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泵匣疵髟诶渌懈械搅藴囟鹊幕厣?。

    執(zhí)著到最后連為什么執(zhí)著都遺忘，記得的唯有“執(zhí)著”。

    孟淮明曾不屑于這意志薄弱的表現(xiàn)，殊不知這也是行路途中的高發(fā)性迷失。

    他拉開浴室的門，帶出濕冷的水汽，燕灰沒有走，背對著他，用被褥緊緊包住自己。

    這該是他幾天來真正第一次入睡，身心俱疲。

    搞藝術(shù)創(chuàng)造的，大抵相信精神和意志能凌駕于軀體，但往往也忽視了，敲響警鐘的也恰好就是這具血rou身軀。

    燕灰睡得很深，并不是睡眠深，是他的睡姿下縮，幾乎沒沾上枕頭，被子又拉的高，連眼睛都遮住了，只露出光潔的額頭和柔軟的黑發(fā)。

    他沉重的呼吸撲打在子格被套上，就好似悲喜都被他在呼吸間淡忘。

    孟淮明從身后攬著這團起伏，他再次失眠，心里想著燕灰隱而不宣的秘密。

    他從來沒有吐露全部的真相，還有一部分被他淹沒在了平鋪直敘中。

    不清不楚的關(guān)系誰也不愿維系，孟淮明忍著極大的欲|念不動他，燕灰則已自暴自棄。

    他從層層果殼中選擇性的開出一個小口子，寄予希望誰能給他遞一把刀。

    這樣他就能用自認為最安全的方式，在殼子里了斷。

    孟淮明想不到其他的辦法。

    也許他要去見一見趙豪。

    締結(jié)關(guān)系遠不是想象中那么輕易，他向來的戀愛經(jīng)歷中，從來沒有嘗過失敗挫折。

    即便是蘇曜文，也在時間的美化中變得甘如蜜糖。

    如今他才發(fā)覺，那些并不完整，過分光環(huán)幫他習(xí)得了形式上的愛，露水情緣則麻痹了他的認知。

    在高低不平的戀愛關(guān)系里，他只嘗到了甜頭，而不知愛情走向圓滿的結(jié)局，類似于傳統(tǒng)意義上的婚姻時，本就是五味雜陳。

    愛是細水長流的甜，和零落的苦，苦過又回甘，才是促使一對摯愛走到最后的動力。

    這其中就包括了他們各自的經(jīng)歷，原生家庭帶來的影響，為人處世的準則，求同存異，學(xué)會接納理解，不斤斤計較。

    但孟淮明想知道，他想燕灰能打開他的這些技巧性的編排，讓他看看他的現(xiàn)狀。

    孟淮明也模糊了睡意，近來他夢境頻繁，這一次興許是睡前思緒過多，他的夢斷層嚴重，鏡頭般切換閃回。

    他坐在教室臨窗的后排，稍斜視線就能看見窗外嫩綠的葉子在陽光下，漏著斑駁的光影。

    深深淺淺，在風(fēng)的吹拂中搖曳，他向后傳著作業(yè)本，少年人的骨架已經(jīng)長開，除了薄薄的筆繭，一雙手還沒有歷經(jīng)波折，透著難以言狀的稚嫩。

    他想要回頭，卻聽見身后的人笑了一聲，那氣流卷到孟淮明耳邊。

    “燕灰？”孟淮明想要回頭，卻發(fā)現(xiàn)脖子僵直不可動，他聽見燕灰的衣料窸窸窣窣摩著課桌面，那是校服粗糙的料子，以及輕微的翻書聲。

    他念起摘抄本的句子，是海子的詩：“當我痛苦地站在你的面前，你不能說我一無所有，你不能說我兩手空空……”

    呼嘯的風(fēng)聲將他的朗讀聲蓋過，車水馬龍的街道，兒童服裝店的彩色招牌。

    燕灰慢悠悠地往前走，孟淮明高聲喊住他，燕灰驀然回頭，血液順著臉龐滑落。

    他莞爾一笑，是蘭亭時那樣的釋然。

    他揮揮手：“再見啦?！?/br>
    就神情愉快的轉(zhuǎn)過身，不論孟淮明怎么追都追不上，腳下多出一塊巨石。

    他猛地跌倒，瀝青地面的顆粒縫隙放大而來。

    孟淮明徒然驚醒，撞上燕灰擔(dān)憂的眼神。

    “噩夢？”燕灰從被子里冒出了個腦袋，胳膊也伸出一條，孟淮明發(fā)覺自己身上被分了一半多被子。

    燕灰捂久了的體溫終于傳遞過來。

    他們離得很近，那樣親的距離，燕灰隔著被子拍拍他的肩，“夢見了什么？”

    孟淮明就說：“夢見你跑的太快了，我喊你你都不肯回頭?！?/br>
    燕灰忽而愣住，怔怔地說：“我沒有聽見……”

    他閉上眼，“那你抱抱我吧。”

    孟淮明就依言將他抱過來，孟淮明從前以為燕灰是喜愛這種親昵，而這一次環(huán)住他時，他分明感覺到燕灰的貪婪和迫切。

    好像在沒有什么比得上這個溫暖的懷抱了。

    “……不會有結(jié)果?！毖嗷覑瀽灥恼f，多次停頓使他的語序都混亂：“以前，我還能……現(xiàn)在呢？與其以后心生怨懟，現(xiàn)在這樣，不好嗎？”

    “不好?！泵匣疵髡f：“你不能吊著我?！?/br>
    燕灰臉都埋得看不見了，聲音愈發(fā)低：“嗯?！?/br>
    “燕灰，如果我能接受你所有的過去，不論是痛苦不堪還是失誤過錯，你愿不愿意回頭？”

    “你接受不了。”燕灰的頭發(fā)捎晃了晃。

    “我可以?！泵匣疵鞒谅?，“你不相信，我就證明給你看?！?/br>
    第40章

    確定了時間，初七決定約她的小姐妹李紛紛周末來家里玩。

    孟淮明和燕灰得知后，都莫名有些緊張，尤其是孟淮明。

    雖說他見識過的大風(fēng)大浪確實比燕灰多，可在和青少年的相處上還是捉襟見肘。

    從放養(yǎng)初七的種種失誤就能看出，他實在不擅長和青春期的少年們打交道。

    還是典型的臨時抱佛腳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