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江問用手上下指她。

    “看不出來嗎？”逢寧揚了揚下巴，驕傲地說：“逢女俠剛剛跑完一場馬拉松！”

    江問佯怒，譏諷道：“我以為逢女俠要跑個冠軍給我當禮物呢?！?/br>
    她一邊笑一邊喘，“大哥，人家都是一些職業(yè)跑馬的，我就是一個高中小女生誒！你想太多了吧?！?/br>
    江問被她的快樂感染了，攤出手，“你說要親自送我的生日禮物呢？”

    “給你了啊?！?/br>
    “什么？”

    逢寧賤賤一笑，灌了一大口水，抹了一把嘴角：“馬拉松精神！人生永不言棄，堅持就是勝利。今天我親自跑給你看了，怎么樣，還感動嗎？”

    江問：“不怎么感動?！?/br>
    逢寧把喝空的礦泉水瓶丟到垃圾桶，手繞到背后，撕下號碼牌，“諾，給你的?！?/br>
    江問接過來，愣住。

    方方正正的一片紗，上面印著四個數(shù)字，1118。

    ――他的生日。

    逢寧在工作人員那兒簽了個字，拿回自己的包。從包里找出一塊薄毯披在身上，用毛巾擦了擦汗，輕飄飄看了他一眼，“怎么樣，這個禮物夠有誠意吧，我花了三個多小時跑完的?！?/br>
    看著近在遲尺的人，江問呼吸一沉，“謝謝?！?/br>
    “大恩不言謝嘛，好了，走吧?！?/br>
    逢寧的話戛然而止，垂下眼，目光落在被江問牽著的手上。

    拉她的人明顯底氣不足，力度很輕，好像只要她輕輕一掙，他就會松手。

    即使看不見，逢寧都能想象江問現(xiàn)在的模樣。明明緊張地不行，臉上還是冰霜一樣的神情。

    逢寧在心底暗笑，手指動了一下，江問手臂一僵。她反握住江問，緊緊地，他腳步也隨之停住。

    “怎么了？”她聲音帶著點調(diào)侃的笑意。

    “你...”

    逢寧做出嘴唇鼻子皺一塊的表情，“我什么啊?！?/br>
    江問發(fā)怔了一會，把手指又扣緊了點，“我們...”

    “噓噓噓。”

    這么久的時間，日日相對。雖然誰都沒說出口，但是曖昧的情愫早就縈繞著彼此。

    他們純情地像個中學(xué)生，手牽著手，慢慢地走在擁擠的人潮里。

    “現(xiàn)在去哪？”江問看著前方，不敢看逢寧。

    “回我家，如何？”

    “哦，隨便你?！?/br>
    公交車來了，逢寧把手抽回來。

    江問手心一空，有點無措，又有點惱，“干嘛?！?/br>
    “什么干嘛?！狈陮帍目诖锇延矌盘统鰜?，“我要拿錢啊。”

    投完幣，逢寧主動握住江問的手，拉著他往后走。

    還是在后面的位置坐下，兩只交握的手過于親近，垂在中間。逢寧的手很小，江問合攏五指，就能輕輕松松把她的手包住。

    公交車啟動，他們沉默著，肩膀時不時碰到一起。

    “江問，你是不是很緊張啊，你手心都汗?jié)窳苏O?！彼σ饕鱾?cè)頭。

    他嘴硬：“這是你流的汗?！?/br>
    *

    逢寧又把江問帶進了廚房。

    不過他已經(jīng)是這里的熟客，穿上罩衣，已經(jīng)沒有絲毫的抗拒。

    “你要干嘛？”

    “給你做蛋糕?。　狈陮帍谋淅锬贸雒娣?、雞蛋、牛奶，“讓你見識一下什么叫手動蛋清打發(fā)器?！?/br>
    她做事的樣子很認真，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江問目不轉(zhuǎn)睛在旁邊看著，一顆心就像在水里泡軟了。

    途中郗高原打來電話，“頭牌，你人呢，大家伙都等著你呢?！?/br>
    江問站在院里打電話，無動于衷：“我今天去不了了，你們玩吧，玩完算我賬上?！?/br>
    大黃狗認識他，開心地圍著腳底下轉(zhuǎn)悠。

    那邊郗高原也有點不高興了，提高了聲音：“什么鬼，他媽的你今天生日，你不來，把我們一堆人晾在這？你干啥去了你?！比氯铝艘粫鋈话察o下來，懷疑問：“你tm不會是和逢寧在一起吧？”

    趙瀕臨比他摸的清狀況，搶過電話，直接說，“你和逢寧在哪？我來接你們?！?/br>
    “滾?！苯瓎栂攵疾幌刖椭苯泳芙^，“你們?nèi)ネ姘桑瑒e煩我?！?/br>
    “.....”

