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jié)
這個一拍大腿:“我也是!我也燒著呢!” 那也也說:“哎呦,我也是!” 一群人呼啦啦忽然散了多半。 馮建文跟剩下的三兩個人說:“嬸子,大娘,以后想聽收音機就到我家來,我跟媛媛得回家吃飯去了?!?/br> “誒,回吧回吧。”幾個嬸子大娘揮揮手,異口同聲道。 倆人剛進家,東西還沒全擱屋里去呢,家里就來人了。 “程芳?你咋來了?”鄭媛一邊拎著東西往屋里走,一邊跟程芳打招呼。馮建文也跟程芳打了個招呼,轉頭跟鄭媛說了一聲,就帶著剛買來的包子和香腸到對門給爹娘送去了。 程芳看著鄭媛手里那大包小包的東西,臉色十分不好看,也虧得天黑,遮掩住了她略顯猙獰的表情。 她深呼吸了幾個來回,四五秒后,才平復了心底的那份嫉妒,跟著鄭媛進了屋,語氣熱絡的說:“我來找大哥大嫂借點火,家里火柴用完了?!鳖D了下,“我剛聽到人說建文買收音機了?” “對,是買了收音機。建文今天帶著我去了百貨大樓,非要給我買手表,我看家里有鐘表,我戴手表也沒啥用,就說不買。不買吧他又不樂意,說是補給我的彩禮,我一看這樣,說那就買收音機吧,他二話不說就買了。”因為是彩禮,鄭媛收的理直氣壯,也不怕公婆那邊嫌棄她敗家。屋子里黑,鄭媛找了個根火柴點燃燭臺,甩了甩手吹滅火柴棒:“干啥還去大哥家借,這不是火柴,里面還剩了五六根來根,不多了,你拿去用吧?!彼鸦鸩窠o程芳遞過去。 程芳接過來,羨慕又嫉妒地看看桌子上那個大盒子,扯了扯嘴角,笑容略顯僵硬,干巴巴的說:“彩禮啊……那你這彩禮可真不少,爹娘這是把你當親閨女了啊?!彼敵醯牟识Y咋就沒這么多???都是老馮家的兒子,這也太偏心了吧! 鄭媛笑,不接程芳這個話茬,只說:“都是建文自個兒賺的。” 程芳的表情扭曲了下,手一使勁,捏扁了火柴盒子。 “媛媛,娘給咱盛了一碗白菜!”馮建文送完了東西,回來的時候手里端著個老大的碗,碗里熱氣騰騰,走近了鄭媛聞到一股子菜香味。 別說,肚子餓了聞到吃了一冬的白菜都要流口水了,肚子一陣咕嚕嚕的響,馮建文都聽到了。他笑鄭媛:“餓了吧?中午讓你多吃點你還不吃!”又轉頭跟程芳說,“程芳,你留下吃飯吧?我買了包子,一塊吃啊。” “不了,我家也有包子?!背谭冀┲?,擺手,“你弟還有孩子都在家餓著呢,我得趕緊回去給他倆做飯?!闭f完扭頭就走了,什么包子,誰要吃老四家的包子! 馮建文剛從袋子里拿出倆包子,一抬頭程芳都沒影了:“嘿,她咋跑這么快?!” 鄭媛迫不及待地轉身去拆收音機的盒子,隨口道:“誰知道,管她呢?!庇执唏T建文,“你快去廚屋燒點湯熱熱包子,我快餓死了?!?/br> “誒?!瘪T建文應了聲,帶著包子去廚屋。 包子吹了一路的風已經(jīng)涼透了,得熱一熱才能吃。這時候也沒微波爐啥的,只能用大鍋熱,在鍋里添上水,把包子放在鍋篦子上,蓋上鍋蓋,水燒開包子就熱好了,順便還能往熱水里添點玉米面啥的,熬一鍋玉米糊糊。 馮建文去做飯,鄭媛嫌堂屋正廳冷,帶著收音機進了里屋,先把炕燒起來,繼續(xù)研究她的收音機。 轉動音量鍵,手感上輕輕震動了一下,收音機里便傳出滋滋啦啦的聲音,往右邊繼續(xù)擰,滋滋啦啦的聲音漸漸變大。鄭媛調了個合適的聲音,這才松開音量鍵。 之后她開始調頻道。她對國內的頻道沒啥興趣,主要是想調國外的電臺。鄭媛盤著腿坐在炕上,收音機放在炕桌上,她眉心微微皺著,神色嚴肅緊張,手指輕輕撥動調頻指針,生怕一個用力就把想聽的電臺給錯過了。不一會兒,收音機里就傳出了一段嘰里呱啦的聲音,鄭媛眼睛一亮,臉上難掩欣喜。雖然她聽不懂這種語言,但這卻代表著這臺收音機的確是可以收到國外頻道的! 