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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豺狼當(dāng)?shù)涝诰€閱讀 - 第98節(jié)

第98節(jié)

    薛延死死盯著她發(fā)鬢邊上的一朵做工精細的芙蓉花,在無人得見的地方閃過一絲難以言說的掙扎。卻在幾息之間就平復(fù)下來,連聲音都沒晃動一下,“你腹中畢竟有我的孩兒,何必說這樣見外的話……”

    兩個人又溫存了一會兒,這才相互作別。薛延駐足望著柳香蘭依依不舍的神情,大力揮了揮手。利索裹緊身上的黑色斗篷,像來時一樣迅速地消失在巷口。

    有人趕了馬車過來,低低稟報打聽到的情況。

    “那姓顧的一下衙門就回了巾帽胡同,聽說和他的老婆好的蜜里調(diào)油,應(yīng)該還算是新婚吧。同僚間的應(yīng)酬是能推則推,不能推也很快就趕回去,在四鄰的口中竟是個無一缺點的完人……”

    馬車輕快地跑了好大一會兒,薛延收回朝外的目光,冷漠道:“這么個完人,一時興起就把咱們衢州叫了個天翻地覆,多少人說不得從此變得家破人亡天各一方。憑什么咱們整日驚惶,他卻可以陪著老婆你儂我儂?”

    隨從默了一會兒,遲疑問了一聲,“是不是……照著原計劃進行?”

    坊間已經(jīng)開始宵禁了,路邊忽明忽暗的燈光映在薛延的臉上,良久才聽他仿佛喟嘆一般,“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就照原計劃進行吧。你們動手的時候……稍稍注意點分寸,她畢竟還懷著我的親生骨rou?!?/br>
    隨從有些意外的揚揚眉毛,似乎沒料到已經(jīng)是這個緊要關(guān)口了,這人還有心情兒女情長。就拍著胸脯保證,“這種事我干的多了,保證讓她歡歡喜喜地上路,到了陰曹地府都還以為自己在做美夢……”

    薛延讓他不倫不類的比喻惡心壞了,索性轉(zhuǎn)過頭去看外面光禿禿的市坊。模模糊糊的想到,沒了白日的喧嘩喧鬧,這繁華京城的夜景和衢州也沒什么兩樣。

    朝堂上醞釀著一股風(fēng)雷欲動,顧衡卻每天按時上衙下衙。

    四月春末夏初的京城,應(yīng)該是一年當(dāng)中最好的日子。草木豐盛,處處都透露著一股明媚的懶散之意。顧衡難得有一天休沐,就帶著媳婦兒到郊外的金水河租了條小船,將人通通打發(fā)下去后,蹲在船艙外邊親手沏茶熬粥。

    這兩年來顧衡雖然事事親歷親為,但他哪是做慣這些活計的人。不是把湯弄灑了,就是被木炭灰迷了眼。最后只得讓專門售賣吃食的船家,用竹匾送過來一些早就炒制好的食物。

    顧瑛半伏在欄桿上笑得不行。

    她今日穿了一身鶯草黃繡藤蘿花的長裙,頭發(fā)挽起斜插了一支攢珠雙疊的銀釵。整個人干凈利落得象一枝剛剛發(fā)出箭芽的春竹,從里到外透露著一股爽脆明快。

    顧衡看得心癢難耐,卻知道這丫頭的面子一向淺,這處地方尚算光天化日的外頭,所以只敢對著佳人有一杯無一杯的喝著清淡至極的梨花白。

    兩個人的夫妻之事尚和諧,若是喝點小酒之后更有韻味。顧衡就有點不好懷好意的盤算,怎樣勸媳婦兒多飲幾杯酒?

