半都出自于長宣城。

    長宣城靠著山水養(yǎng),這里風(fēng)土人情皆與大周其余地界不同,不論男女都是文質(zhì)彬彬,說話溫聲細(xì)語,再急性子的人到了這兒也得沒脾氣。

    當(dāng)官的不喜這處,因為長宣城算不上多富饒,這處的商人也與別處不同,價格不虛,都是實惠玩意兒。江湖人尤喜歡這處,一來風(fēng)景優(yōu)美,二來此處是真正的安逸之都,所有人行事都不疾不徐,重在享受。

    還有一點(diǎn),長宣城的青樓幾乎占了一半,靜謐優(yōu)雅的有,熱鬧喧嘩的也有,就看各位喜歡哪種。

    長宣城的十景中,青樓就占了三個。

    存在百年之久的青樓,與水上起舞的湖心亭,還有十人一排琵琶輕語,咿呀彈唱的萬種風(fēng)情,皆堪稱長宣城內(nèi)一絕。

    明云見選在長宣城落腳,據(jù)說是他的一位江湖友人除夕期間會來長宣城,明云見要與友人會面。

    除夕前一日,文王府的馬車就停在了長宣城的白鶴客棧前。這白鶴客棧不是徒有虛名,客棧尤其大,占了一整個大庭院,像是一個水鄉(xiāng)世家的住宅。

    這處房屋與京都不同,建造得不高,院內(nèi)房屋至多就兩層,但層層都精致,富貴人家入住客棧單獨(dú)一人一間,還占了個小四方院。

    白鶴客棧的院子內(nèi)養(yǎng)了六、七只白鶴,平日里閑著沒事兒就會飛入客人院旁墻頭上去吃樹枝上的果子。

    祝照所住的院子里有一棵柿子樹,這個時節(jié)早就沒有新鮮柿子了,柿子一部分成熟的被人摘了去,一部分落在地面化成了泥。這棵還有二三十顆掛在了樹梢上,表皮已經(jīng)腐爛,內(nèi)里還是香甜軟糯的,癟下去的柿袋中,還有甜蜜的汁水。

    明云見與祝照住進(jìn)來時,在此處定了三日,這三日也算是給隨行的夜旗軍和桃芝休個假,當(dāng)是在外過年的補(bǔ)償,三日后再提上行程回京。

    小松入了院子,首先盯上了柿子樹,摘了一顆柿子下來,那柿子還沒吃進(jìn)嘴里,就在手上被捏爛了大半。

    明云見道:“凜冬鳥無食,果樹留幾枝,這柿子是留給鳥兒吃的,不許再摘了?!?/br>
    小松舔了舔手上的柿水,點(diǎn)頭老實應(yīng)下。

    才說完小松,明云見就看見祝照抬頭望著樹上柿子,祝照察覺明云見的視線,也聽見了他方才說的話,于是挪著小步從柿子樹旁走回來。跟著她的桃芝放下裙擺,顯然方才差點(diǎn)兒爬上樹去摘了。

    桃芝道:“明兒個除夕,往年都是王爺親手寫一副對聯(lián)的,白鶴客棧的小院瞧著不錯,王爺是否要貼一副在門前?”

    祝照聞言,有些期待。

    往年在瑯西門前貼著的字都是朝鎮(zhèn)里的教書先生請來的,雖說徐環(huán)瑩的字不錯,但她覺得自己的字貼在門上太跌份,也從不顯擺。

    明云見瞧出了祝照眼神,笑道:“紅紙買回來,布上筆墨,今年的對聯(lián)叫王妃寫。”

    祝照頓時驚愣,有些羞怯道:“我的字不好看……”

    “還不錯?!泵髟埔娬f罷,祝照雙眸一亮,抬著下巴怔怔地望著他。

    明云見說過,待到她什么時候把字寫好了,便算是長大了。

    二人走近房間,一個小院兩間住所,一大一小,知是富貴人家住的出門都帶下人。

    桃芝隨行伺候著,故而與明云見和祝照一個院子,小松與夜旗軍幾人在另一個院子里住下。

    祝照回到房內(nèi),一直低著頭,心下砰砰直跳,期間抬眸看了明云見好幾次。欲言又止后,她終于鼓起勇氣道:“王爺之前說,我的字何時寫好了,何時便算是長大了,那我現(xiàn)在……長大了嗎?”

    明云見端坐在桌邊,為自己倒了一杯熱茶。

    茶杯端到嘴旁沒喝,眼眸因為祝照這話抬起看向她,二人對視了片刻后,明云見緩緩一笑,笑容意味不明,眼中卻多了絲柔和之意。

    他問:“小長寧想長大嗎?”

