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是他們共同的記憶，沉陽、北府、太涂、烏蘭洽，一路并肩攜手，蘭城、興都、江漢、迎海，愛與恨糾葛不休——

    “我們是飛鳥與魚，永遠到不了對方的彼岸！”

    “我用我全部的能量、我的畢生、我身上的每一片鋼鐵愛你！”

    “這一次，我的御者艙只為你一個人打開！”

    “叮咚！”

    岑琢倏地睜開眼睛，落著雪的天，從沒有過的清晰視野，三套詳細的校準(zhǔn)參數(shù)，耳邊是心臟的跳動聲，葉子？他甚至不用開口，逐夜涼就在他心里回答：我在。

    右CPU的指示燈瞬間亮起，窒息感通過神經(jīng)元傳導(dǎo)過來，還有四肢斷裂般的疼痛，岑琢試著攥了攥手，那不是他一個人的手——他在逐夜涼的身體里，逐夜涼在他的靈魂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通過一具骨骼，靈與rou合而為一。

    牡丹獅子悍然掙斷繩索，一個翻身跳起來。

    諾敏人用土語驚叫，通過逐夜涼的意識，岑琢聽懂了，他們想跑。

    兩個人同時cao縱一具骨骼，可能嗎？這個疑問轉(zhuǎn)瞬即逝，牡丹獅子揮起單刀，伴著惶急的鼓點，隨著疾風(fēng)般的口弦，魔鬼一樣所向披靡，他們是一個人，有著同一個目標(biāo)，存著同一個意志，分享著同一個靈魂。

    guntang的血灑在雪地上，迅速被北風(fēng)帶走了溫度，高傲的女頭人倒臥著，還有她引以為傲的跳神和弓箭手，口袋里的蓖麻種子滾出來，被風(fēng)雪掩埋。

    牡丹獅子牽起染血的白色馴鹿，拖著自己沉睡了近十年的rou身，走出這個神秘的部落，向著南方杏黃色的地平線，緩緩遠去。

    超音速穿梭艙一直在索拉倫河邊等著，喪失機動性的青菩薩被回收固定在艙內(nèi)，穿梭艙全速返航，入夜前趕回伽藍堂江漢總部。

    神經(jīng)元研究所全員待命，恒溫艙一到，立刻開啟1號手術(shù)室，經(jīng)過消毒，逐夜涼推著恒溫艙進去，岑琢卻叫住他：“葉子……”

    他欲言又止，因為怕，這場手術(shù)要捕捉的不是別的，而是一段稍縱即逝的意識，萬一抓不住怎么辦？如果移植失敗，這一刻就是他們的永別。

    逐夜涼閃了閃目鏡燈：“等著我。”

    “我不在意你有沒有rou身，”岑琢想去抓他的手，“我想好了，有骨骼就夠了，只要是你，什么我都可以?！?/br>
    “可我在意，”逐夜涼后退一步，“只要有一線希望，我就要為了你，變回人?！?/br>
    說罷，他轉(zhuǎn)身走進手術(shù)室，岑琢盯著那簇火焰般的背影，暗自捏緊了拳頭。

    07師沒了，獅子堂不復(fù)存在，關(guān)于意識移植技術(shù)，只有染社檔案室保存下來的兩卷資料，沒人知道這場手術(shù)的吉兇。

    三十四個小時零二十八分鐘，岑琢在手術(shù)室外等了一天兩夜，日出時門開了，他瞪著發(fā)黑的眼眶，忐忑地等著命運的宣判。

    逐夜涼被推出來，真正的他，年輕的臉上戴著呼吸罩，一吐一納間，噴著霧狀的哈氣，岑琢的心放下來。

    “怎么樣？”他問。

    “很成功，”負責(zé)移植的技術(shù)人員簡要匯報，“意識移出rou身時就做了反移植準(zhǔn)備，所以整個過程非常順利，時間都花在記憶同步上?！?/br>
    “那，”岑琢握住逐夜涼溫?zé)岬氖?，“他什么時候能醒過來？”

    “不好說，也許一天，也許一年。”

    也許一輩子？岑琢覺得自己的心都要停跳了，忽然，似有若無的，逐夜涼回握了他一下，握得他一顫。

    “會長？”

    “他……”岑琢低頭看著那張臉，濃烈、鮮明，確實像逐夜涼說的，可以和戴沖一較高低，“剛才握了我一下?！?/br>
    “也許是無意識的肌rou抽動，”技術(shù)人員實話實說，“在恒溫艙這幾年，肌rou組織保存完好，但如果長時間醒不過來，會出現(xiàn)肌rou萎縮，讓醫(yī)務(wù)中心那邊出幾個人吧，每天盡可能多按摩?！?/br>
    岑琢點頭，親自推著逐夜涼去早就準(zhǔn)備好的觀察室，寬敞的江景房，布置得家一樣溫馨，有花，有畫，還有柔軟的大床。

    小弟們把逐夜涼抬到床上，然后離開，偌大的房間只剩他們兩個，岑琢將智能落地窗改為夜間模式，整個屋子暗下來，只有一點淡紫色的光。

    他脫掉外衣、襯衫和鞋襪，露出一身傷痕累累的牡丹，獻身的處子一樣，光溜溜鉆進逐夜涼懷里。

    兩個人都是赤裸的，皮膚貼著皮膚，明明是正常體溫，卻讓人覺得燙，岑琢枕著逐夜涼的肩膀，疲憊地閉上眼睛。

    他夢到了親吻，還有其他說不出口的親密行為，超乎想象的快活，在潮水般的酥麻和悸動中醒來，腰被摟著，嘴角濕黏黏的，一只手在頜角上徐徐撫摸。

    岑琢呆住了，面前是一雙深邃的眼，鋒利、專注，還有和其他人絕不相同的熾熱，岑琢往后躲，怔怔的不說話。

    “怎么？”逐夜涼皺眉。

    是他的聲音，低沉、霸道，在床上還多了幾分性感，岑琢手臂上的汗毛豎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