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枝枝被親著親著不由自主伸長(zhǎng)脖頸，將臉往他唇下送得更近，悄聲呢喃：“殿下的心肝乖乖想要習(xí)字了?！?/br>
    姬稷從愧疚的心思中回過神，猛然想起自己今天要做的事：“孤未時(shí)三刻要出門，等孤夜里回來，再教趙姬學(xué)今天的字?！?/br>
    趙枝枝迷離含笑的眼頓時(shí)黯然。

    她覺得自己剛才趴在太子身上的努力全白忙活了。

    今天的她不再是為了習(xí)字最佳時(shí)機(jī)而盡情歡愛的趙姬，今天的她只是一個(gè)白日宣yin的趙姬。

    趙枝枝在太子心口處畫圈圈，輕聲問：“殿下出門作甚？”

    “去宮里吃酒，趙姬想去嗎？”

    趙枝枝當(dāng)然不去了：“殿下自己去就行?！?/br>
    比起去外面，當(dāng)然還是在屋里待著舒服。

    兩個(gè)人抱著發(fā)了會(huì)呆，片刻后，姬稷起身整理儀容，趙枝枝跟著奴隨去泡澡。

    隔著屏風(fēng)，姬稷喊：“別洗太久，下午自己找些事做，莫要睡覺，睡多了夜晚又要折騰。”

    趙枝枝泡在熱乎乎的浴桶里：“知道了，趙姬知道了?！?/br>
    泡完澡，趙枝枝精神抖擻，讓蘭兒去準(zhǔn)備酒。

    太子去宮里吃酒，她就坐在屋里吃酒，看看花，賞賞雪，同樣愜意得很。

    趙枝枝將裝了水仙花的琉璃碗捧到窗邊，它又長(zhǎng)大了一點(diǎn)。綠葉長(zhǎng)長(zhǎng)一條，像大蔥，太子說，長(zhǎng)成這樣就說明它的枝葉已經(jīng)抽發(fā)完畢，只等著開花。

    要是雪融前能看到它盛放花朵就好了。趙枝枝親了親葉子，這是她人生第一次養(yǎng)花，她希望能養(yǎng)出一朵漂亮的花。但如果不漂亮，她也會(huì)同樣喜愛它。這是太子送她的花，怎樣都好看。

    窗外白雪皚皚，蘭兒踩在雪地里，手里捧了酒，沖她招手：“酒來了！”

    蘭兒跑進(jìn)屋，抖落身上的雪花，打開酒讓她聞：“香不香？”

    趙枝枝有些失望，她想喝越酒。

    “香?！壁w枝枝問，“是讓人去南藤樓取的嗎？”

    蘭兒：“就是南藤樓取回來的?！?/br>
    趙枝枝：“南藤樓應(yīng)該還有越酒?！?/br>
    蘭兒：“沒有了，都喝光了，只剩這個(gè)酒?！?/br>
    趙枝枝舔舔嘴，什么時(shí)候喝光的？她明明沒怎么喝。

    蘭兒給她倒酒：“來?！?/br>
    趙枝枝沒要。

    越酒的誘惑揮之不去，趙枝枝左思右想，問蘭兒：“如果，我是說如果，我讓人去第一闕取越酒，你說越女會(huì)給嗎？”

    蘭兒語(yǔ)氣理所當(dāng)然：“她不給也得給，整個(gè)云澤臺(tái)，只要是趙姬想要的，沒有什么是不能給的。”

    趙枝枝猶豫：“她畢竟是公主，我若使喚她，是不是太蠻橫無(wú)禮？”

    蘭兒也猶豫了，對(duì)啊，畢竟是越公主，就算是個(gè)亡國(guó)公主，那也是公主。

    蘭兒：“我去試試？”

    趙枝枝：“那就辛苦蘭兒了?！?/br>
    趙枝枝坐在窗下等，等了沒多久，蘭兒跑回來，懷里沒有酒。

    趙枝枝：“她不肯給嗎？”

    蘭兒：“她肯給，但她說她生病了，要趙姬去探病?！?/br>
    趙枝枝不信。

    在她印象里，越女就沒生過病，她那具矮小的身體強(qiáng)悍至極。從前被越女關(guān)起來的時(shí)候，越女三天三夜不睡覺盯著她看，依舊能夠神采飛揚(yáng)。

    越女說她生病了，定是為了戲弄她。

    蘭兒：“趙姬去嗎？”