    祝照點(diǎn)頭:“我十六,過年十七,已是長大了。”

    明云見笑容更深,雙眸倒映著屋內(nèi)的燭火與祝照站定在一旁的身影,燭火搖曳,于其眼中跳躍燃燒,而祝照的目光小心翼翼,就連呼吸都停了。

    他看著祝照的眉目,又將視線落在她的唇上。

    千頂峰涼亭內(nèi)的一瞥似乎又躍上眼前,祝照幾絲被風(fēng)吹亂的發(fā),掛到耳邊的金步搖,輕輕顫動的羽睫下,一雙深邃漆黑的眼,那雙眼,與眼前的眼重疊在一起。

    她是吸引人的。

    明云見早不能將其當(dāng)做孩子去對待了。

    當(dāng)初把祝照娶回王府,他是不能抗旨不婚,加上當(dāng)年祝家之事也的確是因為他才會走到那一步,祝曉曾主動找過明云見,一言不發(fā),卻盡在不言中。

    明云見想著,叫祝照老老實實呆在文王府,護(hù)住她的安全,也算是替祝家照顧遺孤了。

    可他曾經(jīng)當(dāng)做孩子的少女,仿若一夜開遍的花枝,頃刻間展露了自己誘人之處,急于長大。

    有過好些次,他看著祝照都失了神,也有過好些次,他有起過一些不太君子的想法。

    這是文王妃,是他明媒正娶、皇帝欽賜的妻子,觸碰她,擁抱她,且擁有她實屬正常不過。

    但明云見知曉克制,也知道……正因為他有些動心動念了,才更加不能越過雷池半步。

    未達(dá)真心的掠奪,不是愛意,是傷害。

    明子秋說過,明云見是個溫柔的人。

    他是一個溫柔的人,但也是個溫柔且理智的人。

    欲念于眼中褪下,就像迅速墜山的落日,紅霞轉(zhuǎn)瞬即逝。

    “是啊,你長大了?!泵髟埔婞c(diǎn)頭,喝了口茶,視線卻不在祝照身上徘徊,反而開口:“所以明天你帶著桃芝與小松寫門聯(lián),若遇見喜歡的就自行采買?!?/br>
    祝照眼中的希翼一瞬收斂,她半垂著眼眸,難掩失望。

    她不懂,互明心意的人,又是夫妻,應(yīng)當(dāng)比她與明云見現(xiàn)下相處要更親密才是。

    桃芝端了熱水入屋,將兩人之間的氣氛打破,浴桶內(nèi)的水裝滿了之后,祝照才走到屏風(fēng)后褪去衣衫。

    身上還留了件肚兜時,房屋里的燭火跳了兩次,祝照小心地側(cè)過臉,探出屏風(fēng)邊上看去,瞧見的是明云見背對著自己,單手撐著額頭正在翻書的身影。

    祝照心下噗通跳了一瞬,有些恍然,卻又不太確定。

    她入了浴桶,熱水泡遍全身,祝照的雙手摳著指甲,仿若發(fā)呆,卻想了很多。

    明云見說喜歡她,但未碰過她,倒不是她急欲行夫妻之事,而是若是互相喜歡的人,怎會不起旖旎心思?

    她沒特別喜歡過什么人,唯一特別喜歡的便是明云見了,便是她不確定這是否是男女之情,也喜歡與明云見親近。

    他牽她的手,她心中歡喜,若能依靠在他的懷中,祝照更是高興。

    她有好奇之心,有時想去試探親密,但方才明云見未朝屏風(fēng)這邊看來,可見他對她……還是沒那些興趣。

    他……喜歡她嗎?

    沐浴之后,祝照披著厚衣裳出了屏風(fēng),明云見看書入神,并未抬頭。

    待到祝照躺在床上,幾乎入夢了,她才聽到了些動靜,明云見離開房間了。

    次日除夕,早間天蒙蒙亮,長宣城中的第一道鞭炮聲就響起來了,緊接著啪嗒啪嗒,白鶴客棧門前一條街的路上都有人放鞭炮,家家門前掛著紅燈籠,迎接新的一年。

    祝照起床時,自己住的小院里已經(jīng)熱鬧起來了。

    桃芝早間出門買了紅紙與筆墨回來,帶著幾名夜旗軍將長桌擺在了院子里,小丫鬟聲音尖細(xì),揚(yáng)聲說話時就連威武的夜旗軍都必須得聽話。

    祝照推開門朝外看去,正好見到桃芝與小松各拿了一根筆在那兒比誰寫的字好看,三名夜旗軍兩名也拿劍在地上筆畫,瞧誰認(rèn)識的字多。

    另一名抱著長劍站立,下巴上蓄了胡子,瞧著比這些人年紀(jì)都大些,沉穩(wěn)著仿佛在看一群傻子。

    祝照朝他們走近,站定在桃芝與小松身后,瞧著才發(fā)現(xiàn),小松認(rèn)真寫的字居然比她寫的還要好些,有些臨摹明云見的書法風(fēng)格,規(guī)矩有力,堂堂正正。

    “王妃?!眱擅蛊燔娗埔娮U者^來,連忙行禮。

    桃芝放下筆站在一邊,小松回頭與祝照笑了笑,果然如明云見說得那般。

    他是個機(jī)靈鬼,誰對他好他一眼就能看出來,然后便有恃無恐,沒了規(guī)矩。

    祝照問:“怎不見王爺?”

