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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屹的確噎著了,他趴在洗臉臺上咳了好幾下。半塊糖混著唾液被咳出來,掉在洗臉池中,轉了轉,停了下來。 但是原屹沒有起身,他的眼睛死死盯著池子看。 除了糖以外,他還咳出了一大攤血。 他抬頭看看鏡子里的自己和客廳里什么都不知道的程述,打開水龍頭,沖得干干凈凈。 第八十五章 惡魔 原屹去醫(yī)院先掛了個專家門診,簡單檢查了一下之后,醫(yī)生說:“長期飲酒導致的胃潰瘍加劇,已經吐血的話很危險,不排除胃癌可能性,做個病理性檢查吧?!?/br> 不管是什么原因,能導致吐血總不會是小問題,原屹其實已經有心理準備了,可還是忍不住握緊拳頭。 癌,有時候可能直接與死亡掛鉤。 原屹咳嗽了兩聲:“你先告訴我,最壞的打算是什么?” “這個最壞的就不用說了……”醫(yī)生委婉表情,“但如果檢查結果是早期的,接受手術康復率是很高的。雖然對生活影響不小…另外,可不能再吃刺激性食物了,我先開點藥給你調養(yǎng)著?!?/br> “好,”原屹接過單子,順便問了一句,“對了,我想買點常備藥物,是在哪里購買?” 醫(yī)生刷刷刷寫單子:“一樓?!?/br> 回到車上的時候,錢小翎已經把常用的藥物都買了一份,在車后座上放著,原屹打開袋子翻看那些藥,順便問著錢小翎和工作相關的事情。 錢小翎先是說了幾個合作案,再說了一些應酬,看著原屹拿起一盒藥,突然想到醫(yī)囑,便叮囑了一句:“哦對了,原總,頭孢類藥物和酒不能共用,不然有生命危險的。你要自己注意啊。” 原屹手里那盒外包裝碩大的兩個‘頭孢’字樣,他眉頭一皺:“頭孢類……感冒藥里會有頭孢類藥物嗎?” “有啊,有幾種會加頭孢類成分的。”錢小翎打了一下方向盤。 像是想到什么,原屹拆開了那紙盒,里面是一個罐裝的藥丸瓶子,這形狀大小和樣式,和重生之前原屹吃的那盒一模一樣。 他心臟突然跳得有點快。 “是這樣么......我倒是從沒聽過這種說法?!?/br> 錢小翎只專心開車,沒注意到原屹語氣的不同,她解釋道:“是啊,我也是從別人那里聽來的,之前有一次我喝了藥又喝酒,覺得很不舒服,說給別人聽,別人才告訴我的呢,以后我就不敢一起吃了?!彼A苏Q?,在紅燈處停了下來,“啊,對,是楊染跟我說的呢,他說他讀本科大學時去醫(yī)院當過志愿者,所以才知道的?!?/br> 吱————旁邊有一輛車突然急剎車,聲音非常刺耳。 可是原屹覺得,這急剎像是自己心里頭發(fā)生的場景。 咚、咚、咚,跳得飛快。 一個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如果拿了相克的東西給你,或許是無心,但是一個熟知的人這么做,我們應該稱之為——謀殺。 難怪,原屹總覺得那只手那么近,又那么撲朔迷離。原來敵人看不見不是因為太遠,而是近得蒙蔽了雙眼。 他頗為焦急地從自己身上,摸出手機,打給柯炎:“喂,你現在在哪里?我有事情要問你,現在!” 電話那頭的柯炎難得不是很乖地應答,而是沉默了一會兒,然后重重嘆了口氣:“原少……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說。或許…有個人,你和程先生,可以見一見?!?/br> 一滴水滴在車窗戶上,錢小翎按下關窗鍵。 原屹望了望外頭,嗯,變天了。 ———————— 冬天真的來了,秋天特別短,稍縱即逝。 楊染回到家里,把柜子上的那個相冊立起來,看了看程述的臉。稚嫩的,討喜的。 他摸了摸,喃喃自語:“還差一點點,就差一點點了......” 他說完,打開了空調暖風,他不喜歡冬天,非常非常不喜歡。因為小時候的記憶一直那么鮮明。 那時候,冬天太冷了,夏天大家都只會穿短袖襯衫,也看不出好壞來,但是冬天,從里到外厚厚的好幾件,他每一件都破破爛爛的,特別是他的棉鞋,破了個洞,棉絮臟兮兮漏在外面,腳趾頭若隱若現。 同學們當然會笑話他,沒有人不會對一個異類指指點點。 在教室里的時候還是好的,可以脫掉外套,人多了就暖和,到了室外就太凍人了。 因為他衣服臟,同桌在做作業(yè)甩鋼筆的時候甩到他衣服上都不會道歉的,多問一句還會說,反正你衣服那么臟又看不出來。 從那個時候楊染就知道一件事,他是個壞小孩。 分點心的實習老師會在點心不夠的時候,把最后一份給那個胖乎乎的穿新衣服的小男孩而不是自己。楊染一開始是很喜歡那個老師的,因為她扎著辮子,笑起來甜甜的,酒窩有兩個,喜歡戴著一只耳釘。 楊染很委屈,所以他想在下課后去辦公室問這個老師為什么不把點心給他呢?其實只要老師說,希望他做個懂得謙讓的乖孩子就好了,那他也會很開心的。 可是他還沒敲門,聽見里頭的老師們在嗑瓜子,說到他的名字。 “那個小孩臟兮兮的,我都不敢碰他,像有傳染病一樣。” 他聽見天使離開的聲音,是伴隨著惡魔的腳步的,他是一個鬼,所以不值得擁有美好,他需要表現弱小,在人們看不見的地方,肆意丑陋。