    猜枚不行,上回自己就輸了個精光。兜里悄悄藏著的十幾輛碎銀也沒了,那是自己準(zhǔn)備留下買酒喝的。投壺也不行,這丫頭的準(zhǔn)頭極好,十只箭鮮少落空。話說回來媳婦若是認真起來,學(xué)什么都是一點就通。

    船上的菜是船主自家燒的,不求精致但求味鮮。仿照江浙一帶的畫舫,都是在船板上現(xiàn)撈現(xiàn)殺。削成薄片兒燉在砂鍋里,加幾塊現(xiàn)磨的豆腐撒幾粒蔥花。一刻鐘后湯色練白,豆腐也吃進了鮮味兒,這個季節(jié)最是滋養(yǎng)身子。

    顧瑛眉開眼笑地啜吸著軟糯入味的魚頭,一臉的幸福滿足。

    顧衡得意洋洋地仰頭道:“人生在世吃穿二字,這輩子我就想好生生的過日子。等再過段時日我就求個外放,把各個州府的知縣知府當(dāng)個遍。聽說八月的陽澄大閘蟹最好,那腿上的夾子rou蒸熟之后稍稍蘸一點米醋,能香出十里地去……”

    顧瑛舀水洗手后掐了掐自己的腰身,撅了嘴抱怨道:“哥哥也太過了,咱們成親才多久的日子,我就胖圓了一圈兒。別人家是仆從換的快,咱家是廚子換的快。連我鋪子里的董掌柜都說,從沒見過你這樣挑食兒的。”

    顧衡捶地哈哈大笑。

    “我又不準(zhǔn)備位及人才名垂青史,單單講究些吃食又怎么了。說到這里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咱家這個淮揚籍的廚子已經(jīng)用了大半年了,不如換個川菜廚子吧。聽說麻辣鮮香味道很是不錯,就是吃完了以后有些鬧肚子……”

    顧瑛滿臉笑意的給他倒酒,春日懶洋洋的照在人的身上,連風(fēng)里都有些許醉意,她很喜歡這樣的安靜日子。

    每天早晨兩個人同時梳洗起床,在花木扶疏的院子里手牽手的走上幾圈后,再一起用或豐盛或簡單的早點。然后一個去衙門,一個去鋪子。中午大多時候兩個人都見不著面,忙完一天的活計回到家時,天多半已經(jīng)近黑了。

    這時候就是小夫妻兩個的逍遙時光。

    找一棵枝葉青翠的大樹,也不要求景致有多好,只要看得過去就行。樹下擺一張小小的四方竹幾,旁邊是兩把舒適的竹椅,放眼過去是自家種的各色草花。幾上是廚子費心鉆研出來的數(shù)盤新菜,有時候還有一小壺香氣清淡的自釀糯米酒。

    顧瑛在顧衡潛移默化的帶領(lǐng)下,也開始學(xué)著抽空享受日子。錢財只要夠用就行,官位品階只要能護住家人就行,何必把自己逼得像陀螺一樣。

    于是此后再繁忙的時候,顧瑛也讓自己小憩一番。兩口子都是會吃的人,很多普通的菜式在他們的舌頭底下都得到了改良,廚子的手藝也跟著突飛猛進。到了最后顧宅準(zhǔn)備換人的時候,竟然有廚子寧肯不要工錢也舍不得走。

    這些當(dāng)然都是后話了。

    這個天兒金水河上的游船甚多,好在大家各玩各的倒是互不打擾。遠處天邊的落日已西下,渲染了大片的金紅。顧衡雙手枕在頭下,腦子暈暈然的望著天空。身邊是美酒和摯愛的人,覺得就這樣相守度日平安終老過一輩子也不錯。

    顧瑛仰頭喝了杯子里的酒,忽然嗤嗤笑道:“要是讓你祖母知道我不但縱著你喝酒,還跟著你跑到外面來胡鬧,多半要把我罵的狗血淋頭。”

    天色已經(jīng)暗下來,這處又有些背陰。顧衡就大著膽子把人抱過來,半醉半醒地說起了閑話,“祖母在老家呢,管不著咱們。等我外放了,再把她接過來跟咱們一起住。沒的老了老了,還要憋屈自個兒。二房的人,如今也翻不起來什么浪了……”

    夫妻兩個正在說著悄悄話,忽然聽到有人順著板橋?qū)み^來,細細一聽正是錢小虎。

    顧衡知道,若是沒有大事兒,錢小虎不會這么晚還沒有眼色的過來打擾。忙把竹簾子拉起,將人讓了過來。

    錢小虎歲數(shù)大些后終于懂得了些人情世故,站在船艙外頭一雙眼睛不敢亂瞄,后背弓得像貓一樣低低稟。

    “……下午有人過來遞了個信兒,說是上月在衢州一起喝過酒的人,姓吳。他手頭有一些要緊的東西想要當(dāng)面呈交,約的是今晚的亥時。還說你若是不至,明天一大早他就回衢州了……”

    姓吳,難不成是在衢州暗香樓里那位說話極風(fēng)趣氣度頗為文雅的吳先生?