鄭媛主要是想找bbc和voa這兩個頻道,一個是英國的,一個是美國的,算是英語頻道里最有名的兩個,鄭媛以前留學最常聽的也是這兩個,這兩個主要是能聽一些是時事新聞。當然,英語語種的國家有許多,英語頻道也很多,不管鄭媛想聽什么內容,都能找到。就是她也記不清這些頻道具體的頻率了,得一點點的找,挺麻煩的,一時半會兒還真不一定能找得到。 第184章:夜談 沒等鄭媛搜索到上輩子熟悉的電臺,馮建文那邊的湯已經(jīng)燒好了。他端著兩個碗進來,喊鄭媛:“吃飯了。” 鄭媛正專注地調電臺呢,聽到后抬頭看了馮建文一下,沒動彈,繼續(xù)調自己的頻道。馮建文放下碗,又去廚房端來了熱騰騰的包子,見鄭媛還在炕上坐著不動,就跟個癡迷新玩具不舍得放手的小孩子似的,他笑起來,催她:“行了,別玩了,快去洗手吃飯。收音機是你的,沒人和你搶,吃完飯再玩?!?/br> 鄭媛還不動彈,跟沒聽到他話似的。馮建文過去一把將收音機拿走。 “哎——”鄭媛伸出爾康手。 “吃飯了?!瘪T建文轉動音量鍵,把收音機關了,放到炕上,不容拒絕地說,“吃飯?!?/br> 鄭媛戀戀不舍地瞅了收音機那個方盒子一眼,撅了噘嘴,轉身去洗手了。 等鄭媛回來后,馮建文遞給她一個包子,說:“來吧,繼續(xù)說說你會英語的事兒?!?/br> 鄭媛脫了鞋盤腿坐在炕上,這會兒炕已經(jīng)燒熱了,熱烘烘的特別暖和,舒服地“呼”了聲,道:“也沒啥好說的,就是我跟幾個被下放的大學老師學的唄?!?/br> “你爸……”馮建文頓了下,他覺得自己老丈人性格還是很小心謹慎的,皺眉,“他能讓你跟著學?” “當然不?!?/br> 馮建文:“……”果然。他就說老丈人怎么突然這么大膽了!所以說是他媳婦兒自個兒主意大,自己偷學的吧? 鄭媛夾了筷子菜填嘴里,嚼了嚼,皺起鼻子:“嘶,真咸?!壁s緊咬了口包子壓了壓嘴里的咸味,咽下嘴里的食物后,解釋,“我爸那人吧,有些迂腐,還固執(zhí),雖然平時做事都是一直跟著政策走,但他其實是一個非常尊師重道的人,要不當初怎么一直想讓我哥考大學呢,高考取消后他不知道難受了多長時間。那兩個被送下來的大學老師,一個是教語文的,一個是教英語的,要說起來都沒啥大錯,我爸這人還是很尊重文化人的。這倆人被下放到這邊勞改后,面兒上肯定不能讓他們好過了,住的是牛棚,吃的是窩窩,但也沒凍著餓著他們。偶爾吧,還會讓我哥給他們送點東西,當然了,都是偷偷的。” “后來我把這活接過去了,送東西的時候順便和他們說說話,知道他們里面有個教英語的,還懂其他好幾門語言,我好奇嘛,就偷偷纏著他們學了點?!?/br> 馮建文眉心還皺著,一臉凝重:“你也太大膽了,萬一讓人知道了怎么辦?” “放心吧,沒人知道這事兒,就連我爸都不知道。”她當時也就是求著人家教授教了點音節(jié),又背了點單詞,學了幾句簡單的日常用語,根本沒多長時間,自然沒人發(fā)現(xiàn)。見馮建文仍舊一臉不贊同,她便解釋了下:“也沒常常去學,他給我寫了個單詞本子和一些日常用語,我都是自己背的。有啥不會的,給他送東西的時候問一下就行了?!?/br> 馮建文嘴唇動了動,狐疑:“這樣你就學到了能聽懂人家外國臺的水平?”他咋不怎么信呢?他之前去炮兵學院的時候又不是沒嘗試過學英語,那些鳥語可把他難為壞了,都不知道外國人是咋說話的,“早上好”非得說成“好早上”,跟漢語天差地別,學了幾天他也沒學出個啥來,最后還是放棄了。 鄭媛眨眨眼:“……我天資聰穎?” 馮建文:“……”老子信了你的邪! “說實話!” 鄭媛:“……我天賦異稟?” 馮建文:“……” 見馮建文還是不信,鄭媛腹誹,這男人聰明了也不好,不好騙啊??