    趙枝枝左右為難。

    這樣的下雪天，若能喝一口醇香的越酒，定是快樂賽神仙。

    可是她又不想去看越女。

    要是世上還有其他人會(huì)釀越酒就好了。

    蘭兒出主意：“趙姬無(wú)需苦惱，等夜晚殿下回來，讓殿下下命令吩咐便行?！?/br>
    趙枝枝不想讓太子替她做這樣的事。

    這樣一件再小不過的事，她自己能解決。

    為了滿足自己的口舌之欲，趙枝枝最終還是做出了艱難的決定——她要親自去第一闕取酒。

    趙姬要去第一闕，整個(gè)建章宮的人都忙起來。

    雪天出行最易出事，他們可不敢讓趙姬發(fā)生什么意外。

    從建章宮去往第一闕的路，宮人們急匆匆掃雪。太子殿下從未來過第一闕，這條路原本不必掃，但太子殿下沒來，趙姬卻來了。

    建章宮的星奴大人吩咐，趙姬的腳下不能有一片雪。無(wú)法及時(shí)清掃的路，就用身體做擋，讓趙姬踩著過去。若是趙姬不慎跌跤，她們也不必活了。

    宮人們戰(zhàn)戰(zhàn)兢兢，賣力掃雪，孫氏女也在其中。

    有翡姬護(hù)著，平時(shí)宮人的活她無(wú)需做，但這次是建章宮的人親自吩咐，翡姬也無(wú)可奈何。

    孫氏女凍得瑟瑟發(fā)抖，臉上手上全都凍紅，忽然聽見一陣銅鈴聲，往前一看，是建章宮的青銅大蓋馬車。

    馬車平緩，朝著第一闕而來。

    孫氏女怔怔看著那匹奢華大氣的青銅馬車，忽然被人一腳踢倒：“跪下，快跪下?！?/br>
    馬車停下，宮人們跪道相迎。

    她們已經(jīng)將雪掃干凈，為了能讓趙姬安然無(wú)恙從這段雪路上走過，她們甚至灑了鹽。

    和金子一般貴重的鹽，只因趙姬要從雪地而過，灑鹽如灑土。

    宮人們伏首而跪，有人忍不住舔了舔路。

    趙枝枝從馬車下來，蘭兒和其他小童為她提裙，星奴在旁撐傘擋風(fēng)。她穿著最喜歡的白狐裘衣，走在沒有一片雪的小路上，所過之處，宮人跪在地上喊：“趙姬?！?/br>
    她走的路沒有雪，宮人們跪著的地方卻全是雪。

    趙枝枝不由加快腳步，只有她從她們身邊盡快走過去，她們才能早些起身。

    突然一道身影撲出來，她還沒有看清楚，星奴就已一腳將人踢開。

    “有刺客，拖下去?！毙桥淅浞愿馈?/br>
    倒在雪里的人縮成一團(tuán)痛苦叫喚，趙枝枝定晴一看，認(rèn)出孫氏女。

    她及時(shí)阻止星奴：“是我認(rèn)識(shí)的人，不是刺客。”

    星奴皺眉掃過孫氏女，默默退回趙姬身后。

    趙枝枝彎腰查看：“你怎么了？”

    孫氏女哭喊：“肚子，我的肚子好痛?！?/br>
    剛才星奴那一腳，踢在孫氏女的肚子上。

    趙枝枝雖然不喜歡孫氏女，但那是從前的事了，她在太子殿下的庇佑下過得很好，沒有必要為以前不開心的事介懷。

    “你作甚撲出來？”趙枝枝想讓奴隨攙扶孫氏女，“下次不要再冒冒失失沖出來，萬(wàn)一真被當(dāng)成刺客，你就沒命了?！?/br>
    趙枝枝的語(yǔ)氣溫柔平和，沒有半分高高在上的傲慢，孫氏女聽在耳里，眼淚洶涌而出。

    趙姬的關(guān)懷令人既感動(dòng)又心酸。這一刻，她覺得自己真真正正成了卑微的宮人，趙姬站在讓人不敢仰望的高處，而她匍匐在最底下。

    孫氏女抱住趙枝枝的腿：“求求你，讓翡姬伴你左右吧，翡姬乖巧懂事，一定能討你歡心?！?/br>
    奴隨們上前將孫氏女拖開，作勢(shì)要打她，罰她擅自觸碰趙姬的罪。

    趙枝枝叫?。骸皠e打?！?/br>
    奴隨們停手，按住孫氏女，用手擋在孫氏女嘴唇前方，防止她大不敬吐唾沫。

    孫氏女哭道：“從前的事都是我的錯(cuò)，翡姬是無(wú)辜的，翡姬很好很好，你一定會(huì)喜歡她?！?/br>
    趙枝枝看出孫氏女的意圖，她眉頭緊蹙：“可我不想讓翡姬伴我左右，我不缺人陪伴。”

    孫氏女還要再說，翡姬從廊道沖出來，沒有穿鞋，踩著白襪，披頭散發(fā)，行色匆匆。

    翡姬沒有往趙枝枝身邊去，她撲到孫氏女身上，驚慌失措：“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孫氏女：“快，快向趙姬行禮?！?/br>
    翡姬這才抬眼看向趙枝枝，她眼里一絲一毫的嫉妒都沒有，只有無(wú)盡的恐懼與害怕：“趙……趙姬?！?/br>
    趙枝枝郁悶，她看起來很可怕嗎，翡姬看著她，為何像是看著一個(gè)惡鬼。

    不等她反應(yīng)過來，翡姬已跪到地上磕頭：“求趙姬饒過美娘，求趙姬饒過美娘?！?/br>
    趙枝枝不知道孫氏女的名字，今天聽翡姬提起，才知道原來孫氏女叫孫美娘。

    趙枝枝往后退一步：“你……你起來?！?/br>
    翡姬只好從地上爬起來，她貼到孫氏女身側(cè)。她想給孫氏女擦眼淚，可是孫氏女別過頭不看她。

    孫氏女：“到趙姬身邊去?！?/br>
    翡姬看看趙枝枝，又看看孫氏女，她顫著唇，握住孫氏女的手，孫氏女甩開她。翡姬眼淚汪汪，垂頭喪氣，走到趙枝枝面前三步遠(yuǎn)的地方停下，再近一些，有小童攔著，她過不去了。

    翡姬：“翡姬愿伺候趙姬左右，唯趙姬馬首是瞻?！?/br>
    廊道上站滿了人，全是第一闕的貴女。

    她們聽說趙姬來了，紛紛跑過來看。

    趙姬為何要來第一闕？有人得罪她了嗎？她是不是來殺雞儆猴的？

    殷女們雖嫉恨趙枝枝，但她們也害怕她。在眾人看來，趙姬是當(dāng)之無(wú)愧的寵姬，她是太子身邊第一人，太子寵著她，她的一句話，隨時(shí)可能要了她們的命。

    眾人嬉笑翡姬和孫氏女，這兩個(gè)跳梁小丑又跑出來作怪了。

    真是丟人，竟然敢提出那樣無(wú)禮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