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正有此意。雖然你們唱戲人家，一生風塵荏苒，但是如今民國了，崇尚新學，雖說風塵不易，到底是我中華之少年，到底是我的學生，斷然不肯讓你們有半點風塵之氣，就給你起個字吧。古詩有云，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苒兒就字如玉，荏兒就字無雙吧?！睂O先生笑瞇瞇說。

    “哎呀，孫先生真是有學問的人啊，真好，這名字好?！备傻透赡锒冀泻?。

    “衛(wèi)荏，字無雙。衛(wèi)苒，字如玉。衛(wèi)無雙，衛(wèi)如玉?！眏iejie念叨著，點頭微笑，歪頭看著我。

    我疑心這是極好的詩句，聽著真好聽，高興的點點頭。

    “你們既然主唱的曲目是《紅樓夢》，寶黛之情，我亦有所感。為師沒什么送你們的，寫了清代詩人的幾句詩詞，送給你們留個紀念吧。”孫先生說著，拿出一軸書法遞給我。

    我打開一看，一幅楷書，工工整整，有題詩四句。

    結(jié)盡同心締盡緣，

    此生雖短意纏綿。

    與卿再世相逢日，

    玉樹臨風一少年。

    第三十二章 衛(wèi)老板

    孫先生的題詩是寫寶黛之情，然而我卻覺得何嘗不是我對衛(wèi)苒的情義呢？不管是今生，還是來世，我都要永遠守著他，享盡我們之間那戲里戲外，臺上臺下，生生世世的未了之情。

    這副書法上蓋了孫先生的印章，jiejie特意拿到裝裱店里叫人裝裱好了，掛到了我們的屋子里。從此，這副老師送我的珍貴書法就一直跟隨我到處漂泊，始終掛在我書房的墻上，40年了，從未遺失過。雖然和先生分離了，但是每當看到這副字，我就會在晶瑩的淚光中，依稀看到他戴著眼鏡的慈祥的面容。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我們早早起來，在院子里放了一掛鞭炮，大家一起吃了團圓的餃子，就預備出門了。

    我和衛(wèi)苒今天正式登臺，正是新年伊始的吉利日子，干娘早早就把我們預備吃的茶果點心仔細在大食盒里裝好了，叫英子帶上。

    jiejie穿了新裁剪的粉紅旗袍，上面繡了大牡丹花，神清氣爽的由干爹和英子陪著，去戲園子了。

    大力哥也早已經(jīng)拉著他擦得干干凈凈的黃包車，在我們大門外邊久候了。

    我和衛(wèi)苒梳洗整齊了，一起出來。

    “兩位衛(wèi)老板，請上車吧?！贝罅Ω缈匆娢覀兙托ζ饋?。

    我也笑了，大大方方，拉著衛(wèi)苒上了車。

    廣和樓，新年伊始，也是氣象一新，門口掛了“新春吉慶”的大紅燈籠，伙計們忙著在門口招呼客人，車水馬龍，人來人往，熱鬧非常。

    我們下了車，抬眼就看見門前的大海報上，我和衛(wèi)苒的小照，“衛(wèi)無雙”“衛(wèi)如玉”的名字赫然在目，叫我一陣感動。原來干爹一早就告訴戲園子，早就準備妥當了。

    我拉著衛(wèi)苒上了臺階，回頭和大力哥交代了，晚上下了夜戲來接我們。

    門口，管事的伙計常順早一眼看見我們了，忙著上來招呼。

    “衛(wèi)老板，您二位來了？”

    “順子哥，您辛苦，叫您費心。”我趕緊回禮。

    “沒說的，沒說的，您二位請?！表樧勇犖已哉Z客氣，非常高興。

    我和衛(wèi)苒到了后臺，戲園子老板早樂呵呵迎上來了。

    “哎呦，兩位衛(wèi)老板來了？瞧瞧這通身的靈秀氣，真是名角兒的樣兒啊。嗯，大衛(wèi)小衛(wèi)，樂府雙璧啊。O(∩_∩)O哈哈哈~”

    “您過獎了?！蔽夷樇t了。

    “來來來，小月菊，過來見見衛(wèi)老板，你上次誤場，就是他們幫的你。往后就在一起共事了，互相照應?！崩习逭泻粢粋€女孩子。

    后臺的角兒們都在化妝，從椅子上站起一個大約15、6歲的少女，身材豐滿，眼角眉梢頗有幾分風情。

    “小月菊見過兩位衛(wèi)老板，衛(wèi)老板好?！彼粗?，眼睛里透出驚訝，不住的上下打量我。

    “菊jiejie好?！蔽乙策B忙問好。

    “行，你們先扮著，我去前臺招呼招呼?！崩习鍢泛呛亲吡?。

    我拉著衛(wèi)苒在椅子上坐下，等著師傅給上妝。

    小月菊斜倚著桌子站著，還是一眼一眼的不住的看我。

    “衛(wèi)老板真是翩翩年少，真清秀模樣。怪不得老板肯花大價錢捧呢。漂亮小生我看見的多了，像衛(wèi)老板這么清雅脫俗的還真是少有。往后，還請您二位多照應呢?！彼敝难?，沖我微微一笑。

    我這是頭一回看見這個小月菊，她年紀雖然比jiejie還小一歲，可是言談舉止可是比jiejie要風sao的多了。看著她那一身風塵氣，我實在不敢招惹。頭一回見面，她就毫不掩飾的夸獎我的容貌，我更是驚慌不安。

    “您太客氣了，讓您見笑了?！蔽一乇芰怂裏崂崩钡哪抗猓銖娦α艘幌?。

    第三十三章 金玉良緣

    我沒有繼續(xù)再和小月菊瞎聊，師傅就過來忙著給我們換衣裳、上妝了。

    今天我們唱的這一場是《金玉良緣》，jiejie和我們?nèi)齻€人都有戲。從前我沒出師的時候，只有jiejie一個人是旦角兒，本來是讓她演黛玉的。自從我和衛(wèi)苒那次登臺唱好了，戲園子力捧衛(wèi)苒唱旦角兒，我們就成了一對兒，jiejie便扮演寶釵了。

    我們扮好了妝，jiejie也已經(jīng)穿戴好了，過來找我們說話。英子在旁邊拿著我們?nèi)齻€人各自的小茶壺伺候我們喝茶，我們都喝了幾口，潤潤嗓子。

    “荏兒，今天客人多，樓上樓下都是爆滿，真是個好彩頭。千萬唱好了，往后就容易了。上次你們登臺，給你們賞錢的那個何旅長的太太又來了，還特意送了大花籃呢?；仡^下了戲，你和苒兒要親自去給人家道謝。咱們唱戲藝人，必須得有人捧，不捧怎么紅呢，你千萬別害臊，往后那些達官顯貴的人多呢。”jiejie一邊給我正正頭上珠冠的大紅櫻子，一邊告訴我。

    “嗯?！蔽尹c點頭。

    正說著話，前臺別的角兒的京戲已經(jīng)唱完了，下臺來了。順子也跑進來招呼我們。

    “三位老板，該上場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