蓪嵲捰植荒苷f,她眼珠子咕嚕嚕一轉:“我要說是晚上做夢的時候神仙灌輸?shù)轿夷X子里的你信不?” 馮建文氣笑,舉手:“我打你你信不信?” “不信啊?!编嶆绿裘迹澳悄阏f我怎么學會的?我要是長時間跟著人家教授學外語,你以為我爸就發(fā)現(xiàn)不了么?既然沒有任何一個人發(fā)現(xiàn),說明我小心,也說明我跟著學習的時間短。甘羅十二歲就能當宰相,你為啥不信我有學習外語的天分呢?” 馮建文沉默了會兒,眉頭緊皺的,扯都扯不開。 鄭媛還以為他在琢磨啥呢,就聽他忽然問:“……甘羅是誰?” 鄭媛噗嗤一聲笑出來。馮建文被她笑得有些不好意思,黑著臉說:“咋了,有啥好笑的,你出去問問有幾個知道甘羅是誰的!” “好好好,我不笑,我不笑?!编嶆卵b模作樣的捂上嘴,但她水汪汪的眼睛里還掛著笑意,然后她松開手,說,“甘羅是戰(zhàn)國時期秦國的宰相,十二歲的時候投到呂不韋的門下,后來經(jīng)過呂不韋的舉薦,他奉命出使趙國,說服趙國發(fā)兵攻打燕國,于是秦國不費一兵一卒,就得到了五座城池。甘羅立下奇功,被秦王封為上卿?!妒酚洝分袑iT有一篇文章記載了甘羅的生平事跡,他是歷史上非常有名的一位少年英雄?!?/br> 馮建文聽完鄭媛的介紹,愣怔片刻,隨后感慨:“這孩子真的是天資聰穎啊!”他以前沒見過這種高智商的人,不知道人還能聰明到這種地步。之前學英語的時候,他和他戰(zhàn)友都學不好,不代表鄭媛也學不好,或許人家真的是有天分呢?而且人家還知道甘羅呢,這是誰都能知道的嗎??? 見馮建文眉心總算是舒展開了,鄭媛在心底悄悄舒了口氣,總算是糊弄過去了。 默默給自己立了個高智商人設的鄭媛現(xiàn)在還不知道,后來馮建文有啥搞不明白的問題就會來問她,內容涉及到方方面面,從軍事到經(jīng)濟,從哲學到教育,甚至還有愛因斯坦相對論啥的!她說不會,馮建文就催她去學,還說什么“你那么聰明,學起來肯定比我容易,你學會了再來教我啊?!?/br> 鄭媛:“……”后悔到淚流滿面。 第185章:聽收音機1 吃完飯,鄭媛繼續(xù)研究她的收音機,并支使馮建文:“你把碗筷收拾了,再把鍋碗刷出來?!?/br> 馮建文看了鄭媛一眼,誰家媳婦兒自己玩的樂呵,把自個兒男人支使的團團轉???她媳婦這是沉迷收音機不可自拔了吧? 這他就有點不樂意了,伸手按住了收音機,鄭媛拿不動,抬頭看他,目光疑惑:“咋了?” “收音機誰給你買的?” 鄭媛茫然:“你啊?!眴栠@干啥? “那你眼里還有這個給你買收音機的男人嗎?” 鄭媛:“……” 馮建文瞇眼,輕哼了聲:“嗯?” 鄭媛剎那間靈光一閃,突然抬著脖子往前一傾,在馮建文嘴巴上親了一口,然后笑瞇瞇的說:“最愛你了!” 馮建文呼吸一窒,心臟“撲通撲通”連跳了兩下,眼前的鄭媛笑成了一朵花,眼睛彎彎的透著股狡黠,讓人看著莫名心動。 結果下一秒,這混賬玩意就推開了他,還朝他擺擺手說:“行了,福利已經(jīng)給了,你快去刷鍋刷碗吧。” 馮建文無語,簡直想把她拉過來按住屁股打一頓!偏這沒眼力見兒的東西已經(jīng)不搭理他了,注意力全放在了收音機上。 收音機里發(fā)出滋滋啦啦的聲響,一會兒就變成了聽不懂的句子,鄭媛沒有停留,繼續(xù)調頻道,暖洋洋的燭光下,她的神色透著專注。 這種認真和專注讓人不忍心打擾,馮建文心道,睡覺的時候再找你算賬。然后他把碗筷收拾好,端著出了房間。 說來也巧,馮建文剛剛刷完鍋碗,就有鄰居上門做客了。都是些聽說他們家買了收音機來看熱鬧的。 客人來了自然要好好招待。鄭媛也不能繼續(xù)找她想要找的臺了,把頻道調到國內的頻道,誰來了就給誰聽聽。