    *

    逢寧彎腰，聚精會神地正在用奶油擠圖案，看了他一眼，“怎么，有事？”

    “沒事?！苯瓎栒Z氣散漫，把手機靜音了。

    他走近幾步，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把蛋糕的圖案畫的差不多。江問表情瞬變。

    一只熟悉的q版醉酒小孔雀，尾巴開屏，小尖尖的腦袋頂著一個皇冠，靠著一個大酒瓶。

    逢寧將奶油袋放到一邊，“好了，大功告成！”

    江問盯著她親手做出來的蛋糕，有點走神。

    逢寧去水龍頭底下沖手，“怎么了？”

    “你還記得?！?/br>
    她瞅他一眼，笑著，“記得啊，我剛認識你的時候，給你寫的道歉條嘛?！?/br>
    逢寧蹲下身，把細蠟燭找出來，插在蛋糕上，用打火機點燃。

    江問說，“自從認識你，我生活被你搞的一團亂?！?/br>
    大黃狗從門縫里進來，懶洋洋地趴下。逢寧起身，跟他面對面站著。

    她背著手，微微仰起頭，“好了，小王子，不要抱怨了，把你尊貴的眼睛閉一下?！?/br>
    江問心底一顫，乖乖地閉上眼。

    似乎因為緊張，連呼吸的起伏都有點不正常。

    結(jié)果半天沒動靜，他睜眼，逢寧眼睛里滿是揶揄。她好笑，“干嘛，以為我要親你??？”

    江問被說中心事，喉頭動了動。他默了幾秒，壓低嗓音：“你要我閉眼干什么?！?/br>
    “那個啊?！狈陮幱孟掳褪疽獾案猓霸S愿，吹蠟燭?！狈陮幷驹谂赃?，看著他吹滅蠟燭，好奇道：“你剛剛許什么愿望了，這么虔誠？”

    江問還是一臉虔誠的小模樣 ：“說出來不靈驗了?！?/br>
    她慫恿：“告訴我沒關(guān)系的?！?/br>
    “我想要...”他含糊著，蚊子似的聲音。

    逢寧沒聽清，“要什么？大點聲?！?/br>
    江問一雙眼珠子飄來飄去，定在別處。

    終于下定決心似的，他俯身，貼著她的嘴唇稍稍吻了一下。

    一觸即離。

    逢寧沒躲，唇角甚至翹起來一點。

    一瞬間，心臟跳的有點受不住。他不太自然地說：“那個，要你對我再好一點?！?/br>
    第 43 章

    進入夏天的第一個月, 那天下午天氣很好，醫(yī)生跟逢寧說，“你mama情況不佳, 這兩天家里可以做一下準備了?！?/br>
    逢寧沒吭聲, 站在原地, 難以負荷這個消息。

    醫(yī)生走后，眼淚毫無預(yù)兆地大顆大顆地往下掉。好半天，她靠著墻邊, 慢慢地蹲了下來。不敢哭出聲音, 只能將所有抽噎都憋在喉嚨里。收不住了，就使勁地咬著手背。

    到最后喘不上氣, 逢寧張開嘴，努力地大口呼吸。

    人來人往的醫(yī)院, 每天都有不同的悲劇發(fā)生，沒有人為了一個哭泣的小姑娘停滯腳步。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逢寧胡亂的擦干眼淚。撐著膝蓋站起來，去旁邊的廁所，打開水龍頭, 低下頭, 任由水流將臉上的淚跡淹沒。

    在病房前, 手放在門把手上, 逢寧動作停住。用力地深吸一口氣，再緩緩?fù)鲁鰜?，她像沒事人一樣，推開病房門進去。

    齊蘭躺在病床上, 已經(jīng)沒有什么生機了。她說不出任何話，只是看著逢寧, 眼神渾濁，眼底盛滿了留戀的情緒。

    “媽，你還聽得見我說話，對不？”逢寧彎腰下去，把齊蘭的手捧起來，放在心口。

    齊蘭很輕很輕地，對她眨了眨眼。

    “mama，我以后都會乖乖聽話的。你不要擔心我，你知道的，你女兒最堅強了，最勇敢了，我會好好的，一個人也好好的。你現(xiàn)在還難受嗎？”

    逢寧想笑，可是眼淚一點也不配合她。

    齊蘭微微搖頭，費力地抬起手，擦拭著女兒眼角的淚水。“不難受就好?！狈陮幬宋亲?，壓住哽咽，還是笑了出來，“不難受我就放心了，不論什么時候，你都會一直陪在我身邊的，對不對？你要是累了，就好好睡一覺，睡一覺起來，你還給我做我最愛吃的菜，好不好？”

    聽著她嘀嘀咕咕，齊蘭又摸了摸逢寧的頭發(fā)。

    她揚起一抹淺笑，幾秒之后，閉上了眼。

    *

    齊蘭在初夏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