    顧衡展開手中折成方勝形狀的紙條,見上面少少的落了幾個名字和金額,排在第一個赫然就是江浙總督的大名,后面的金額是五萬八千兩白銀……

    這沒頭沒尾的,顧衡卻陡然明白,這多半是衢州知府薛維昌向上賄賂的明細摘要。吳先生作為他的幕僚,是的確有本事知道這個詳情的。若是這個時候拿到了這等重要的證物,只怕半個江南官場都要大換血,于自己也是極難得的大功一件。

    顧衡踏前一步,骨子里的血沸騰了一圈兒卻慢慢停下來,抖著紙條問道:“那人還說過什么沒有?”

    錢小虎想了一下,老老實實的答道:“那人說,自從薛知府被押解進京,衢州已經(jīng)亂成了一鍋粥。還說他今晚亥時三刻,在西城針線胡同最尾端的那處宅子候著。他萬事不求,只求大人盡全力保他的身家性命!”

    顧衡抬頭看著天邊一彎新上的毛月亮,喃喃道:“西城針線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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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主蹺腳發(fā)狠:我看你們還有什么招數(sh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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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六五章 真兇

    因為要辦正事兒, 顧衡只得把媳婦兒早早送回家。

    順著金水橋穿過安陽街, 經(jīng)順義坊和明安坊, 再過小什字橋就遠遠望得到針線胡同了。這會兒天色尚早,路邊小攤販在殷勤兜售各類吃食, 油炸蒸煮的香味兒飄得滿街都是。

    正在馬車里尋思煩心事兒的顧衡一抬眼就看見一家賣炸rou火燒的老字號招牌,忙讓錢小虎停下馬車。心想媳婦兒最好這一口酥嫩,這會兒順路跑這邊來了,就干脆帶幾個回去嘗嘗。

    這家老字號的館子最擅長的就是油炸青醬rou, 前店后廠生意極紅火。

    頭年寒冬時節(jié),把大塊的豬rou直接放到黃醬缸里腌制,腌制的時間很長, 直到轉(zhuǎn)年數(shù)伏后才將rou撈出來洗凈再煮。由于是黃醬腌制,rou里即便什么都不加,也有了難以形容的鮮味。吃起來肥而不膩, 潤而不柴, 醬香濃郁。

    用老京城的話說, 這青就是什么都沒有, 醬就是大黃醬。其實這道菜的食材和做法都不復(fù)雜,唯一需要的就是靜心等待。顧瑛無意當(dāng)中吃過一回后,對其贊不絕口。

    顧衡老老實實的排了一會兒隊,買了一大坨熱氣騰騰剛出鍋的青醬rou, 又在旁邊拿了十個巴掌大的饃饃。想了想讓老板添了兩小勺辣椒油, 并一小撮深綠色的韭菜末兒, 這才心滿意足地走人。

    馬車繼續(xù)輕巧地前行了十幾步, 閉目沉思的顧衡忽然敲擊了一下車沿,探了半個腦袋出來笑道:“前些天的那盤殘局我終于想出破解的法子,干脆這會轉(zhuǎn)去端王府蹭頓夜宵……”

    趕車的錢小虎有些莫名其妙,目的地眼瞅著馬上就要到了,怎么又要轉(zhuǎn)去別處?但他素來聽招呼,當(dāng)下輕輕巧巧挽了個鞭花,馬車就剎住馬蹄子拐了一個大彎,靜悄悄地朝另一邊方向駛?cè)ァ?/br>
    此刻針線胡同的宅子里,打扮得與平日迥異的柳香蘭已經(jīng)是微醺,連身上霜紅織金外裳都松散了大半,露出繡了重彩牡丹的紫緞抹胸。

