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第二日，棠籬畫好《百獸圖·下》，差人給逸王送去。

    晏藺看了一眼卷軸，未打開，叫人帶上《百獸圖·上》，去了菊葉軒。

    棠籬坐在下位，沏了茶，擺了兩個茶杯，默默品茶。

    晏藺看了茶杯一眼，心道：好巧的心思。他于上位坐下，笑：“先生久等?！?/br>
    “王爺久等。”

    兩人對視一眼，俱喝了一口茶。

    “不知先生想要什么？”

    “錢?！?/br>
    晏藺一愣。他想過無數(shù)東西，權(quán)、名、絕世珍寶、百獸之一，等等等等，但就是沒想過銀子。

    不是說棠籬不缺，而是他整個人給人的感覺，乃至他畫的畫，沒有絲毫愛財之心。

    結(jié)果，他竟然要錢。

    晏藺一笑。愛財也好，他逸王府，最不缺的就是銀子。

    “百獸圖成，晏某愿與先生共同欣賞?！?/br>
    等《百獸圖·下》打開，晏藺驚艷得失語半晌。他緩緩放下茶杯，低聲道：“此圖無價，先生真愿意賣？”《百獸圖·上》，畫的是世間尚有的珍禽異獸，栩栩如生，妖艷詭秘，見之失神。而《百獸圖·下》畫的是傳說中的神獸仙禽，大氣華麗，活氣四溢，仿佛伸手即觸，令人心窒。

    棠籬搖搖頭，“不賣?！?/br>
    逸王一頓。

    “《百獸圖》送您?！碧幕h見他驚訝之色難掩，垂目道，“王爺于棠籬，知遇有恩，賜丹救命，又收留此孤身，棠籬無以為報，送此略表心意?！?/br>
    “先生之禮，遠(yuǎn)大于晏某所做，實愧不敢當(dāng)。”

    “王爺不必推辭?！碧幕h放下茶杯，看著他道，“棠籬之過去，實不愿再提，王爺便當(dāng)他死了；今日之棠籬，一介書生，命不久已，只愿盡其所能，做能做之事，有個善終?！?/br>
    晏藺懂他言外之意，意思是讓自己不必過慮，棠籬于自己，沒有什么大秘密，也沒有什么大威脅。他不愿意做逸王府的人，但是他可以為逸王做事。

    晏藺一笑，風(fēng)流俊美，放肆灑脫，“先生多慮。晏某一生，沒非做不可之事，也沒非得到不可之人。風(fēng)花雪月，鳥獸草木，滄海一粟，浮游一生，只愿意快樂?！?/br>
    棠籬面色不變，“若能如此，又有何求?！?/br>
    晏藺嘆一聲，“既然如此，我有何求？”

    兩人又談了一些詩詞歌賦，棠籬之才深，令人喟嘆，晏藺與之交流，如伯牙遇子期，相見恨晚。

    晏藺離開之前，棠籬道：“十萬一事，棠籬可許三事?！?/br>
    晏藺笑道：“為何只有三事？”

    棠籬道：“三事之后，王爺就會問其他的了。”

    晏藺隨意抽出一打銀票，漫不經(jīng)心笑道：“那好，第一事，百獸園新來一只白狐，桀驁不馴，無人能近其身，聽聞先生曾養(yǎng)……”

    “在哪兒？”他聲音似有異。

    晏藺一詫，挑眉道：“百獸園?！?/br>
    棠籬飛奔而去。

    東山守在門口，對晏藺道：“棠籬先生曾養(yǎng)一小狐?！?/br>
    “你說過?！?/br>
    “一人一狐情意甚篤?！?/br>
    “不是甚篤?！标烫A看著棠籬跑開的方向，“是愛癡?！彼男挠址畔乱徊糠?。一個聰明絕頂?shù)娜?，無欲無求，是可怕的事。

    還好，棠籬不是。錢是假的，狐是真的，如此，甚好。

    “去，保護好他，百獸園野獸甚多，他一介書生，哪兒來的膽子獨闖。”

    “是。”

    棠籬徑直沖進(jìn)百獸園，顫聲叫道：“小狐貍？！”

    百獸四起，隔著籠子，對突然闖入的陌生人虎視眈眈，不同的低吼聲此起彼伏，令人膽寒。

    百獸園的人一抖，怒目而視：“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擅闖獸園！”

    東山緊隨其后，見其欲動手，趕緊上前攔下，亮了腰牌，對方堆笑而拜：“大人請進(jìn)?！?/br>
    東山道：“王爺近日新得一白狐，托棠籬先生馴之，白狐在哪兒？”

    仆從瞧了棠籬一眼，就他？

    東山沉聲道：“還不快去！”

    “是是是，小的這就去！”