    “昨夜王爺與友人有約,尚未歸來。”夜旗軍道。

    祝照哦了聲,又問:“王爺?shù)慕讶?,都是些什么人??/br>
    “跑江湖,打聽消息的為多?!币蛊燔娧粤T,又道:“王妃寫門聯(lián)?!?/br>
    祝照抿嘴一笑,握著筆走到長桌邊上,瞧著大家在紙上寫的字,想了許久才寫下了兩句,又覺得不好,故而抄了幾句吉祥話來。

    小松站在一旁,訥訥地看了祝照許久,又背過身去從懷中掏出了一沓紙。這些紙是他早間寫好的,昨夜明云見離開時給了交代,如若祝照問起他出門原由,便一句句與她對上。

    結(jié)果祝照起床,出了提了兩句問,便沒了下文了。

    難道她不在乎了?

    第50章 心潮

    明云見此次在長宣城會面的友人的確是江湖上號稱輕功卓絕的義士, 但他也是個飛賊。

    此人年過三十五, 與其師兄二人在江湖上也有些名頭,但他與他師兄名聲不一, 一個懸壺濟(jì)世,一個專打聽消息販賣, 是個十足的梁上君子。

    此人名叫霍海, 夜旗軍中與他相熟的, 也叫他一聲‘禍害’, 嶸親王在景州山上養(yǎng)私兵的事兒,便是他告訴明云見的了。

    霍海當(dāng)初被人誣陷謀財害命, 大理寺趁著他受傷之際將人捉了回來,明云見機(jī)緣巧合救了他一命。這人也有江湖義氣,從那之后便與明云見成了好友, 幫著明云見在江湖上打聽一些當(dāng)?shù)毓賳T的消息, 明云見的計劃他雖不知,但也猜出了些許。

    除夕會面, 霍海在夢歌樓里包了間大室,等著與明云見到來敘舊,結(jié)果明云見推了去夢歌樓的行程, 而是選在長宣城中的書香茶館里碰面。

    霍海到書香茶館明云見入座的雅間時瞥了一眼門前站著的夜旗軍,見到明云見正坐在茶桌旁飲茶, 拱手算是打了招呼,道了句:“文王的小跟班兒,我的小徒弟呢?”

    明云見眼眸不抬, 淺嘗茗香道:“他找到親人了,寸步不離身?!?/br>
    霍海得明云見許可,坐在對面,他與明云見相處與朝中官員不同,他是明云見的朋友,雙方平輩,也不拘泥于尊卑。

    “祝家人不是都死光了嗎?他爹娘全葬身火海,哪兒來的親人?”霍海喝不慣茶,但他也知曉明云見從不飲酒,于是自己抓著桌上小碟里的瓜子嗑。

    還不得明云見回答,霍海就哦了聲,恍然過來:“你說他的親人,是你去年娶進(jìn)門的文王妃吧?”

    “嗯?!泵髟埔婞c(diǎn)頭。

    霍海嘖了嘖嘴:“要說祝家是真的太慘,他們一家死時屋里還有許多小孩兒呢,小松好似是……祝府奶娘之子吧?”

    當(dāng)初祝家房門四鎖,狗洞都被人封住了,凡是在祝家里的都沒能逃得出去,除了祝照與一小孩兒。

    祝照當(dāng)時六歲,躲在了祝曉書房的書畫缸內(nèi),祝曉的書房后院有水,那處地濕,大火燒過去較慢,她才得以活到明云見帶著夜旗軍過來相救。

    小松沒那么走運(yùn)。

    小松的娘,是祝照的奶娘,祝照母親生她是早產(chǎn),身體不好,奶水也不足,祝照幼時一半是喝奶,一半是喝藥長大的。祝府奶娘在喂大了祝照后沒多久,自己又懷了一個,祝家出事時,小松也才三歲左右。

    小男孩兒走路還不算穩(wěn)當(dāng),被大火圍在其中,抱著一棵小松樹死不撒手,那棵松樹是他出生時他娘種下的,而松樹下躺著的,是他已死的娘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