    屋外的隨從扮作送酒菜的伙計敲了兩下門,低聲稟道:“那邊的人傳信過來,說姓顧的已經(jīng)過了明安坊朝這邊來了,至多還有半個時辰就到了……”

    薛延臉上陰晴不定,似是有些猶豫不決。

    隨從跺了跺腳,“不是早就說好的了,只要今晚把事兒做實,再把這個屎盆子牢牢扣在姓顧的頭上,知府大人那里總能緩上一緩。朝堂上的事兒一日三變,興許還能為大家伙掙得一線生機?!?/br>
    薛延臉上青白交加,看得出內(nèi)心劇烈掙扎。出乎意料的是不過片刻工夫就很快做下決定,哽著嗓子啞聲道:“你先退在一邊,這件事……我親自動手,總不至壞事兒就行?!?/br>
    隨從驚得張大了嘴,朝屋里撇了兩眼,終究沒有再次多話。

    半撐著下頷的柳香蘭趁著半醉,正在一塊的白絲絹上面細心描繪著一叢墨蘭。這是她平生難得的得意之作,枝葉傲然筆法肆意,山石嶙峋意境清奇,竟比平時畫的還要好些。

    聽到薛延進屋的動靜,柳香蘭隨手在絲絹上蓋上印章。迷迷蒙蒙的抬起頭來,惶惶不安的心微微一松,眼里是全然的信任和依賴,“怎么去了這么久,我好像聽到你在與人說話?”

    屋子里到處都是濃郁的酒氣和飯菜的香氣,薛延眼神卻依舊一派清明,站在墨蘭圖前仔細端詳了一會,才淡淡道:“你的畫越發(fā)精益了,竟從未送予我過呢!”

    這話里略有酸意,柳香蘭怎么好解釋說,不是我舍不得,而是怕你嫌棄我的畫匠氣太重……

    好在薛延就此打住,極為貼心地轉(zhuǎn)移話題,“外面是酒樓里來收碗的小伙計,我給了他半錢碎銀子,讓他等會兒再過來。你現(xiàn)在……有孕在身,多吃幾口菜就行了,酒還是不要喝了?!?/br>
    柳香蘭聽著情郎的小意溫柔,眉眼笑得如同一彎新月,“這是最后一次了,等你走了我就關(guān)起門好生過日子。只是孩子大概要生在年尾,也不知是男是女,那時候你可有空過來看我?”

    她的眼角有一抹絕艷的緋紅,神色間滿含對未來的期待。

    薛延將人摟在懷里輕撫幾下,蘊含無數(shù)情義地吻了吻女人的頭頂。幾乎是在同一瞬間,繪著墨蘭的長絲絹極利落地纏上了柳香蘭纖細的脖頸。

    女人一時還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一雙描繪得精致的美眸瞠得老大,手中的酒杯撲通一聲掉在地上。她喉嚨里連連抽氣發(fā)出恐懼的咯咯聲,修剪得整整齊齊的尖利指甲痙攣一般死死摳著薛延的手背。

    男人卻躬著腰半聲未吭,即便手背被摳破了一大塊皮rou,手上的勁道也沒有絲毫松懈下來。仿佛只過了一會兒,又仿佛是過了良久,女人的身形終于軟了下來,撲通一聲委頓在地上。

    臉色煞白的薛延靠在椅子邊呼哧呼哧的喘粗氣,想把人用力拖到一邊,卻是手足酸軟再沒有半分力氣。

    地上的女人頭發(fā)篷亂,半睜著驚懼的雙眼定定地望過來。唇上的胭脂依舊嬌艷欲滴,紫緞抹胸覆蓋的雪白香軟似乎還在微微起伏。薛延顫抖地伸了手過去,這的的確確已經(jīng)是個死人了。他說不清是欣慰還是無盡悲愴,心道這就是你的命,到了陰曹地府千萬莫要怪我!