不止是鄰居,就連對面的大哥大嫂公公婆婆以及一群小孩子都來看了一回熱鬧。 這可是收音機,整個大隊上百戶人家總共也就三兩家有這個玩意。雖然收音機也屬于四大件中的一件,價錢和洋車子手表縫紉機啥的也差不多,但這東西是個喝電的東西,電池又很貴,買來只要用,那用的就是錢,所以不是家里很有錢的,都不會買這個東西。 因此,鄭媛的婆婆李金枝進門的時候就不是很高興。雖然馮建文跟她解釋了,這個算是補給鄭媛的彩禮,可是憑啥啊,她就沒聽說過還有把媳婦娶進家門后再補彩禮的!而且,兩百塊錢的彩禮錢已經(jīng)不少了!她兒子是啥條件?出去打聽打聽,就算是她一份彩禮錢都不出,也有大把的姑娘愿意嫁給她兒子。 她心里氣,又不說不出口,畢竟這些錢說到底是馮建文自己掙的。老四當了八年兵,前頭四五年的津貼都寄回來了,她用這錢給老二老三老五娶了媳婦蓋了房子,現(xiàn)在他自己娶媳婦了,他愿意給自己的媳婦買東西,她要是再說三道四的,老四怕是要不高興的。 她氣不能撒在自己兒子身上,卻可以給兒媳婦甩臉子。偏偏今天家里人多,來來往往全是客,鄭媛都得給招呼找了,又是大晚上,蠟燭光線也不好,鄭媛也沒注意到李金枝的臉色。李金枝等了半天也沒等到鄭媛的討好,結果更生氣了,也懶得再在這兒坐,扭頭回家去了。 鄭媛見李金枝走了,也沒多想,繼續(xù)和客人說話。 來家里的這些人,有的只是來看個新鮮,知道收音機長啥樣收音機里的人咋說話后,稍微坐一坐就回去了。大部分都是些沒什么眼力見兒的,尤其是那些小孩子,就坐在收音機旁邊聽,不管里面播放啥都聽得津津有味,最長的一個一坐就是將近倆小時。最后還是鄭媛以“天太晚了該睡覺了”這個理由把收音機關了,把人客客氣氣的“請”了出去。 總算送走了所有人,鄭媛覺著自己的嗓子都冒煙了,她拿壺往搪瓷缸子里倒了點水,兌上里面的涼水喝正好。潤了潤嗓子后說:“以后可別來了,太鬧了?!?/br> “以后少來不了,這玩意新鮮,都想看個熱鬧。”馮建文找了把掃帚掃地,把剛剛那些人吃花生扔地上的花生殼掃起來。 鄭媛一聽就頭疼了,她也知道,八十年代的時候誰家要是有臺收音機,那也是客似云來。揉了揉眉心:“那咋辦?” 馮建文理所當然道:“你不開不就得了,這玩意兒費電池,別人多來幾次就知道你舍不得開了。” 鄭媛不樂意:“可我買這玩意兒就是用來聽的啊。” 馮建文說:“等過了這一陣就好了。” 鄭媛捂著臉哀嘆一聲。 過了會兒?!罢O,對了,買收音機這事兒你咋跟你爹娘說的,你爹娘說啥了?”鄭媛忽然問。 “就實話實說唄,他們能有啥意見?本來我就寄回來五百塊當彩禮?!瘪T建文把花生殼掃到一起,拿撮箕把垃圾盛起來,說,“再說,收音機說是彩禮,其實還是放在咱家里用,是不是給你買的有啥區(qū)別。” “咋沒區(qū)別?”鄭媛說,“這要是我彩禮,我說不定就抱到娘家去給我哥和我妹用了?!?/br> 馮建文把掃帚立在墻邊放好,轉過身來似笑非笑地看她:“你就是想給,你爸也不會收?!彪m然有那種眼皮子淺的人家,會把大部分彩禮甚至全部的彩禮留下來不給閨女陪送回去,但鄭全剛可不是那種不要臉面的人,他才不會要女婿給閨女的東西,說不定還會給鄭媛補上一份嫁妝呢。 鄭媛哼哼了聲,陰陽怪氣地說:“你還怪了解我爸的?!?/br> “那當然,那可是我岳父?!?/br> 之后馮建文去關大門,鄭媛洗刷完上炕,脫了棉褲鉆進被窩后倚著一床被褥繼續(xù)搗鼓她的收音機。等馮建文洗刷完也上了炕的時候,她剛好調出了一個新的頻道。 鄭媛豎起耳朵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