    棠籬回過神來，按住顫抖的手，面色一斂，神情如常，隨人進(jìn)去。

    一進(jìn)去，一白狐關(guān)在玄鐵籠中，對所有靠近的人齜牙低吼，它目光兇狠，背毛炸起，極其焦躁。

    這是一只很美的白狐。

    但棠籬見它第一眼，眼神就暗了下去。

    全身潔白，身材勻稱，柔軟又充滿力量，面容精致，褐色的眼睛炯炯有神，仿佛能看到一片山野。

    然，棠籬只看了一眼。

    不是他的小狐貍。

    東山看著他的眼睛亮起來，又看著他的眼睛暗下去，心中也跟著失落了一下。

    小狐貍不可能還活著，先生他，還期待著什么嗎？

    棠籬目光沉沉，抬步欲靠近，東山及仆從皆制止了他。

    “此狐野性甚大，小心為妙?！?/br>
    棠籬看著它，狐貍面向棠籬，兇狠齜牙。他瞥開眼，“明日再馴罷?！?/br>
    二人離開百獸園，歸路王府。棠籬一路無話。

    就在二人即將到達(dá)王府時，他們又遇到了那個要米菜糕的傻子。

    大街上，推搡者有之，破口大罵者有之，避之不及者有之，他見人就問：“有米菜糕嗎？”對周遭的聲音充耳不聞。

    那人又問到棠籬跟前：“有米菜糕嗎？”

    棠籬靜靜看了他半晌，男子一動不動，任他打量。

    “有。”

    男子的眼睛看著他。

    棠籬道：“明天此時，你在這里等我，我給你帶米菜糕?！?/br>
    男子走了。

    東山看著這兩個奇怪的人，一頭霧水。

    棠籬卻難得一笑，“回吧?！?/br>
    第十四章 懸月初創(chuàng)

    “不行，她這樣太虛弱了，又無食物，只能半死不活吊著。”

    床上的人肌膚勝雪，玉顏蒼蒼，透著病態(tài)。她身上有四五個大窟窿，雖未流血，但也未愈合。她靜靜地躺在那里，有一種詭異的絕色。

    鄢月沉吟半晌，把鄢茂趕出去，給梨胭換了一身衣服。

    鄢茂掐著點兒重新進(jìn)來，瞧了一眼梨胭的新衣服，嘖道：“月mama，人家已經(jīng)傷成這樣，你竟然讓她接客？好狠的心吶。”

    鄢月沒有心情和他廢話，叫人將梨胭綁在輪椅上，在醉生樓臺子上扯了諸多輕薄的紗曼，層層疊疊，若隱若現(xiàn)，然后叫上醉生樓的舞女，推著梨胭上去。

    柔軟飛揚的紗曼中，舞女身姿曼妙，神秘女子時隱時現(xiàn)，容姿傾城。

    底下眾人，望之神迷，如癡如醉。

    一刻鐘后，被綁在椅子上的梨胭眉頭微皺，緩緩睜開眼睛。

    “好膩?！彼龤馊粲谓z，眉頭越皺越緊，一副惡心的表情。

    鄢月耳朵動了動，身形一飄，滑入臺中，接過輪椅，帶著梨胭舞動起來。

    底下又是一片吸氣聲。

    “你現(xiàn)在重傷難愈，要想早點兒去找你的救命恩人，最好不要拒絕這些食物?！鼻楂F一族，入口的食物都是不必要的，解饞而已，真正的能量來源，是人的七情六欲。

    梨胭看了自己身體一眼，各處疼痛難忍，連站起來都沒力氣。

    無數(shù)男女之欲的氣味飄過來，縈繞在她身邊。有些像腐爛的大蒜味道，有些像燉了各種rou的腥臭味道，有些像一坨豬油，梨胭忍著惡心，將其全部吸食。

    她身上的細(xì)小傷口以rou眼所見的速度消失不見，面容也稍微有了些許紅潤，不再蒼白病態(tài)。

    鄢月摸摸她小臉蛋，“乖，難吃是難吃，但是大補呀?！?/br>
    梨胭一邊麻木地大補，一邊問她：“你救了我？”

    “當(dāng)日你從醉生樓逃出，我左等右等等不到你回來，怕你有什么意外，就以彌城為中心，跑了附近方圓十里的地方找你。然還是沒你的蹤影，就擴大了范圍。”

    尋到昌城外五公里，剛好就碰上梨胭墜崖那一刻。她在半空中殺掉黑衣人，擄走梨胭，回程時看到黑衣人尸體，感覺有異，就扒了一具女尸，換了梨胭的衣物，拋下懸崖。

    鄢月想到黑衣人的身份，表情不輕松，道：“等你恢復(fù)了再說?！备魤τ卸嗽蕉?，越不容易分辨人群中有誰。

    梨胭在臺上飄了一個時辰，生理忍耐已經(jīng)到達(dá)極限，鄢月見她死撐著還要繼續(xù)，二話不說抱著下臺。

    鄢茂在臺下等著，欲伸手接過，鄢月回身一轉(zhuǎn)，躲過那雙修長如玉的手，瞪了他一眼。

    鄢茂轉(zhuǎn)瞬移到梨胭臉頰邊，笑容如花，令人目眩神迷：“美人兒，還有一個方法傷好得更快，要不要試試？”

    “什么？”

    “做、愛。”他言辭露骨，一雙眼睛風(fēng)流多情，“我教你如何取悅男人，你就去挑喜歡的男人合歡，一夜七次，包你明天早上又是一只神神氣氣的小狐貍。如何？”

    “別聽他胡說，他就是饞你身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