    外面?zhèn)鱽砣L兩短的口哨聲,這是在催促自己手腳要快些,留給自己的時間已經(jīng)不多了。

    薛延深深吸氣慢慢松了手,重新振作精神,迅速收拾起自己留下來的痕跡。在看到那塊畫了墨蘭的白絲巾時,鬼使神差地從女人的脖頸上抽取下來,小心收在了自己的懷里。

    天上的淡云慢慢散開去,露出一輪又大又圓的清冷月亮,多半又要到十五了。月光從半開的槅窗從斜射進來,照在女人艷麗得近乎詭異的臉上,半明半暗的陰影里是一片無言蕭索。

    薛延猛地轉(zhuǎn)頭,總覺得那女人眼里有淡淡的諷意。仔細看時,卻依舊是一片平靜的荒蕪。他不敢再細看,幾乎狼狽的急竄出了屋子。

    按照原計劃,只要顧衡前腳踏進這個小院子,酒樓里真正收碗的小伙計就會被有心人引著,恰巧進來撞破此事,把莫名其妙搞不清頭緒的顧衡恰好堵在兇殺現(xiàn)場。

    青樓名妓衣衫不整地半夜橫尸當(dāng)場,青年官吏又說不清到此的真正來由。即便說出來,也沒有人會采信。再加上朝堂上有心人的推波助瀾,顧衡就是渾身長滿一百張嘴也洗脫不清自己了……

    當(dāng)然顧衡可以向別人辯稱,他是受衢州知府身邊的幕僚吳先生之請過來的??墒侵灰J真去查探,薛知府旁邊根本就沒有一個姓吳的先生。所有的一切不過是顧衡一個人的說辭,根本就無法佐證。

    至于那張勾顧衡到此處的紙條,更無法證明其真假。要怪只能怪他貪心太過一味立功,把衢州甚至江南官場上的人得罪了個遍,這種人死一百次都不為過!

    這個圈套看似簡單卻粗暴有效,也許可以為衢州上下官吏爭取十天半個月的時間。要是那些上層大人物角力得當(dāng),父親那里也許可以暫時保全一條性命,只是可惜了柳香蘭和她腹中還未成型的孩子……

    隨從瞇著眼睛,滿臉的欽佩之意。

    名義上他是被派來了幫忙的,暗地里卻是收拾爛攤子的。沒想到這位薛家大公子看似文弱,竟然如此拿得起放得下,根本就不需要自己出手。這世上不是誰都能對自己死心塌地的女人下死手,難怪書上說無毒不丈夫,果然做大事的人行事與常人不同。

    兩人左右看了一眼后悄無聲息地退出屋子,急步躲在對門的一處空宅院里,在黑暗中靜等著吞下香餌的愚蠢獵物莽莽撞撞的踏進陷阱。

    一刻鐘,兩刻鐘,三刻鐘……

    按照腳程,顧衡乘坐的馬車早就應(yīng)該到了,卻不知為什么遲遲沒有聽見車轱轆的動靜。連隨從也漸漸焦躁起來,遲疑問道:“不會是出了什么差錯吧?”

    薛延慢慢握緊了掌心,血液一股一股地沖向腦門兒,如同煮開了的滾水,胸口又熱又悶又潮濕。正在這時,有兩個人影一邊哼著小調(diào)一邊朝這邊走過來,隨從細細辯了一眼后悚然一驚,“是春風(fēng)樓收碗筷的小伙計過來了……”

    計劃原本完美無缺環(huán)環(huán)相扣,只差了一個最重要的男主角,這場大戲該怎么演下去?

    小伙計們說說笑笑地進了院子,不過前后腳就聽到屋子里發(fā)出一聲慘絕人寰的叫聲,接著又看見那兩個人跌跌撞撞的跑出來,站在大街上開始大呼小叫起來。

    于是向來自負算無遺策的薛延腦袋更加疼了——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錯?

    第二天一大早天剛蒙蒙亮,針線胡同就圍了里三層外三層的人。說是住在這里的一位女客半夜被人殺了,春風(fēng)樓里的小伙計亥時過來收碗筷時才發(fā)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